第7章 第 7 章

……

…………

已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也许是一万年,我终于再度睁开眼睛。

我看见高耸入云的白色石碑,看见空中飘浮着文字,好像是在自己的梦中了。

我迟缓地眨眼,眼前便出现流风担忧的面孔。

“你终于醒了!”

“……我睡了很久?”

流风呼了口气,摇摇头:“是巫炤,他一直在试图摧毁这里,我已经让梦域的人紧急避难了。”顿了顿,又歉疚道,“对不起,你托付给我的梦域,我没能保护好。”

我从地上坐起,只觉得脑袋发胀,连带着整个眼眶都酸胀,不由伸手揉了揉眉头。

梳理一下记忆,我想起来巫炤是带着一个小姑娘一起进了我的梦里,当初一个照面我就看出来他已经死去来着,还给他安排到宾馆客房入住。

……这么说来,云无月告诉我的那个向全人类复仇的家伙,就是那个人了?

“你终于出现了。”

对面一处悬浮的断崖边,巫炤站在上面,淡淡道:“我很好奇,你的梦脱离了域主也能独立存在,是怎么做到的。”

“巫炤!”

我拍拍流风的肩膀,示意他稍安勿躁,便从他身后站了出来。

身后这座通天彻地的白色石碑所在的浮岛,是我的梦域中心,站在这里,整个梦境的情况都被我收入眼底。

西边的屋楼已经化作残骸,东边的林木被魔气侵染,一众下等魔在北边扫荡,南边有许多散落的魔核与几颗寄灵族的碎晶在闪闪发亮。

有一瞬间我在想,倘若我被魔眼操纵,肆意杀戮所造成的后果,是否就类似眼下这场景。

严格来说也不是操纵,它只是给了我力量,又让我与人世脱钩,于是万物生死在我眼中全变成了一个游戏。在那除了生与死什么都没有的世界被赋予了杀伐之力,谁能克制杀戮,看整个世界再与自己无关呢。

多想无益。

目光在梦境巡回一圈,最终落在巫炤脸上,我说:“这是你提问的诚意?”

巫炤:“只是补上一份见面礼。”

我觉得讽刺,又觉得莫名其妙。

就算他仇恨人类,可我的梦域并没有任何人类的灵魂,这里只住了一些妖族,最多还给几个对这里比较好奇的魔族划了块地盘住,到底哪里招惹他了?因为他还和魔族有仇?还是因为我是人类吗?

但想想他可是个报复全人类的疯子,本就不能常理揣度,据说前不久阳平之祸也是出自他手,总之是敌非友,要想办法留下他就是了。云无月他们倒是只说让我碰见就躲远点,但他这不幸地掉到我的梦域、我的主场,难道还能真把他放跑?

……当然,留下他的人容易,留下他的命就难了,主要我又不擅长战斗,做不到这种事。

我不太擅长仇恨他人,常常觉得人世间只是一个庞大的因果,这也是数筹可以算命的根本原因;既然万事皆是因果,那就失却了善恶,就像一道复杂的数学题,我们只看到答案,但得出答案的根源在于题干,这是我们看不见也无可奈何的东西,也就是因果。

但我仍会觉得很难过,为一切的死亡,一切的无可转圜。

我敛下所有的情绪,轻轻说道:“请借我力量。”

这并非平凡的言语,而是以梦域域主的身份发出的昭告,在与梦域相连的每个人的脑海中叹息着响起。

在听见的一瞬间巫炤就发觉不对,空中虚画的符字裹挟着强大的灵力,以骨片为载体向我袭来;若是现世,这一击就足以把我炸得粉碎,但这里是我的梦域。

所以,一切就犹如巫炤所见那样——

击中的一瞬间,梦域的人、石、草、木、飞禽、走兽、妖魔都化作文字,那直入云霄的熠熠生辉的洁白石碑陡然破碎,同样化作文字,化作部首,化作笔画,化作水墨……倏忽焕发光彩,凝聚为一只绚烂夺目的彩凤。

巫炤察觉到整个梦域被完全封闭了起来,自己却望着彩凤出了神。

……他应该是要抓住封闭未成的空隙走的,他本应该早早离开的,但他没有走。

他在魔域还有未成的布局,本想结合鄢陵之祸给那辟邪送一份大礼,但他没有去。

或许在他心中总归是有比复仇更重要的事,比复仇更重要的人——

西陵,巫之堂。

“巫炤!巫炤!你看我把谁带来了。”

他转过身,便看见司危轻快地奔来,时不时回头拉着过来的,除了嫘祖不作他想。

“好了好了,别跑这么急。到底什么事大半夜把我叫来?”

他笑了笑,说:“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

司危张大手臂,仰头看向她:“是很有趣很有趣的大事!”

“你们啊,”她摸了摸司危的发顶,无奈道,“一大一小的,别卖关子了。”

“好嘛,”司危娇憨地摇了摇她的手,“不是说巫臷民的力量来自天空坠落的星星嘛,我们研究了一下星辰与巫之血的关系,发现灵魂中会有一个特别的刻印。我的是一只鸟,想看看嫘祖的刻印是什么嘛!”

“灵魂刻印?”她总是很擅长捕捉关键信息。

于是他补充说:“是。这种与星辰相连的刻印中蕴藏着上古灵力,倘若能妥善激发,应当能大大提高战士的战斗力。”

“是只有激发了巫之血的人能激发这种力量吗?”她总是会问这样的问题。

司危扁了扁嘴:“嫘——祖——”

“好好好,司危乖。”

“不准敷衍我嘛!”

他顿了顿,说:“似乎每个灵魂都有各自的刻印,拥有灵力的人更容易激发,但也不是每个人都能成功。”

“这么说我也未必能激发出来吗,”她直接坐到他旁边,清亮地笑了笑,“要怎么测试激发?”

“才不会呢,你肯定会成功的,你可是嫘祖啊!”

“那就托我们小司危的吉言啦。”

“都说别把我当小孩子哄了嘛!”

那时,她的灵力也是这样,在半空中飘散又凝聚,化作涟涟彩凤,倏忽冲上云霄。

“……”

“……嫘祖。”

可这里没有嫘祖,彩凤也只是昙花一现,一声唳鸣便也消散在漂浮的文字中。

黑白色的梦域之中,只有沉默的文字的空中漂浮着,极静之中,将他的声音衬得低沉,衬得切齿,衬得失控。

“你的梦域,竟抽以巫之血为基。”巫炤不自觉地攥住手掌,“你是从何得来的?”

“你是从何处得来的!”

“啊——!”

……

长久的,长久的寂静。

巫炤脚下以术法构建的落脚之地不知何时消失不见,他也静默地,静默地浮沉在墨色的文字当中。

他发现这个梦域无隙可寻,里面的一切生灵与死物都融入梦境当中,处在了一种非生非死的状态,而某种特别的阵法,又使得它承受的每一分伤害都均摊到整个梦域之中——如果说这个梦域有任何弱点,那就是它本身不够强。

倘若耗去这一身力量,兴许能把这个梦域能量磨灭殆尽,但剩余的力量再前往现世就有一定的难度,且很可能被守株待兔……

更重要的或许是,这个梦域以嫘祖的巫之血为基,而巫之血是永随灵魂的强横力量,剥离出来巫之血,和剥离她一部分灵魂也无异了。

某种程度来说,这里是嫘祖守护的梦域。

她是自愿的,还是被强行剥离的?

巫炤很想欺骗自己,但他心中知道,嫘祖就是会做这种事的人。她庆幸巫之血给自己带来更强的力量可以守护西陵,但有时候又会突然对他说:“巫之血啊,如果我没有,说不定也是一件好事……不,也不能这样说。”

估计是想着假如族长都没有巫之血,他们对凡人的心态就会更加和缓吧。但这是不可能的,且不说没有足够力量的她能不能坐稳族长之位,即便她真的没有巫之血,这世上也不会有第二个嫘祖。

就像没有第二个缙云。

他忽然有点想笑,这样的梦域封印,和当初西陵竟是惊人的相似,区别只在于,现在被当作敌人困在这里的,竟是他巫炤。

还是一如既往的果决啊,献祭整个梦域也要把他留在此处吗?

他又忽然想到,此处梦域终归和其他地方不同,驻留在这里时,连苏生之术带来的魂魄灼烧之苦都仿佛被慢慢抚平了……这是来自嫘祖的意志吗?但是,若要让她知道自己当初作为,想必也不会给他这种好脸色了吧。

还有这个梦域,以嫘祖的巫之血为基还如此弱小,可见当初封城之战怕是给她的神魂都带来的重创——不,这是显而易见的,当时城内多少人都是战至神魂俱灭了的,她能稍存神魂,已经是想都不敢想的幸事。

……他还想知道,她是只残留了神魂在这里,还是去过轮回井转世了呢。

巫炤的声音在空旷的梦域中响起。

“如果我想走,你留不住我。”

没有回音。

巫炤:“我要知道,这个梦域构建的原本。”

这时,他感到脑海中凭空浮现了一份梦魂契——竟是要他契约这个梦域,同时将巫之血让出,才准许通行。

巫炤冷笑一声:“真是狮子大开口,想要第二份巫之血,也不看看自己受不受得起。”

失去了巫之血,也就意味着废了他多数灵力修行的成果,也就意味着他不再有能量去启动毁灭人间的计划,更难往返魔域,从此与常人无差。

同意放弃巫之血,和同意放弃复仇,有什么区别?

可为了复仇强行离开这里?相当于要他亲手杀死嫘祖,这又何尝不是对西陵的背叛。

梦域没有回应。

巫炤也意识到自己并没有选择的余地,他甚至不能选择在这里囚困至死,因为司危提前回了鄢陵,他总不能放任她独自一人。

须臾的沉默后,巫炤身上荡起暗红色的血气,魂魄灼烧之痛再度袭来,他没有皱一下眉毛。

“我不想杀你,但你也没那么重要。”

我急了,但我卡了!

打开WPS,祈祷,期待ai自动码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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