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车轰隆驶过开阔的田野,阳光透过玻璃斜洒进隔间。
詹姆·波特倚在窗边,拿着巧克力蛙里的卡片扇风,另只手反握魔杖,漫不经心地戳着鞋带,神情一派松快。
“我敢打赌这片地现在归哪个男爵家族所有,”他眯眼观察地平线,“他们最好种点有趣的东西……比如会咬人的卷心菜什么的。”
西里斯·布莱克坐在对面,没抬头,只是不紧不慢地拆着一块太妃糖:“太多人连普通蔬菜都不想吃,更别说种了。”
“他们简直无聊透顶!”詹姆猛地直起腰,眉飞色舞道:“我和诺比还试过把我们那片山谷空地改造成魁地奇球场,虽然改造到一半的时候我手一滑差点撞进林子里。”
“这可比我那些表亲干的事有趣多了。”
西里斯慢吞吞地说,“他们只会在宴会上偷偷往别人酒里倒吐真剂。”
“什么家庭!”
詹姆一口蛙腿卡在喉咙,猛咳两下,脸颊通红:“他们都该进阿兹卡班开宴会去。”
“他们把那叫做必要的社交策略。”
西里斯嫌恶地耸肩,没继续往下说。他不想聊太多家里的事,至少现在不想。
詹姆没有追问:“算了吧,比起你们家那套‘布莱克家族史’,我更想看看查尔顿家那小子会被分进哪个院——你到时候就会看到他了,牙缝里能塞下一整套巫师棋。”
“他准是斯莱特林的料!还敢揪诺比的头发,这种没脸没皮的和刚才门口那阴沉男肯定是一路货色——”
“行了,詹姆。”
西里斯打断他,语气不重,却隐隐烦躁。
詹姆一愣,随即收声:“你还是在意刚才他们的话?”他摩挲着下巴,“还是在意你们家?”
“没。”他嘴唇动了动,把视线从窗外转回来,“只是你一直在说话。”
“那你倒是说点什么。”
詹姆翻翻眼睛,又一屁股靠回座位正中:“总不能一直让我一个人填空吧?你开始不是很会说吗?”
西里斯不应声,隔间里只有“哐啷哐啷”的车轮声和他拧开南瓜汁瓶盖的动静。
他胳膊搭在窗沿,指尖抵着嘴唇轻轻敲两下,懒洋洋侧过头去,随口抛出詹姆反复提及的人名:“‘诺比’,就是和你走散的那个朋友?”
“对。”
詹姆手一挥,拿瓶盖潇洒地在桌板上描出“泽诺比娅”的名姓。
“说真的,我怎么也没想到开学第一天就走散的人是她。”他把瓶盖塞进巧克力娃的小盒里。
“一转头就不见她人影了。她很聪明,到底是怎么把自己绕丢的?”
“说不定她是故意甩开你。”
詹姆噎了一下,决定不计较新朋友的狂言:“绝无可能。”
他低声咕哝:“她不在这边,所以一定在前面几个车厢。刚才那个级长说前面还有两个空隔间,啊——她要是去了那里,就太远了!”
“嗯,是挺远的。”
西里斯调整个姿势,一条腿伸展得更长了,眼神已经不知道飘到哪儿去。
对面詹姆已经开始得意洋洋地敲桌板:“她要是进了格兰芬多,我们三个人肯定能统治整个霍格沃茨!”
......这么想那姑娘就算了,詹姆又不是不知道布莱克家全是斯莱特林,怎么这么坚信他会进格兰芬多?
指尖无意识绕着杯缘打圈,西里斯按捺住内心隐隐作乱的焦虑,重新抿一口南瓜汁。
他自己都无法完全把握,在心里做好了无数种应对分院仪式的准备。不管仪式如何,他绝不会让自己被分到斯莱特林。
可万一呢,万一......
咚咚,咚。
两人对视一眼,詹姆一跃而起,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门前。
“我去开!”
詹姆动作比话快得多,手还没搭上门把,嘴角已经压不住地翘起。隔间门被他“唰”地拉开,看到门口的人后笑意又一下放大。
“你看你说得就是不对吧!”他头也没回地冲西里斯喊一句,颇有些志得意满的傻气,“我说了,她肯定会找到我!”
西里斯只轻轻“啧”了一声,心不在焉地抬眼——
门外探进来颗脑袋。
短袖衫比湖底的宝石还要色浓。她探进半个身子,手抓着门沿,辫子末梢绕着的一截橘棕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着。
......什么?
西里斯脊背一紧,搭在窗边持着南瓜汁的手臂顿住。
又是雪青色,干净得刺人的眼睛。
他几乎当那天晚上是自己的幻觉,但现在幻梦残留的碎片突兀地出现,毫无防备砸在自己肋骨下。她站在詹姆身边,皱着鼻子朝隔间里看。
在她视线落到这儿的时刻,西里斯表情没变,指尖却不自觉地拢了拢袖口。
可目光只是一掠而过,带着显而易见的熟稔回到詹姆·波特身上。
下一秒她手心一推门沿,“哐”的一声扣上车门。
“斯莱特林、斯莱特林,斯莱特林!”
还是那天把黑团子扣在手心时气鼓鼓的腔调。她叉着腰一步又一步逼得詹姆后退,充满嚼劲的咬字一句句蹦出来。
最后一个“斯莱特林”吐出来时她鼻尖被牵扯地微皱,像是小兽一样呲一下牙。
詹姆手足无措,步步后退到座椅边,膝后一磕,一屁股坐下,仰头看着泽诺比娅,好半天才从嗓子里挤出一个字。
“哈?”
“哈?”
泽诺比娅学他,站定颔首问:“你猜是谁指引我到这儿的?”
“......”
詹姆眨巴眨巴眼:“我?”
“......你、你算是吧。但不对,再猜!”
“你的袍子?”
“人!不是物品!”
那头乱蓬蓬的头发又被他自己抓几下,詹姆软绵绵一滩趴倒在桌子上。声音闷在臂弯里大声哼哼:“好吧好吧!你现在要因为他们和我打场辩论不成?”
他脑袋旁边的南瓜汁被对座男生默默移开。
“当然不。”
泽诺比娅颇感莫名其妙:“我为什么要因为他们和你吵?”
蔫蔫的詹姆腰板又挺起来。
“你倒是了不得,能和头一次见的人吵起来。你知道我听着听着发现人家说的是你的时候,是什么心情吗?”
她在詹姆肩上轻轻一推,示意他往里面挪出位置来。注意力终于得空分给隔间里另一个陌生男孩。
深得像是浓墨的黑发随意垂下,他姿态松散地斜靠在窗上,灰眼睛定定停留在她身上,同她对上之后也没移开目光。
那人两条腿懒洋洋地曲在身前,倒显得乖顺。
不对吧?泽诺比娅觉得哪里不对劲。她明明记得刚才他的左腿还几乎搭到过道上。
八成是自己晃一眼看错了。泽诺比娅又低头看看詹姆还在呲个大牙笑的无知样子,他的屁股没有挪动的迹象。
她索性歪头,转而询问对座男生:“可以吗?”
他微不可察地眨一下眼,显得有些意外,但手早在她开口时就已经抬起示意:“请。”
晚夏的风从半开的窗缝透进来,带有干草的气息,携着清浅的皂香落在座位上。
“你是?”
“西——”
“西里斯·布莱克!”
西里斯的回答被某个大嗓门盖过去。詹姆胳膊一甩,一脸控诉:“他已经知道你了,你就不用多说了。你快告诉我,在站台上是怎么了?我一回头你人就没了。”
泽诺比娅没立刻答话:“口袋里多出点东西。”
“东西?”詹姆一头雾水,“你口袋里还能塞什么?”
她飞快瞥了一眼身旁的那个人。对方正倚着窗沿,眼神落在她脸上,见她看来,睫毛快速扇动两下,目光就像被大风吹跑似的猛偏开。
虽然布莱克看起来……不是个大嘴巴,但他到底是刚认识的,泽诺比娅不确定嗅嗅的事能不能让他知道。
詹姆见她吞吞吐吐,手在她眼前晃晃:“你担心什么?这有什么不能说的?”
泽诺比娅啪地打开他的手,转头认真地问西里斯:“我能相信你吗?”
见那重新移回来的双眼浮上几分困惑,她又重申强调:“接下来你不管看到什么,都要为我保守秘密哦。”
西里斯缓慢点头。
于是他就看到泽诺比娅放心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蠕动着的小黑毛团——。
“马芬?!”
詹姆惊叫,泽诺比娅一把捂住他的嘴:“你是担心全车的人都听不见吗?”
马芬这会儿睡清醒了,一对小黑豆眼顺着它主人身旁的陌生小臂向上看,却和熟悉的错愕面容相对。
马芬:???它没拿到手的那个金闪闪!
泽诺比娅身上骤然一空。她猛地扭头,马芬鬼祟地用两只前爪扒在西里斯的指节上,尾巴甩得飞快。
西里斯食指点在它脑门上,无辜抬头,瞧一眼泽诺比娅,又迅速转向詹姆:“看起来它挺喜欢我的。”
泽诺比娅松开手,诧异地上下检查他。奇怪了,浑身上下也没什么能吸引马芬的东西啊。
下一秒马芬发现这人身上居然没有它想要的那个物件,气得咕噜一声跳回来,往泽诺比娅肘弯里窝。
泽诺比娅木着脸:“这就是我不敢掏它出来的原因。”
“列车即将到达霍格沃茨,请将你们的行李留在车上,我们会替你们送到学校去的。”
广播声忽然响起,把泽诺比娅从纠结中拽出来。
“等等——行李统一运送?”她下意识站起来,“那我的箱子……”
“留在车上啦。”詹姆拍拍她的胳膊,把那件她精心挑选暗纹的袍子递给她,“你现在只要把袍子穿上就行。”
泽诺比娅原本和莉娜约好,回去拿箱子的时候和她汇合,现在这计划是被彻底打乱了。
她只好接过校袍套上——怎么皱了?还热乎乎的?
“詹姆·波特!”
泽诺比娅惨叫一声,眼睛瞪得浑圆,把马芬惊得险些跳到西里斯身上去:“我的衣服怎么成了这样!”
“因为他一直揣在身上,没拿出来。”西里斯·布莱克慢条斯理地在旁边说风凉话,“我总没见他拿出来。”
“我忘了!我真不是故意的!你看现在不是已经没褶了吗?”詹姆连连躲闪泽诺比娅朝他脑袋套来的兜帽。
“而且暖一点还能让嗅嗅睡得安分——诶哟!我看不见了!”
袍子上的兜帽还是糊在了他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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