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威尼斯】赦宥

威尼斯:阿格尼罗·塞勒利西玛/阿纳菲斯图斯

东罗马:盖乌斯·奥雷利乌斯·阿卡狄乌斯

君士坦丁堡:君士坦提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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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恨过我吗,阿纳菲斯图斯?”

尾音轻轻上扬的,音调缱绻柔和的,拜占庭冰冷的眼睛在乱发间闪烁着寒光,逼视着在他身上动作的共和国。他的脸极瘦,那副本来漂亮得不像话的皮囊紧紧地绷在罗马的骨架上,五官被拉扯得过于棱角分明,阴郁而忧悒,在尼西亚的四十年里他日夜眺望万城之城尸体上欢饮的僭主仇敌,恨意便在那绵延百年的疼痛中流转,直至衰弱的罗马从四肢百骸中生发出流着毒涎的火焰,那篡夺皇冠者才不得不卷着所有财富从君士坦丁堡空洞的眼瞳中仓惶逃离。

阿格尼罗想,这话问得实在奇怪,若说奥雷利乌斯仇恨自己,倒是理所应当,威尼斯又怎会去憎恨罗马,憎恨那将他从沼泽中捡起,抚养直至吞下巴尔干的海洋与陆地,直至与希腊人的宫廷平起平坐的恩主?

“阿纳菲斯图斯,你实在是忘恩负义。”奥雷利乌斯轻轻地叹息着,唇齿间带着丝丝缕缕的抽气,共和国把手从旧帝国身下抬起,抚摸上他的胸膛。那苍白松弛的皮肉上横亘着一道流血流脓的贯穿伤,血肉腐坏糜烂,却顽强地黏附在白森森的肋骨上,散发着轻微的腥臭。阿格尼罗那牵引船缆的修长手指探了进去,勾住帝国的胸骨,近乎愉悦地细细品味着奥雷利乌斯眼角堆积的痛苦与颤抖,又像个尽职尽责的医生一般,耐心地剔除污血与烂肉——尽管他们都知道很快蝇蛆会再次围拢在奥雷利乌斯的胸口,因着罗马的无可挽回的衰朽来自这颗跳动了几近千年的心脏,来自昏聩的巴塞琉斯与贪婪的达官贵人们,来自这具早该死去却在怨恨中蹉跎了二百年的肉身的每一寸躯干。

威尼斯吃力地扶起奥雷利乌斯的身体,为沉疴在床的东罗马帝国清理背后的创口,他亲手剜下的血肉,从苍白瘦削的肩胛骨上扑簌簌地往下掉,拜占庭无力地倒在他的怀中,幽深而怪异的冰冷视线在他的后颈逡巡,一如当年君士坦丁堡的旗帜风雨飘摇,潟湖之子从帝国失落的土地上赶来。帝国高大的身影笼罩在他的身前,从那深色眼瞳中投下的视线刺穿臣服在罗马面前的城邦的头颅,于一片鲜血淋漓中翻找到商人尚未腐化变质的忠诚。

于是帝国森寒的眸子带着餍足的**落在威尼斯的身上,要求那被他驯养得乖巧伶俐的孩子奉献更多,全然不顾阿格尼罗被翻得**裸的真心袒露在君士坦丁堡的烈日之下,万城之城的女皇看了他一眼,咬着丈夫的耳尖轻笑。

怀疑的种子只会越扎越深,阿格尼罗都快忘了上一次收到罗马声色和悦的垂询还是在哪年哪月,彼时加洛林的丕平尚未向伯多禄的代牧屈膝,献上罗马涅丰沃的土地,那想必是很久很久之前了,至少奥雷利乌斯已经全然忘记昔日优士丁尼的皇宫里,曾有个被顺手带回东方的孩童用濡慕的眼神仰望罗马头顶的冠冕,而帝国的化身正和其收复的城市们觥筹交错,其中不乏出身高贵而古老的门第,令发轫自乡野的渔村无地自容。

“还想躲在这里装模作样,你这天生的坏种。”他听见记忆中的奥雷利乌斯从廊柱后微微侧首,昂贵的紫袍翻滚着卷起阿纳菲斯图斯幼小的身躯,男人容许他坐在帝国的臂弯间,那些用金线勾勒的奢靡珠宝硌痛了孩子幼嫩的肌肤。不过,觉出奥雷利乌斯的责骂不带一点儿严厉后,小威尼斯立刻胆肥气壮了起来,一路沿着罗马人的臂膀爬到了他的肩膀上,坐在那儿拨弄年长者乌黑的发梢。

奥雷利乌斯低沉的笑意在胸腔间轰鸣,似是无可奈何般地摇摇头,头顶的环状皇冠连同缀连的珍珠pendilia彼此叩击着发出细碎的响声,阿纳菲斯图斯滑到他的胸前,两粒在日光下折射着璀璨光晕的瞳子望进罗马的眼底,一片阴翳短暂地停栖此处。转瞬间奥雷利乌斯又噙起日光的笑容,俊美的面皮如同永恒不变的烙印刻在他的骨头上,而他的声音却少了几分和煦:“你从来不知道什么叫作本分,什么叫作满足,阿纳菲斯图斯,你看向我妻子的眼神,分明是在看未来的你自己。”

后来沉溺于希腊宫廷无穷无尽的阴谋与糜烂之中的拜占庭再无那日庭院间的威仪,而在圣母所披戴的太阳笼罩下,在伊伊稣斯的见证之下,奥雷利乌斯鎏金的眼底迸发万千光辉,在年幼的阿纳菲斯图斯心间回荡声如洪钟:“你握着她握过的渔网,正如你将手握黄金的河流,世界的财富汇集在你的指尖,再跌入新罗马的沟壑,阿纳菲斯图斯,你想成为北方的君士坦丁堡,你想成为,我。”

“您会阻止我吗?”阿格尼罗听见自己稚嫩的喉管中涌起一股熟稔的悸动,极盛之时的威尼斯共和国自遥远的八百年后投来冷淡的一瞥,两颗属于同一存在的勃勃野心彼此鼓动,昭示着威尼斯的血脉里流淌着永无止息的贪婪。

彼时面容尚且饱满俊美的奥雷利乌斯哈哈大笑,丝毫不以为意,意气风发的罗马长子用布满茧子的指尖虚虚握住孩童的侧颈,而忠诚的城市为他的君主袒露最脆弱之处。他俯身亲吻阿纳菲斯图斯的耳尖,唇舌流转仿若雷霆轰鸣:“证明给我看。”

城筑起那日来自紫宫的信使衔来帝国的问候,从此时起阿纳菲斯图斯开始写信,通过总督的转交,最终将出现在奥雷利乌斯的桌前。穿越狭长的亚得里亚海,在伊奥尼亚海滨翻越伯罗奔尼撒与比雷埃夫斯,再航行几个星期,渡过爱琴海和马尔马拉海,于北上黑海之前他能看见博斯布鲁斯海峡上空鹰旗猎猎,拜占庭的化身会走到皇宫的阳台上,眺望金角湾里波光粼粼,威尼斯人的船只首尾相连。阿纳菲斯图斯坐在甲板的边缘,用小刀把多余的船料削成一支没有簧片的α?λ??长笛,也就是μ?ναυλο?——奥雷利乌斯曾经送过他镶嵌着宝石的象牙α?λ??,这件昂贵的礼物后来被他与圣马可的圣髑一同供奉在水乡的主教座堂,从伊斯坎达里亚窃出的圣人遗骸生出狮子的利爪,威尼斯的海隼停栖其上,化作飞狮收敛羽翼。

阿纳菲斯图斯向来知恩图报,然而商人的本性要求他不断地向年长的情人索取更多,他并非没有发觉奥雷利乌斯日益勉强的笑意,那双曾经宽厚有力的手掌骨节凸起,紧紧攥握住勾勒东方贸易港的航海图。阿纳菲斯图斯,12世纪的帝国低低地呼唤着昔日附庸的名字,咬字之间每一个声调都竭力收敛着嫉恨与恐惧,尽管此时威尼斯已经将名字改为了阿格尼罗。阿格尼罗·塞勒利西玛,最尊贵的威尼斯共和国,地中海的波涛昼夜不息地翻滚,沉溺海底的枯骨要称你为有福。

整个世界却唯有拜占庭不愿忘记那个旧日的名字,似乎唯有如此他才不会忘记那些在威尼斯的战船与黄金蛀蚀帝国身躯之前的岁月。阿格尼罗冷眼旁观奥雷利乌斯在比萨人与热那亚人中间长袖善舞,令意大利的诸邦从罗马的伤口中吮吸更多鲜血。饮鸩止渴,只有在这一刻威尼斯方能触碰到奥雷利乌斯对他的憎恨与长久的忧虑,如同跗骨之蛆,那双狭长的灰色眼瞳在烛火的明灭下不依不饶地将阿格尼罗的灵魂缠绕。

“我确实恨过你。”共和国偏过头,很是思索了一番,他的面孔在乌黑的蓬松鬈发笼罩下,显得影影绰绰,看不真切,露出来的一点儿尖尖的下巴比死人还要苍白,奥雷利乌斯恍然惊觉他们竟是如此相像,永不满足,永不停歇。因此罗马帝国能将沾血的刀尖刺向己身,剖下血淋淋的骨肉用作抵押的筹码,在那些被他亲手喂养饱腹的野心中间仔细衡量。阿格尼罗忽然感受到喉管间晕开一阵强烈的痒意,似乎要催逼着他直笑到前仰后合方才罢休,任是早已对奥雷利乌斯的傲慢虚伪心知肚明,他依旧无法忘怀那份羞辱。是的,那是昔日的恩主给予野心勃勃驰骋地中海的海上帝国的当头棒喝,乃至到了十五世纪,阿格尼罗的航船自埃迪尔内返程行经阿提卡半岛时,特意去见了雅典,那位一千多年前的海上帝国梳理得整整齐齐的浓密胡须已经略略发灰,威尼斯想起他曾听拜占庭与君士坦丁堡闲谈,谈及雅典被强迫剃须,又在巴塞琉斯们的默许下重新蓄起了胡子,似乎这样就能令他忘记自己昔日操纵提洛同盟号令万邦时的意气风发。

而阿格尼罗·塞勒利西玛决不会令自己陷于如此长久而沉默的哀怨之中,他从不认为自己对奥雷利乌斯有何亏欠,对拜占庭依旧居高临下的森冷斥责只觉得愈发可笑——威尼斯共和国所拥有的一切都离不开他的家人们辛勤的努力,是奥雷利乌斯需要他,需要他的海船与刀剑充作帝国对抗诺曼人的前哨,威尼斯人的血不能白流,难道金玺诏书是阿格尼罗按着阿莱克修斯一世的手签下去的吗?不,这不公平,阿格尼罗心想,奥雷利乌斯从来没有意识到他已经再也做不到紧扼威尼斯的咽喉,而是恰恰相反,从十字军贸易中,从昔日流向君士坦丁堡的财富中吸饱了血的威尼斯共和国早已将北亚得里亚海视为自己的内海,因此并不介意用一些不太光彩的手段令拜占庭在意大利撞个鲜血淋漓。

或许就是从这个时候起,他对奥雷利乌斯积累起的不满与愠怒愈发撩拨那自以为掩饰得完美无缺的傲慢,在帝国的文书上,威尼斯的名字永远紧随在罗马之后,便是塞勒利西玛先生想要奥雷利乌斯的紫袍穿一穿,恐怕帝国也不会忍心拒绝。

阿格尼罗就这样和奥雷利乌斯维持着一个心照不宣又似曾相识的微妙关系。

然而罗马帝国从来学不会仰望的姿态,万城之城君士坦提娅不止一次向她的丈夫抱怨威尼斯人的粗俗无礼与无法无天,圣物失窃,金银外流,希腊妇女的怨愤与巴塞琉斯的耻辱灼烧着奥雷利乌斯的全身,令他血液沸腾如地狱的永火,从阿格尼罗的头顶倾泻而下。

阿格尼罗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潟湖母亲的怀抱,当他趁乱从修道院哀嚎着的人群中钻出,又凭着数百年的战斗经验偷偷挤上离开金角湾的船只,奥雷利乌斯的呵斥沿着船舷钻进他近乎麻木的耳朵——方才被士兵们拖到贵人们面前的时候,东罗马帝国第一时间扇了他一个耳光,那毫不收敛的力道将阿格尼罗一侧的耳膜震碎,鲜血沿着颈侧没入衣衫,威尼斯晕头转向地跌倒在地上人事不省,以至于奥雷利乌斯根本没想到他还能缓过一口气来逃出生天。

“大人,风向正好,我们要起锚了。”罗曼诺·马拉诺弓着腰,在昏暗的蜡烛下向阿格尼罗比划着手势。最尊贵的威尼斯共和国侧首向外望去,挂着拜占庭帝国鹰旗的战舰也竖起了帆,在朦胧的夜色中仿若奥雷利乌斯不怀好意的眼睛,死死地咬住逃亡的孤船。阿格尼罗不再去辨认这是否是热那亚或比萨与拜占庭皇帝一拍即合的报复之举,他抬起手,忍着尖锐的疼痛将烛火掐灭,两粒灼灼放光的青绿瞳子在狭长的眼眶中滚动,当他回到金角湾,他要希腊人的血染红每一朵雪白的浪花。

十五世纪的威尼斯再次低下头,俯视怀中搂抱着的瘦削帝国——太瘦了,简直就是一堆白骨撑起那张三世纪末在尼科米底亚海滨捏成的皮囊,拜占庭几乎放干了身体中的血,喂饱了团聚在他伤口的蝇虫,却无法将罗马的红苹果从无穷无尽的野心中拯救。

“但你现在应当赦宥我啊,罗马,我早已不恨你了。”阿格尼罗·塞勒利西玛轻轻垂下头,唇峰在奥雷利乌斯瘦削枯槁的面孔上一触即分。拜占庭睁开眼,深灰的瞳孔深处升腾起浓郁的紫色烟雾,在这比血更深沉的视野里,他看见了威尼斯平静的面容,仿佛那驶向耶路撒冷的船只未曾转向,奉天主圣神征伐异教的骑士不曾将铁剑刺入东方弟兄姊妹们的胸膛。

那块流脓流血的陈年伤口又开始抽搐着生疼,奥雷利乌斯在意志即将沉沦之际猛地挺起身,将干枯的双唇紧紧地贴在阿格尼罗湿润的面庞上。威尼斯在哭泣,在永不陷落的君士坦丁堡死于主内同胞剑下之日,连基督的宝血都将为此干涸,阿格尼罗在君士坦提娅的尸体燃起的大火中没有找到奥雷利乌斯的身影,可奥雷利乌斯看见了他。

看见了那精于算计的面具寸寸碎裂,看见了那以复仇为名的商业国度在四处劫掠的十字军中踉跄着翻找大皇宫的废墟,仿佛在寻找一个永远无法问出口也无从回答的问询,看见了久寻无果的共和国跌坐在君士坦丁大帝之女的尸火之中泪流满面,哀泣一如三十年前被剑刃划破面颊的夜晚。

奥雷利乌斯在尼西亚的六十年里久久地铭记着这段回忆,带着奇异又狂热的仇恨。而当他与共治皇帝米海尔并肩重临黄金门时,在欢呼的希腊人当中又有一双威尼斯的眼睛——纯洁如海浪,澄澈如浅滩,深邃如远洋,滚烫如海底的罅隙。拜占庭帝国用严厉的目光扫过人群的头顶,却再也感受不到那一瞬间的心悸。

阿格尼罗怔然地向后倒去,奥雷利乌斯压在他身上,几乎没有一点重量,罗马人近乎绝望地亲吻着他,仿佛一抹即将消逝的泡沫,在星期二的日光来临之前破碎在无声无息的黎明。

后来过了很久很久,久到威尼斯共和国已经成为了历史学家翻阅的折痕一页,狂欢节的烟火点燃了阿格尼罗·塞勒利西玛苍白的拉尔瓦假面,遥远记忆中的威尼斯海隼衔住马塔奇诺们羽毛帽尖上坠落的鲜花,浓烈的香水与人群的肆意嬉笑将这座沉溺于堕落享乐的城市妆点仿若地上的天国。

这应当是狂欢节的末尾,大斋期即将来临,四十个昼夜后基督将复活于世,审判生者与死者。打扮成潘塔洛内的城市化身全然迷醉于黄金打造的繁华街巷之中,他扶着墙踉踉跄跄地沿着墙根倒下,丝毫不在意污秽将染脏其昂贵的天鹅绒鲍塔斗篷。一个牵着犀牛与孔雀的杂耍艺人从人们的上方飞跃而过,吟游的乐手趁机弹拨手中的曼陀林,落下一串串轻快的靡靡之音。

阿格尼罗眯起眼,送葬游行的队伍经过他的身边,他们簇拥着一个并不十分高大,却模样可怖的人偶,今年的人偶同样戴着假面,呼唤着死亡,与遗忘的回响。

他抬起头,人偶的面具掉了下来,那一瞬间一张完好的,没有梅毒疮瘢痕的面孔出现在阿格尼罗面前,使得他失声高呼:“您!是您来赦宥我了吗?”

亡者微微一笑,掉落的morreta重新覆盖其上,这时候走在队伍最前方的背负高大十字的唱诗人吟咏起圣歌,悠长而温柔的和声蔓延在整个游行队伍之内。一颗早应停止跃动的心脏伴随音律的婉转,在冰冷的身躯中鼓胀,一下一下地在阿格尼罗的耳畔敲击着节拍。

魔笛的仙乐已经响起,威尼斯的全身忽然涌升一股难言的悸动,支撑着他跌跌撞撞地追随魔笛手远去的方向,直至没入码头那玫瑰紫的暮色之中。朦胧的夜色之中,那个影子静静地背对着阿格尼罗,纯白的多米诺披风紧紧裹住他的全身,地平线以下的太阳将余晖披戴在亡者的肩上,一轮银月倒映在逝去之人脚下,乌黑的海水淹没他的脚踝,星星升起来了,在他们的头顶闪烁着明亮的光。

阿格尼罗·塞勒利西玛的双唇哆嗦着,因为血液向头顶涌去而显得面颊酡红——“奥雷利乌斯……”

死去的帝国回首看向他,椭圆的面具中上方剖出两条狭长的孔隙,一双深灰色的幽深眼眸静静地望向尚存活于尘世的落魄城邦,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缄默的亡者之口咬紧morreta的纽扣,再不应声。

下个瞬息,海上升起推罗紫的雾霭,奥雷利乌斯的身影在夜间微风的抚摸中寸寸淡去,阿格尼罗急急奔向系在码头上的贡多拉,翘起的船尖推开雪白的浪花,他追逐着那个稀薄的剪影,不远也不近。

一如三百年前的十五世纪,在红苹果凋落枝头的前夜,有自威尼斯起航的舰船,奔赴金角湾畔的万城之城,最后一次回应久远岁月中的军事援助之约。而流离故土的希腊人告诉他,罗马帝国与异教的新月血战至最后一刻,直至天主离去,被斩断一臂后钉死在狄奥多西墙头。

阿格尼罗·塞勒利西玛再也不会得到来自奥雷利乌斯的赦宥,作为代价,他将终生无法摆脱拜占庭的身影,并永不能触及罗马分毫。

祸哉!我这有罪的人。我比众人更为不幸。在我内毫无痛悔之情。主啊,求祢赐我为我所作的恶事而痛哭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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