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运的是，她们在满当当的车厢里找到了一个空隔间。

说是空的，其实并不准确。

泽诺比娅刚准备敲门，门就被人从里头拉开了。手悬在半空的她和里面的女孩面面相觑。

对方看起来是高年级生，校袍整齐，棕色的辫子垂在胸前。她并不惊讶，和煦地说：“你们可以用这间。”

她侧身把门完全推开。

“谢谢学姐。”

泽诺比娅长松一口气，展露她在长者面前从不出错的甜笑。身后两个姑娘像是鹦鹉似的跟着道谢。

泽诺比娅注意到对方胸前的徽章，那抹闪亮的黄色和中央的大写字母“P”让视线多停留了片刻。

见她要离开，泽诺比娅问：“你不在这儿坐吗？”

她一愣，笑着摆手：“我只是找个角落换上校袍，现在得去巡逻了。”

泽诺比娅轻轻喔一声，艾丽斯因这少见的词汇和学姐轻柔的语调愣住了。

莉娜见她二人不动弹，径直把箱子都推包间里去：“像级长。我邻居家的姐姐在学校也负责干这个。”

高年级女生脚步又停下：“呵呵，是的。我是赫奇帕奇的级长，费娜·托利弗。不过霍格沃茨的级长干的事不止这些。”

她俏皮地眨眨眼：“比如刚才你们三位在门口的事，就可以让我效劳。”

刚才她们三人闹出的动静属实不小，被拉上车的那位主人公好不容易降下温的脸又冒起热气。

泽诺比娅顺手把艾丽斯手里的猫笼子递给莉娜，上目线从费娜的角度看过去弯弯的。

“错过真是遗憾。不过你再巡逻到这儿的时候，可以进来歇歇脚。”她悄声道：“适当放松，也是级长的职责。”

真实的愉快在费娜眉眼间泛开，她确认门没有卡住，朝她们点头示意后便离开了。

莉娜的小身板不知哪来的力气，在泽诺比娅进门前就把三人的箱子都搬上去。

泽诺比娅喜欢被阳光晒着，一个人坐在阳光最充足的那一侧。

“你的小猫头鹰好像很怕热。”

对面的艾丽斯趴在桌子上，看了一眼皮普，又缩回头来，“它一直在冲我眨眼，是不是要晕倒了？”

“它才不怕热，也不会晕倒，只是在逗你玩呢。”莉娜拨了拨皮普头上的绒毛，指头立马被轻轻啄了一下。

“你没看小石头吗？那才是真的怕热，现在睡得像头小猪——对吧，泽诺比娅？”

被照得浑身暖洋洋的，泽诺比娅不禁有些犯困，薄薄的眼皮险些阖上。

恍惚间闻言，她立刻挺直了背：“谁睡那么沉了？”

“我说的是小石头。”

泽诺比娅缓缓神，循声看去，小石头在笼子里俨然睡得歪歪扭扭。

她心里犯嘀咕，难道主人和宠物的习性真的会相近吗？

嗅嗅躲在她用发夹别住的口袋里，在短暂的清醒后又沉沉睡去，肚皮还随着呼吸轻微鼓动着。

不行，不能被马芬现在这幅乖样蒙蔽双眼！

等去到霍格沃茨，她得先问问教授有没有能控制嗅嗅的咒语......不过她收拾好行李后，在那个空出的箱子里收拾好马芬的小窝也可以。幸好她的饰品拿的足够多，给马芬勉强搭个住处是没问题的——

“说起来，你们带宠物都很顺利吗？”艾丽斯突然问。

泽诺比娅回过神来，咳了咳：“我倒是……差点没带成。”

“你是差点没带成，还是差点把你吓死？”莉娜乐了，在桌子下轻踢她的脚尖。

“别说了。”她没法在艾丽斯面前提到嗅嗅的存在，只能呜咽一声掩着脸，脸颊的粉色透过指缝流出来。

艾丽斯只当她们说的是小石头：“我家不让我带宠物，说猫头鹰用学校的就行，其他两种也嫌贵得要命。最后还是我舅舅偷偷把他家里那只刚出生的小猫送给我，要我保密。”

她把下巴搁在桌板上，眼神飘向窗外倒退的风景。

泽诺比娅放下手，见状犹豫几秒，从打开的笼子内抱出艾丽斯的那只小花猫来，拥在怀里。一人一猫眼睛睁得圆圆的。

“你看它多可爱呀，在这种情况下最终是你们两个相伴着来到学校，简直是无法拆散的缘分。”

艾丽斯转过头，让泽诺比娅吃了一惊，艾丽斯根本没像她想象中那样神情忧郁，反倒在看清泽诺比娅和她怀里的猫后笑得弯了嘴。

“这么小小一只就来到我身边，把我当成它的妈妈也说不定。”

她凭什么就认定艾丽斯说出这遭遇的背后一定是忧伤呢？实在不该。

泽诺比娅有些不好意思，把小猫小心地送至艾丽斯臂弯中。

“我家人也是这样，总对学校通知的项目挑挑拣拣的。比如说，他总怕猫头鹰抵不住风暴，把他们寄的信丢了。”

“又是你爸爸？”泽诺比娅哼笑。

莉娜使个“你懂”的眼神：“不过，除了他之外的人都挺高兴的。妈妈尤其为我骄傲。我爷爷听说我能进霍格沃茨，还哭了。”

“你爷爷是巫师？”艾丽斯好奇地问。

“不是。怎么说呢，他只是……很努力地想支持我。虽然他连学校的名字是什么都没搞清楚。”

车窗上映出她们笑得东倒西歪的影子。碧绿的田野从窗外飞速倒退，泽诺比娅却仍没看到霍格沃茨的踪迹。

“你们有没有想象过霍格沃茨是什么样？”

“当然。”莉娜来了兴致，“我以为它是那种和麻瓜私立学校一样的地方——你们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

得到两个姑娘诚实的摇头后她也不在意：“总之就是普通学校的样子，只不过可能会有会说话的楼梯和负责扫地的幽灵之类的。”

莉娜叹气：“我可不想来到魔法学校后还是需要自己去清洁。”

汉伯里家那会说话的楼梯浮现在泽诺比娅脑海里，霍格沃茨也要像那样吗？她打个寒战，那么多学生一人好几脚踏上去，未免也太吵了。

“我以为有火龙看门。”艾丽斯说，“还有树会长在房子里，上课的时候大家就骑在树枝上。”

泽诺比娅大笑得眼睛眯起：“听起来艾丽斯你在家的时候爬树爬太少了，是不是？所以想在霍格沃茨弥补这个遗憾。”

火车穿越隧道，色彩深浅不一的田野和草场如同晕开的颜料叠在一起。

“只要不是那种军事化寄宿制就好，我原本要去的那所学校是地狱。”莉娜压低声音，“我才不想每天早上五点起床背诵咒语。”

她们咯咯笑成一团，隔间门忽得传来声响。泽诺比娅抬眼看过去，门被轻轻拉开。

门口站着两个学生，打头的女孩头发像是火焰一样红，似乎是快步走了一阵子，气息微乱，碧绿的眼睛环视一圈，最后落在泽诺比娅身旁的空位上。

在她身后的男孩脸色苍白，头发黑得发亮，被压得服服帖帖。泽诺比娅不敢确定那光泽来自抹多了的护发精油，还是让她不愿细想的别的油腻。

他身上裹着的的斗篷拢得紧紧的，只露出鞋尖，一言不发，整个人几乎和走廊的阴影融为一体。

“我们可以进来吗？其他隔间都满了。”红发女孩开口，语速很快，仍旧不失礼貌。

没人反对。泽诺比娅第一个点头，往窗边挪了挪：“当然可以。”

莉娜和艾丽斯也往一起挤挤，腾出更多空间。女孩走进来，在泽诺比娅旁边坐下。那男孩无言跟进来，却没落坐在二人对面，额发下的眼睛阴沉地盯着泽诺比娅，像针一样刺在她身上。

泽诺比娅被盯得一阵发毛。

“你那是什么表情？”

莉娜皱起眉，斜着倚在墙上的身子防备地直起来，不快地反问他。

“西弗？”红发女孩抬头问他：“怎么不坐下？”

艾丽斯略微不安地换个姿势，悄悄贴紧莉娜，离空座的边缘远了些。

被唤作“西弗”的男孩在她开口的同时就把目光收回，语气像眼神一样收敛起来，声音低而闷：“我想和你坐在一起。”

莉娜轻不可察地嗤了一声。

红发女孩回头，神情为难，但还没来得及劝他什么，泽诺比娅已经起身。她只想赶紧从这种微妙的氛围里离开，轻拍身旁人的肩膀：“没关系，我去对面坐就好。”

那双碧绿眼睛望向她，露出短暂的惊讶和感激。女孩轻握泽诺比娅的手。

“谢谢。我叫莉莉·伊万斯，这是西弗勒斯。他在不熟悉的人面前......有些不自在。”

“斯内普。”男孩低声补充，头仍低着，盯着自己的手指。

话戛然而止。

方才还在热烈讨论火龙和树屋的三人，现在仿佛被迎头泼了盆冷水。她们挨个介绍完自己，隔间里的气氛依旧十分古怪。

艾丽斯坐在中间，有些坐不住。她小心咳了一声，努力让声音听起来轻快：“那个……”

她朝莉莉和斯内普笑笑，试图把话题拉回来：“刚才我们正说到霍格沃茨会不会有住在树上的教室或者宿舍。你们也是新生吧？”

莉莉点头：“不过宿舍应该都在城堡里，不在树上。”

“好可惜。我还是希望能住在森林里，每个晚上都可以看星星。”

“星星你还是能看的。”莉娜脸色仍有些不悦，但还是朝艾丽斯挤出一抹笑。

泽诺比娅摸摸莉娜的手背，逗她：“是啊艾丽斯，如果你愿意冒被冷风吹醒的风险。”

她们断断续续聊了几句，说起自家宠物的趣事。气氛有所缓和，莉莉也加入进来，没有刚进来时那么紧绷。斯内普始终沉默。

“我当时真的以为完蛋了。”艾丽斯坐姿松弛，撑在桌子上和莉莉讲着她的赶车惊魂。

“钟都整点了！我的箱子还卡在站台外面的门上，还撞到一个老巫师……他骂我‘不长眼的东西，霍格沃茨离你远去了！’”

“谁敢这么骂你？”泽诺比娅一拍桌子，眉毛拧得紧紧的，“你下次得骂回去，或者施个咒作弄他，这种人最是欺软怕硬。而且你不是上车了吗？”

“那不是因为你拉我上来才赶上了吗！”艾丽斯一脸认真，“何况我现在也不会施什么咒。”

“我拎起那箱子时还以为你在里面装了只大象什么的。真沉啊。”

莉娜的脾气消下去了，拆开刚才从售货员那儿买的比比多味豆，挑一颗塞进嘴里。

她随口问莉莉：“你们也是迟到了才找不到空隔间吗？我看你们进来的时候都有些喘——呕！这也太难吃了！”

莉莉顿了顿，视线不自觉地偏向身侧的斯内普。他一动不动坐在那儿，像是根本没听见。

泽诺比娅倒要看看有多难吃，拿了颗一样的吃下去，牙齿咬碎的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酸苦味在口腔里弥漫开，碎片和一些粉末碰到上颚后又升起火辣的痛感。

她接过莉莉递来的水，喝两口干呕一下。两个人狼狈地猛灌，几下子就把两瓶水喝完，但泽诺比娅还是干呕得快把胃给吐出来。

“……我们只是在车上和别人起了一点争执。”莉莉语速很快，声音也小，混杂在两个惨遭多味豆毒害的可怜人撕心裂肺的呕吐声里，模模糊糊，“不重要。”

“争执？”艾丽斯敏锐地捕捉到关键词，“有人为难你们了？”

泪眼朦胧间，泽诺比娅分辨出莉莉神色中强压着的烦躁。她擦掉眼角的泪，岔开话题：“我们原本还说，要是分院分得太远，第一天就和朋友分开怎么办？”

她从过去詹姆反复的念叨里提取出一条相关的信息来：“比如一个被分到格兰芬多，一个被分到斯莱特林——”

她没说完，因为那道逼人的目光又一次猛刺过来。

真是莫名其妙！泽诺比娅这次索性狠狠回瞪斯内普。两人之间的空气像被拉紧的弦似的紧绷着。

莉莉尴尬地清清嗓子，指尖在上衣边角反复捻着：“我们就是因为这个和他们起了点小争执。”

斯内普终于舍得发出一声冷哼，对“起了小争执”这个说法显然不甚满意。

谁啊？除了詹姆，居然还有这种对学院万分执着的人？泽诺比娅讶异。

“谁？”莉娜蹙眉，对两方都有些无奈，“居然能因为学院的事吵起来？”

莉莉迟疑一下，终究还是开口：“是两个新生，都是男孩，黑头发。一个脸挺白的，另一个头发很乱。”

……怎么样子也和詹姆这么像？

“说话挺快，还一直冲着西弗说斯莱特林的不是。”莉莉停顿一会儿，“像是非得分进格兰芬多才是好巫师一样。

泽诺比娅眼角一跳，脑子里不知道怎么响起詹姆在她耳边兴奋地叫唤“格兰芬多才是最棒的！”的声音。

“不过两个学院确实不对付。”艾丽斯顺着话头说，“临来学校前我奶奶还特意警告我，‘要是进了斯莱特林就别回来’。”

“有时候是被那些故事吓到了吧。”莉娜不以为然地耸耸肩，“这也太刻板了。”

泽诺比娅指尖轻敲大腿，她迟疑地问：“头发乱糟糟的那个人，是不是穿着黑色中袖，披着个短斗篷？”

莉莉点头。

泽诺比娅硬着头皮顶着斯内普能杀人的视线，干巴巴地笑了几声。

“啊......我好像认识他。”

拼拼图拼半天拼出来个熟人。

莉莉：你居然认识啊？

诺比：我居然认识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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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7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