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何当再会

(一)

义勇和锖兔各有专长,緑拍着胸脯说她也有只有她会的事情。

“这就给你们露一手,看好啦!”她跃跃欲试地握着木剑跳进小河里。

她双手握着剑,木剑一端浸没在水里。她闭上眼睛缓缓深吸气,沉下心感受着水的流动,空气的走向,不断调整呼吸。不去搅乱流动,而是让自己的存在随着呼吸逐渐消解独特性,化成自然之流的一部分,和谐地融入其中。

就是现在,“时之呼吸·春之语,润物无声!”,她似乎挥动了几次木剑,可河面并没有溅起多少水花。“啪嗒啪嗒啪嗒”,锖兔和义勇低头一看,草地上多了好几条活蹦乱跳的鱼。

“哇!真厉害!”

“原来是这样,锖兔擅长进攻,我擅长防御,小緑擅长捉鱼。”义勇的表情真诚得不像假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

“义勇,你这是在夸我吗?”

“是夸啦是夸啦!”

接下来小緑又试了几次。那天傍晚,鳞泷一走出家门,就看见三个孩子脱了最外层的褂子,每人兜了满满一兜鱼,小心翼翼又吵吵嚷嚷地一点点挪回来了。此后小緑自豪地承包了捞鱼工作。

“时之呼吸是叫你这么用的吗?”小林在信里吐槽。

两个月后,当緑终于看到锖兔的破绽之线,用“时之呼吸·夏之语,赫赫炎炎”抓紧突击,差点打断他的肋骨时,一边的鳞泷说,可以了。

现阶段的緑已经可以和二人打得有来有回了。还差义勇这边没有突破,他的防御确实难以攻破。

半个月后,“时之呼吸·春之语,冬萌”成功迷惑了义勇。这一式的特点就是被攻击者不会知道自己何时中招,只有当延迟的疼痛出现才会察觉自己被打到了,于是义勇还没来得及发觉并防御,就已经输了。

得到了期盼已久的胜利,小緑并没有开心太久。因为小林按照约定来接她了。

“怎么这么快就要回去啦!我才赢了他们一次也算吗?我输了三个多月才赢这一次怎么能算打败呢?师父,再让我待一段时间吧!”小緑央求道。

小林一如既往地不听她讲话,揪住后领将她提回去。

小緑哭丧着脸,瘪着嘴不说话。

“别难过啦,回去记得给我们写信啊。”锖兔试图安慰她。

“你们会给我写信吗?”她问。

“当然会啦。”义勇说。

小緑这才稍微振作起来,“说好了,你们不要忘了我啊。”

“你才是,不要忘了我们。”义勇说。

她回到了从前既要干活又要训练的生活,唯一不同的是,增添了狭雾山的朋友的来信这一定期到访的快乐。有时是锖兔回,有时是义勇回,偶尔夹着鳞泷的问好。听说鳞泷先生又收养了一个叫真菰的女孩,年纪和緑相仿。緑羡慕极了,要是能再去一次狭雾山,四个人一起训练肯定更好玩。如此通信了一年,直到某天邮差送来了新的信。一展开信纸,映入眼帘的就是义勇迫不及待地在开头宣布,鳞泷先生已经允许他们去参加入队考核了。

“哇啊啊!”她忍不住欢呼,果然他们有这个水平!修炼不到两年就有参加考核的实力了。緑望着北边的远方,估摸着那里是狭雾山的方向。她在心中为朋友默默祈祷,一定会平安通过考核的。

谁曾想,这是她从义勇那里收到的最后一封信。

之后她又寄去了几封信,都没有得到回音。

最后,在山区下初雪的那天,终于收到了鳞泷先生给她的回信。

“小緑。”

“入队考核,只有义勇回来了。锖兔没有回来。”

真安静啊,下雪的日子。仿佛能听到片片雪花落在肩头后迅速融化的声音。

世界一片寂静。

(二)

时之呼吸的终之型“四时轮回”并不复杂,就是前十二式合在一起。已经熟练掌握了前十二式的緑始终无法成功连续使用每一式,至多到夏之语的开头“赫赫炎炎”就会力竭,或者呼吸不过来。

今天照样失败了。她紧抓着木剑俯下身大口喘气,一直使用时之呼吸的负担太大,肺都觉得疼,喉咙都弥漫着血腥味了。

无法使用“四时轮回”的话,就不能参加考核。那场考试,真的有那么难吗?就连锖兔也……想到这个名字,緑的视线又朦胧了。她还是没法相信那个开朗又侠义的锖兔再也没有回来。

不能消沉。当年一同训练时,只要义勇和緑情绪一低落或者怀疑自己,就会被锖兔奖励一番凶巴巴的“打气”。所以如果现在他在这里的话,肯定会说:

“不要哭了。好好练成‘四时轮回’吧。”

緑喃喃自语。

锖兔是会努力过好当下的人,她也要像他一样。

“师父,要练成四时轮回,真的没有别的什么条件了吗?”緑夹了一小块碟子里的秋刀鱼,放进碗里。

“就是练。”师父还是大口扒饭。

……直觉告诉她大概有什么东西被忽略了。“时之呼吸,呼吸……对啊,就是呼吸不过来……”

“呼吸不过来就练‘全集中·常中’啊。你到现在还不会啊?”师父语气平淡得好像在说“添饭”。

“什么是常中?”緑愣了,“你怎么现在才说?”

“哈?这不是常识吗?还要特意说吗?就是一天二十四小时保持全集中呼吸啊。”

天啊!他现在才告诉她!早干嘛去了!一想到自己白白浪费了那么多时间,緑无比痛心。“等等,一天二十四小时?!”

“不然呢?”师父嘴里塞满了烤鱼,含糊不清地说,“就是练。”

緑无语了,面对这种师父,你都不知道该说他尽责还是敷衍。明明要求很高,却又是放养式指导。到头来还得緑自己想办法,因为师父一定会说:

“又不是我要参加考核。我还巴不得你练不会。”

有时緑会故意用甜腻的嗓音回答:“师父就是担心人家~”,然后看着小林一副被恶心得想吐的样子哈哈大笑。今天她没心情这么整他。她深吸一口气,当即就尝试开启全集中呼吸,结果没一会就有点累。太过专注于呼吸,饭都不香了。

若干天后,緑在白天保持全集中呼吸的时间逐渐拉长,现在只要醒着就能保持。问题是,她不知道自己睡觉时还有没有在全集中呼吸。总不能不睡觉吧?

“那就别睡呗。”师父又开始说风凉话了。

嗯?緑灵机一动,好像也不是不行。当然不是不睡觉,而是不像平常那样睡觉。她在正屋的横梁上搭上一根麻绳,绳子一端拴着一只木盆,另一端自己抓在手里。

没错,今后睡觉的时候必须还要保持警觉的意识和全集中呼吸,时刻抓好绳子。一旦睡死了,手稍微一松开,木盆瞬间就会掉下来,“嘭”地砸向自己的脸。

这样还不够。师父见她这样训练自己,竟然还趁她睡着的时候,偷偷把绳子给割断了。

“啊!”第无数次被砸到,緑第一反应是抬手一看,“咦……我好像没松手啊……”

“保持警惕啊笨蛋。你要是在野外睡觉,还得更打起精神来。”

緑欲哭无泪,他说得有道理。从今以后睡觉不仅要抓好绳子,还要提防师父的随机偷袭。久而久之,她养成了一手抓着绳子,一手握着木剑睡觉的习惯。后来加入鬼杀队,得到日轮刀后,她甚至会抱着刀睡觉,不然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不踏实。

(三)

“以后,大家就要走上不同的人生之路了。无论会成为什么样的人,做什么样的工作,都不要放弃思考。这就是,老师最后想对大家说的话。”

“加油,六年一班的同学们。”

在粉白的山樱绽放之时,緑和同窗几年的同学们一起从小学的课堂毕业了。这个班的学生人数只有二十出头,从今以后,他们当中有人会回家务农,有人会学习继承家里的小本生意,有人会继续升学。在那个年代,穷人家的孩子十三岁就算是一个成熟的劳动力了。所以孩子们不仅是从小学毕业,还是从自己的童年毕业了。

緑也是离开学校的一员,她不打算继续读,但不意味着要放弃学习。她可以去本地教会的图书馆里面看书自学。

只是,她最后一次坐在教室,望着玻璃格子窗外,那个小小的土操场,以及操场边上的栗子树和樱花树。看着那些颜色梦幻的花瓣被春风吹落,混杂着尘土在地上翻滚,心中便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伤感。

似乎越长大,就有越多离别。

最讨厌离别了。

(四)

1906年,緑的“四时轮回”已经能够坚持到“秋之语”的最后一式了。

“今天晚上早点吃饭,然后拿上我的日轮刀出门。”小林仍旧是用最漫不经心的语气说重要的事情。

大晚上拿日轮刀出门还能做什么?这一天终于来了。緑郑重其事地点头。

毕竟不是正式队员,得不到关于鬼的情报,鬼也不是想遇见就遇见的。9岁那年的相遇,纯粹是意外中的意外。那晚小林是出远门,估计晚上来不及赶回家,出于习惯才随身带着日轮刀。谁知道竟然真的遇到鬼了呢?不过,关西一带是很少有鬼出没的。虽然全国各地时不时都有鬼出没的报告,但一般都集中在关东。

因此,连着一个多月天天晚上出门转悠,也没有遇上一只鬼。緑开始非常仔细地翻阅报纸,搜寻本地有没有蹊跷的失踪案或者命案,或者直接向人打听,但都一无所获。

功夫不负有心人。又过了三周,在东南方向,翻过三座山,那里的村子出现了鬼的踪迹。

月光,冷得像冬日的河水。少女握着刀疾驰,黑暗的树林向后滚滚流去。就在前方,她能感觉到。它在拼命逃窜。

再往前就是小镇了,快点,再快点,一定可以逃出去。

它算错了,算错了女孩的速度。

“时之呼吸·冬之语,雪飘人间。”

女孩从天而降,一刀取下它的首级。她没有像看见虫子那样害怕,反而蹲下来,借着月光仔细观察它开始粉碎的灰绿色躯体。它最后的呜咽呻吟刺激着她的神经,她忍不住双手合十。

“你在为它祈祷?”小林从她背后走过来。

“这是我第一次杀鬼。就算事先知道了,到真的动起手时还是觉得很可怕。”

“吃人的鬼死了就死了,摆这种花架子有什么用。”

“……确实没什么用。可是不管它是什么,做过什么,毕竟是我取了它的性命。凭这一点,我就应该为它祈祷。要是轻易践踏其他生命的话,将来轮到我被践踏了,也许……连哭诉的资格都没有。” 难以置信这话竟是从一个14岁的孩子口中说出来的。无关善恶,这是她对生命最朴素的敬意。

“你搞这一套,跟会不会被践踏无关。不管你做什么,想欺压你的人都会照做不误的。”小林扭过头,说着无情的事实。

“这跟别人没有关系……我只是不想变成那种麻木的人。”緑睁开眼睛,放下手。她歪着头默默地想,有时大人很奇怪,会把事情弄得相当复杂,明明道理很简单,却要考虑好多一开始想都不用想的事情。她希望自己将来不要变成那样的人,那种被各种烦恼困扰得看不清自己简单的职责的人。

(五)

1907年夏,天际闷雷不断,林间躁动起来,马上就会有一场雷阵雨要来了。一只蜘蛛刚吐完最后一根丝,它连在杉木的网完成了。出于一种本能的驱使,蜘蛛迅速躲进杉木狭小的树洞里,躲避即将到来的暴雨。

它转过身,透过树皮缝隙看向外面。蜘蛛的视力很差,它模糊的视线无法看清空地上那个人类的身影——她不像林中其他生灵一样着急避雨,而是提着木剑静静伫立着。

她不易察觉的呼吸富有特殊的节律。左脚外移,与肩同宽,重心下移。下雨了。起初只是几滴,顷刻间,豆大的雨倾盆而下。少女丝毫没有躲闪,相反,她正试图将自己融入雨中,顺应雨流,顺应空气的流向。如同鱼在水中自在地游动,她在雨中不断释放剑技,春去夏终,秋始冬末,四时轮回。

骤雨来势凶猛,去也迅速。雨过天晴,天地被雨水清洗一新,蜘蛛网在杉木叶的掩护下躲过一劫,此刻结满了水珠。云层尚未散尽,但已有晴朗之兆。浑身湿透的女孩双手扶木剑,望着天际那一抹虹光,心中大有酣畅淋漓之感。

她终于成功地完整使出了“四时轮回”。

她没有注意到那个高个子老头在远处看完了全程,然后默默转过了身。

(六)

小林不见了。

打算回家报喜的緑略有些失望,但她早就习惯他三天两头玩失踪。唯一和平时不同的是,他在桌上留了两封信。緑拆开一看,一封写给鬼杀队推荐信,上面说明他作为育手认可明日緑具有加入鬼杀队的实力,推荐其参加入队考核。緑头一回知道原来参加考试要推荐信。另外一封是指示,写明了报考的时间和地点。好巧不巧,今年的考试就在三天之后。

她在家里留了张“我去参加考试了”的纸条,自己收拾了个小包袱就独自前往东京了。

“欢迎各位考生远道而来。我是本次考试的主考官产屋敷天音。”

一位衣着华美、白烨树妖精般的年轻女子提着紫藤花纹的提灯,在鸟居前向众人欠身行礼。在提交和核对了推荐信后,考生才被允许进入紫藤花山山脚。听报考点的工作人员说,每年都有人伪造信件试图蒙混过关。因为这是小林第一次写推荐信,他们差点没能在育手名单上核对到他的名字。

“我竟然真的是师父唯一出师的弟子吗……”緑汗颜。

主考官向二十多名考生做了简短解说,考试规则非常简单:在这座山上活过七天。负伤者须前往位于山脚的安全屋疗伤,经过医生评估不能继续考试的考生将被提前淘汰。当考生遇到自身无法应对的危险,或是因伤势而无法自行前往疗伤时,必须吹响哨子向潜伏在山里的队员求救,吹哨者同样会失去本次考试资格。想要中途放弃的人也是吹哨就行了。这些规则,似乎是为了降低这些年居高不下的考生死亡率而做出的改革。

如果锖兔那年也有这些措施的话,是不是会不一样?緑不敢分心去想了,接下来必须专心应对考试。

出乎她意料的是,考试对她来说并不难。因为常年在山间修行,所以在山里生活七天没什么困难的。找食物和生火她都会,也习惯了躺在树上睡觉。至于那些鬼的实力,也就比普通的壮年男性略强一些,用时之呼吸的一般招式应付绰绰有余。

一听见远处传来惨叫,緑都会立刻赶过去。第一天就有人吹哨了。此后每天都有哨声响起。一次,她目睹了藏在暗处的正式队员现身救下了一个吹哨者,但他并没有当即杀掉鬼,只是砍掉了它的部分使其暂时失去活动能力,并迅速抱起吹哨者离去了。看来他们还不想轻易浪费了考试材料,给其他考生降低难度。于是緑只好从树上跳下去给鬼补了致命一击。

七天很快过去。回到紫藤花树簇拥着的鸟居的考生,竟然只剩下三人。除了緑,还有两个跟她年纪差不多的少年。那个发型像刺猬一样的壮实男生看上去沉默寡言,面无表情地远眺鱼肚白的天空。另外一个少年,头发是罕见的橘色,东张西望,看见緑时一脸惊讶,随即挂上浅浅的微笑凑过来搭话:“没想到有女生通过了啊!初次见面,我叫牧野祐太,你叫什么名字呀?”

“呃……你好,我叫明日緑。”

“噢,你是关西人啊。你别说,让我猜猜你是哪儿的……嗯……大阪对不对?”

“大阪和和歌山的交界,应该算和歌山吧。”

“啊哈!我妈特别爱吃你们那儿的橘子,你看,我这头发就是她怀我的时候吃太多,结果变成这样的。”

“我们那边的橘子确实好吃,但我最喜欢的还是柿子。”

黑发少年偏过头,无语地看着这两个毫无紧张感的家伙东拉西扯。他还在消化过去离奇的七天。刚刚那个话唠牧野来和他搭讪,他都没心情搭理他。

“这边这位是藏原仁,跟我都是17岁。藏原,这是明日緑。”牧野有种奇怪的自来熟,他自作主张地拉他们俩相互介绍。藏原不得不对明日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多亏了主考官的及时出现,他得以避免一场尴尬的闲聊。

挑选完猩猩绯砂铁,三只鎹鸦向他们飞来。緑不由自主地抬起胳膊接住其中一只。那只乌鸦看上去和给小林送信的那些乌鸦别无二致,谁料它竟然开口说话了。

“本大爷名为冈,跟我混是你的福气。记住,我是你老大。现在叫声大哥来听听。”

緑傻眼了。此时她才松懈下来,涌上来的疲劳消磨了她的耐心,一股不爽油然而生。

“滚,区区乌鸦。”

“什么?!你会后悔的!我记住了!”大嗓门小乌鸦还在叫嚣着跳脚。

(七)

从东京拖着折腾了一周的身子回到关西的小林家,緑实在累坏了。

撑着捡来的木棍,走在最后一小段路上时,脑子里只剩下两个想法:

一定要赶紧脱掉这身臭烘烘的衣服,彻彻底底把自己搓干净,泡个热水澡;以及师父看到她凯旋不知道是什么表情。

哈,还是师父的表情比较重要。毕竟这些年他老是有意无意地打击她不是吗?还冷嘲热讽说她肯定不行什么的。现在打脸了吧,哈哈!

伸手拉大门的那一刻,她不知道自己原来会如此失望。支撑她回家的信念的期盼瞬间凉了下去。

门上锁了,师父不在家。

切,没意思。

安顿好自己了,小林没回来。

三天过去了,小林没回来。

半个月过去了,他还是没回来!

唯一上门的人是送刀的刀匠。緑得到了这些年梦寐以求的日轮刀,刀镡是镂空葵形。手握白色刀柄,将它从刀鞘中抽出来时,刀刃逐渐由银色变成一种奇异华丽的蓝绿色。

“真是少见的颜色呢!真漂亮!”刀匠赞叹道。緑勉强笑了笑,不知道为什么,她开心不起来。

送走刀匠后,她取出崭新的队服摸了又摸。这衣服质感真舒服啊,比她所有的衣服都好。这些年她从来没有向小林讨要过一件漂亮和服。上一身“最好的衣服”还是穿去参加入队考核的那一身。现在想来,粗布上衣配野袴,真是富有乡野气息的风格。用一根木簪子将头发挽成马尾髻,对着镜子端详起自己的面容。

头顶和额边的碎发还是不听话地跑出来搭在一边,脸型依旧圆润,但已经长开的眉眼更有顾盼神飞的风采。镜子的女孩,早已不是当年跟在小林后面怯生生的小泥猴了。剪裁利落的队服的衬托下,她更显得高挑干练。腰间的佩刀也给青涩稚嫩的少女增添了几分威严的力量感。

午后的阳光照进正屋,空气中飞舞的尘埃清晰可见。她在静悄悄的屋里转了个圈,在生活了六年的草房子里。就算屋里没有多少陈设,她也仔仔细细看了一圈,将每个细节记在心里。

曾经非常不喜欢这个家,尽管她没有表现出来过。梦里拼命寻找自己家时,都不会想起这个地方来。

现在,却到了说再见的时候了。

不,还是不要说了,她讨厌说再见。一定还会回来的,过年的时候要不打招呼地跑回来,给混蛋师父添添麻烦。

这主意不错。想到这,唇边才漾起一抹实在的微笑。

差不多该出发去东京了。还是得留封信再走吧。緑抵着笔的一端思索半天,最后大笔一挥:

“师傅多保重。我走了,去去就回!”

什么感恩的话,留到以后再说吧。緑尚未意识到她在某种程度上和小林越来越像了。

再加一句,“想我的话欢迎随时来东京找我玩。”

嘻嘻嘻,小緑打赌师父不仅不会来,看到这句话还会露出十分嫌弃的表情。一想到这个就好玩。她越想越开心,将信放好后,背上包袱穿好鞋,反锁好门跑出去。

“冈!出发啦!”她冲天空盘旋的乌鸦大喊,一人一鸟奔向远方。她不知道有个高个子老头在山间高处目送着,直到她这个小点消失在原野的尽头。

祝你好运,臭小鬼。

(第四回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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