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格莫德,我们喜爱的巫师村。再没有比这更可爱的小村落,圣诞节前夕的它到处挂满了冬青枝和檞寄生花环,泥泞的小道积满了厚厚一层雪。夜色下落,房屋巷影合围,一只猫从某个裹得严严实实的巫师身边影子一样溜过。无论是谁,无论做什么,在雪地里如何艰难地跋涉,在这样的夜里,总也能在霍格莫德找到一个接纳他的地方。
穆尔塞伯打开门时怔住了。逼仄的地下酒馆深处传来阵阵尖利的吵闹,为了掩盖某些气味而特意放置的刺鼻臭气从四面八方升起,被门外人带进来的雪花和冷风一吹,差点让他头痛欲裂。
但即使是这样,他也有一瞬间觉得不该在这里见到这个人。他跟这里简直格格不入:最好的面料做成的长袍,边角缀着精工的金线,即使被雪打湿也能看出昂贵的价值;不过,他也不是没见过这里的其他人这么穿。真正让穆尔塞伯觉得不该在这里见到他的原因,是那张脸:苍白、长着雀斑,稻草色的头发有几缕垂在额前;尤其是那张茫然无措的脸上的眼睛,遇上他的时候,想方设法露出高傲的神情,但那反而暴露了他有什么脆弱不安的心绪,在蓝色的深处试图藏匿。
穆尔塞伯难得觉得一个人这么可笑。不过,他请他进来时,友好得要命,甚至还问他要不要喝一杯这里的特色——他伸着手臂引小巴蒂·克劳奇下去,心里想的是:来都来了,有什么看不起人的呢。
地下酒馆的里面比外面好看得多,但也免不了被聚在这里的人搞得乌烟瘴气。小巴蒂坐下时,隔着三个座位,罗齐尔在拿魔杖折磨苍蝇,小虫子的翅膀抖得越凶,周围的人越兴奋,男孩举着魔杖,神情越发骄傲;柜台边缭绕着两股黑色与红色的烟雾,抽烟的人往杯子里扔烟头,遇到来劝阻的小精灵,大笑着把它吊起来。破衣烂衫凄凉地垂下,他们看它的细胳膊细腿在空中无助地挣扎,打翻了酒、打翻了柜台上的面包、打翻了旁边立着的烟柜,于是紧接着又一阵大笑,他们拿点燃的烟头去烫他玻璃似的眼珠子,在他尖叫的前一秒喊一个“锁舌封喉!”。
空气里游荡着一股难闻的味道。地下室闷得很,浓重的酒气到处弥漫,好像只是坐在这里,呼吸空气,不过三秒也要醉意朦胧。穆尔塞伯带着一瓶新酒过来,推到小巴蒂眼前,心里却不住地想,罗道夫斯和拉巴斯坦毕业以前,他可从来不跟他们搅合,高贵得像个什么?这会又貌似惨兮兮地跑过来——唉,跑过来也就算了,他们总是欢迎同胞——但这算什么?格格不入,不懂规矩,连酒也不接过去,眼神飘忽在整个地下室。穆尔塞伯看着他,火气逐渐漫上来,转换成语言,却又变得亲切:
“你不喝可就算了,就当我的几加隆进了嗅嗅兜。”他又变了语调,“但你连杯子都不接,这算什么啊?”
那双蓝眼睛定定转过来,下一秒,杯子被接了过去;穆尔塞伯看到他无知觉似的把它放到唇边,酒液漫上去,窃喜这酸得要命的酒终于有人要被骗着喝。
然而他还是失望了:小巴蒂把杯子放了下去。
“我不喝酒。”他语气硬邦邦的,穆尔塞伯心里呸上一声:清高。
“你不喝酒,来这里干什么?”他不装了。
穆尔塞伯生气很有选择性:罗道夫斯在时,他不对拉巴斯坦说硬话;拉巴斯坦成了小领导,他又赶着看有没有下一个出身比他更好的高年级,就这样和埃弗里打好关系;如今他们都毕业,埃弗里五年级受了情伤,发奋图强,一心一意扑在黑魔法小聚会。那时穆尔塞伯转了转眼珠,微笑拍拍可怜的朋友的肩膀,说,你愿意,我当然做你的副手啦。他说这话时,语气带着点可怜,好像做出了不得了的牺牲。就这样,他现在成了整个黑魔法学生聚会里能对每个人生气的人,他们私下里喊他叫“瓦尔普吉斯大公”——瓦尔普吉斯是他们自称的组织名。小巴蒂几年不来,对此一无所知,他刚刚本着领袖的气度原谅,甚至打算提点,谁知他居然不识好歹。
小巴蒂茫然看过来,好像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到这里。穆尔塞伯不吃这一套,拿出魔杖,心里琢磨,是让他喝龙血呢,还是去收拾倒地的烟柜。唉、话说,谁没锁住小精灵的喉咙?尖叫什么?吵得人——
穆尔塞伯回过头,却愣住了,下一秒抱头鼠窜,生怕跑得有那么一点不够快:小精灵的劝阻不是平白无故,那几个烟鬼头昏眼花,把烟头扔进旁边某人装着魔药原料的杯子,混进那坨糊糊,又被无知无识地加进去;此时那锅东西架在烧红的架子上,满锅散发恶臭的绿色油水哗哗作响,冲出来劈头盖脸扑向房间每一个人;罗齐尔满脸烫烂,发出痛叫,扔了魔杖跟先前的苍蝇一样趴在地上打转,其他几人早做鸟兽散,也不幸没能免遭横祸,袍子烧开大洞,露出的皮肉红彤彤血淋淋,在空气里发出炸开的声音,剩下的人更是跑的跑散的散,跑不掉的就抓住别人挡身前,抓不住的也要踩一脚袍子让他跌个当垫脚!
屋子里吵吵嚷嚷一大片,尖叫凄厉脚步声凌乱,所有人都往狭窄的地下室楼梯口冲,谁也没听见那声“行了!”——直到那人拿起魔杖念了句扩音咒,又喊了一声——
“行了!”
穆尔塞伯和一众食死徒预备役回过头。桌椅板凳倒的倒烂的烂,不幸被药水命中的人和那只呜呜痛哭的小精灵在汁水横流的地板上哀嚎。一片狼藉之中,小巴蒂·克劳奇冷静地站着,那只发疯的坩埚早就消隐无踪。
他们还没有缓过神,小巴蒂已经蹲下去看每个人受伤的地方。随着他举起魔杖喊了声谁也没听过的草药飞来,他们几乎以敬畏的心态看着他处理好那些最重的伤势。
最后,他绕来绕去,终于走到捂着眼睛的小精灵旁边。他们等着他再喊一句什么东西飞来,他却只是挥了下魔杖:“愈合如初。”
这有什么难的?做完这一切,小巴蒂厌烦地想到。食死徒也不过如此……这让他突然颤抖了一下,恐惧和绝望伴着某个刚刚得到的事实升起:雷思丽,他的爱人,他从小就爱她(他还能被她爱吗?),他为她,背叛过父亲、下定了决心、投入了所有热情、差点杀过人——却不是黑魔王的支持者……甚至,更糟,她反对他……
他好不容易追着飞鸟跨过围墙,本以为自由和光荣就在眼前,却发现墙外一片焦土荒原,羽毛也没有留下。他做的一切都是错误,一场空,白费力,没希望。没人会庇护他了。
杀人的火焰好像杀了他似的。他又回忆起那个可怖的夜晚,早已远去的冰冷感觉再次涌上来。她也可能来毁掉他?
然而,在他回忆之时,一群人包围了他。他恍惚地看向他们,却没发现每个人都表情热切;他根本没有反应过来,下一秒就被几个人抛了起来;地下室的天花板近在眼前,他恼火地调转魔杖想给他们一个反击,咒语几乎在舌尖一触即发,接着他却落进几个人围成的怀抱里——
“瓦尔普吉斯骑士!”
他听不懂他们在喊什么,但其中毫无疑问满含尊敬甚至崇拜;他稍微抬手,甚至还没有说一个音节,他们就恭恭敬敬把他放了下来,站到一边,每个人眼里都闪烁着狂热的光芒;他几乎从来没有被人这么看过,但其中的含义他从小到大无比熟悉:在父亲走进魔法部、审判席、出现在万众瞩目的威森加摩会议上,他常常看到别人这样看他父亲。
他突然不那么觉得他们愚蠢。酒的味道仍然弥漫,他讨厌这些劣质酒精,因为父亲、母亲、书本都告诉他,这些东西会无可避免地损害他的身体;何况他根本没有成年,黄油啤酒已经是格外宽容,就连火焰威士忌都不被允许送到他面前。但现在,在摇动、闪烁的烛火中,在周围人无声又飞速地重新搭起酒馆桌椅,特意把最好的一把放在他身后的时候,穆尔塞伯极其迅速而灵活地向他伸出友好的手,同时另一只手向周围所有人一挥、几十个玻璃杯就摇晃着冰块和反光下呈现出斑斓颜色的酒液为他而举——
他第一次喝了酒。他后来知道那是英国像他父亲那样的正派巫师们最看不起的一种酒,干、涩、苦、烈,糟糕透顶,几乎没有一点夸得出口;只有一点,便宜酒里它最烈,最容易让人遗忘自己到底喝了什么。
喉咙在烧灼,胃里好像有火焰,他在周围人的起哄里又喝一杯。有人凑上来好奇地看着他,问为什么从来没有在这里见过他;他脸红气喘,舌头发麻,组织不好语言,但旁边穆尔塞伯察言观色,极其迅速,回答得干净利落:
“人家能看得上你吗!”他说,“多找找自己的原因。”
他本来不想这么说,他想回答得更温和、更有礼貌一点,毕竟他也不是那么不喜欢他们;但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穆尔塞伯替他说话也不错。烛火闪烁,酒液横流,他忘了从什么时候起,他开始给他们讲黑魔法——他懂得太多了,多到不说出来简直对不起他自己满当当的脑子(他原想给她做一个惊喜;而雷古勒斯从来在他炫耀时让他闭嘴)。
“魂魄——出窍——”他比画了一下,有人露出茫然的神色,他毫不留情地发出嘲笑,周围的人跟他一起笑,“这都听不懂吗?”
那人羞愧地红了脸,退出人群,不见了。他低下头,看着被冰杯冻红的手心,第一次发现自己可以对人挥之即去。
他突然想起一年级时罗道夫斯邀请他参加的那场聚会,为什么那时有人敢把酒倒到他头上?又有人给他递过一杯酒,他端着它,却突然被胃里的灼烧感和头痛弄得一阵恶心。不行,他不想喝了,但这一杯是别人祝他健康的,好吧,他得想个办法处理……
一个男孩站在他面前,他隐约记得那是小罗齐尔。他脸上烧伤褪去大半,怯生生的,眼里满是崇敬。小巴蒂突然笑了,他让他走过来,靠得近一点,然后,在他离得够近时,高举酒杯倒下去。
小罗齐尔忍住了尖叫。他笑意更盛,随意地挥挥魔杖,给他**的头发清理一新。
仍然不断有人向他举杯,但小巴蒂统统拒绝。不过,即使拒绝,他们也始终向他微笑,讨好的笑,谄媚的笑。穆尔塞伯始终跟在他身边,做他的喉舌,向别人介绍他的身份:级长、纯血、大有可为的明日之星。周围人来来往往,小巴蒂用不着再分心去管他们,自顾自靠着柜台,百无聊赖,拿魔杖挥一挥——就是这么简单的举动也能让他们的视线紧紧跟随。
好多原本根本记不得的人凑上来,讨好地笑,说好话,想问他问题,也有更学生气的,想找他借作业;小巴蒂随心所欲,想怎么答就怎么答,上一秒那人哭丧着脸离场,下一秒又被他叫住,反反复复,没人有一点异议。
吵吵嚷嚷中,劣质酒精带来的头痛越来越严重,他恍恍惚惚觉得有些不对,从柜台边撑起来想离开。好几个人一拥而上,争相要扶他出去、扶他回寝室,理由全都一致:斯莱特林男寝,顺路。他们争论不休之际,他自己撑着墙壁慢慢往上走。
走到楼梯口,迎面走来一个女孩。他不记得她刚刚有出现过,但她面色惨白地朝他走来,好像要扶住他。手臂撑住他的下一秒,他感到脸上多了一道湿润的触感。
那一瞬间好像什么都沉默了。他看着她,没到眼睛眨过三下,飞速甩开她,一路往上推开门冲进下雪的街道,跑得比见钱的嗅嗅还快。
雪越下越大,霍格莫德安静得像一张纸做的圣诞贺卡。他气喘吁吁,跑到早就关门的蜂蜜公爵旁边,捂着额头,头痛欲裂。他意识到他只想接受一个人的吻。
蜂蜜公爵和旁边商店所夹的巷子深处有个人影。他看过去的第一眼就打了个寒颤,仿佛所有的酒刹那间全都消了。
蹲着的女孩听到动静,转过头来,浅棕色长发后露出一张和雷思丽完全不同的脸,既苍白,又神情恹恹,没有生气。小巴蒂松了口气,心里嘲笑自己:你刚刚亲自把她送回拉文克劳塔……而且,她的头发没那么长、没那么卷……身高也不对……
那女孩看到他走过来,眨眨眼。她身边堆着一个不大的雪包。
他本来在找密道入口,却不小心踩到那雪包边缘,她立刻站起来,把他赶开。
“你踩到阿尔菲了——走开!”
他下意识道歉。
“阿尔菲?”
见他道歉,那女孩细声细气地回答:“我的小狗。”她不无伤感地说,“我们一起生活了八年,可它上次出去了就没有回来。它有个防走失的魔法,很好找的,我让妈妈用追迹咒和显影咒,但她死活不肯,我只好把它的衣服埋在这里……”
可能因为酒劲还没过,又或者是她有一瞬间看起来像雷思丽,何况这两个咒语不算难,小巴蒂犹豫了一下,拿出魔杖在空中挥动——
片刻之后,他就知道她母亲为什么不让她去找她的狗了。魔杖映出的影子被他迅速一挥而过,消散在冰冷的空气里。
他转过头,冷静地问她是不是非常想念它。女孩低下头沉默的时候,他把魔杖藏在身后,打算悄悄按刚刚看到的,呃,血淋淋的尸块……尝试对砖块变个形。
“它死了吗?”出乎意料地,她问道。
小巴蒂点点头。头疼,但他也不是拼不出一条狗。
但那女孩别过脸。
“噢,好吧。”她轻轻说,蹲下身,用魔法竖起一个小墓碑,似乎平静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你不想再见到它吗?”他突兀地问,“你们一起生活了八年?”
那女孩抬起脸,他看到她眼睛下面留着一点泪痕。
“我哭过了。”她说,“可它只是一条狗啊,陪我开心而已。”她轻声说,“妈妈过几天就要带我去再买一只。”
他僵硬地看着她小跑出去。
不知道为什么,走进密道时,小巴蒂总觉得隐隐听见狗吠声从身后传来。那条被分尸的、血淋淋的狗,拼起来,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它好像一直追着他,追着他走进密道、走进走廊、走进斯莱特林地牢、走进寝室、床帘——
他惊恐地在审判庭上听见了狗叫。
但他来不及再看,随着一阵叮叮当当锁链响动的声音,他发现自己被绑在了椅子上。眼前是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大厅,而威森加摩一排又一排看不清脸的黑影之中,长凳上有个人站了起来——
他吓到了,以至于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说了话。
“父亲……?求求你——”
老巴蒂·克劳奇身穿威森加摩的长袍,居高临下俯看着他。
“肃静!”他抬高声调,根本不理会小巴蒂的求告,转向那些面目模糊不清的陪审团,“先生们女士们,我从来没有想过你们会在这里见到他。这样一个败坏门风、有辱门楣的东西,我几乎没有想过他居然还敢活着被送到威森加摩来;他所做的事,哪怕只有一件,只要任何一个还在乎脸面的人做了,也不敢活着让它重见天日!”
他完全吓呆了,他看着他父亲脸上极端厌恶的表情,突然觉得说不出话。他做了什么?
“你们从没有见过这么一个道德败坏的人!”他父亲接着说,“即使在本法庭审理的案件中也是极为少见——我真是难以启齿——”
他突然在光滑如镜的墙上看到了自己:头发散乱,面色绯红,嘴唇发白,眼睛有些浮肿;父亲母亲,正派巫师们,最引以为耻的荒唐酒鬼模样。
“父亲——求求你——”
“违背父母的意愿——”他的声音再次提高,“不顾及一点脸面——沾沾自喜、大逆不道——全部的教养、全部的廉耻——哪怕是作为一个人最低限度的要求,居然都没有做到——”
“父亲!——”
他的喊声被一阵轻笑打断了。他剧烈地颤抖着,几乎没办法抬起头看向那个发出声音的地方。他只能非常慢、非常慢、非常艰难地,一点点,转过头,抬起眼,看向那旁边的观众席。
浅棕色长发披散在她肩上,那双眼睛却没有看他。雷思丽·莱斯特兰奇站在观众席最上面,神色就像是这场审判对她来说根本不存在。她弯着腰,带着一只皮毛油光水滑的小狗。它对她摇着尾巴。
于是她笑了,抱起它,在它鼻尖亲了亲。
他父亲还在说话。现在已经宣读完他的罪状了,他举起手:
“现在我请陪审团表决!和我一样认为这些罪状应该判处阿兹卡班终身监禁的,请举手!”
锁链发出一阵响动,好像根本不是要送他去阿兹卡班,而是要就地绞死;他完全呆滞地看着那些面目不清的人举起手,如同千万把利剑从上到下要把他刺死;雷思丽的笑声犹在耳畔,她根本不关心这一切——
突然,随着一阵巨响,威森加摩的审判厅中燃起一阵冲天的烈焰;那些审判他的巫师还没发出一声尖叫就被熊熊火焰吞噬,焦黑的身体和挣扎的影子交错变换,里面的人扭曲着发出根本不似人的恐怖啸叫;他惊恐地看到他父亲试图举起魔杖,但随着一道绿光,他也毫无生气地倒在地上,下一秒被恶火吞没。
烈焰烧尽了一切,小巴蒂再睁开眼时,场景已经变换了。
他已经没有坐在审判厅上,那些锁链、尸体、火焰,也全都消失不见。现在的他,安静、安全,坐在一个酒馆有着温暖烛光的柜台边,木制品的香气和带着淡香的酒味柔和地交织在一起,温柔地包裹了他。
一个人在他身边坐下,在他面前放了一杯浮动冰块的酒。
他回过头,玻璃映出那人烧融的面孔。就像蜡油滑下,伏地魔放下了酒杯,那双红眼睛看着他。
“好久不见。”他单调地说。
小巴蒂不敢看他,眼睛往酒杯边瞥。
“啊……很好,很好,我闻到了愧疚的气味。”伏地魔仍然维持着那单调的语调,冰块撞击着杯壁,发出脆响,“是什么让这可怜的孩子对我满怀愧疚?是他明白自己的摇摆不定会造成多大麻烦?还是他终于知道,不听我真诚的建议,将会收到怎样可怖的后果?”
他仍然不敢看他。但他捏起他的下巴,让他抬起头。
“噢,看看吧,想想吧。”伏地魔轻声说,“刚刚那一小段时间留给过去的软弱。我想你应该看清楚了,你的痴迷是有毒的,你的幻想会让你丧命,你父亲并不在乎你,你寄托——爱?——的女人并不会对你不离不弃。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还记得她的告白,多么动人。可我要说,她爱你和爱一只小狗没有区别,如果有一只狗从那时起就陪着她,她爱它也会和爱你一样多,也许爱它更多,因为狗总是比人更听话。”他轻柔地说,“而现在,你死了,消失了,她就是伤心得发疯,总有一天,也能找到差不多的人。”
他在他手里颤了一下。伏地魔扭起嘴唇融化的嘴角,慢慢地笑起来。
“啊,我们当然不能允许这种事发生。可你必须先战胜你的软弱。别让她限制了你。想象一个画面吧——她让你和她一起待在阿不思·邓布利多圈出的小小地方,因为不这样做,我就会找到你们,杀了你们。你会靠在她身上,她会轻柔地对你说话,说话,非常可爱的情话,说完也许还会吻你。这就是全部生活,她是你的,你是她的,心醉神迷,目眩难醒——好了、好了——停下幻想吧。你得清醒一点了,别总想着事情会那么顺利,你也都看过了。她的话是空响,她的眼睛是囚笼,她口唇的酒会致人死地。而至于爱,那就更容易想明白了。她的爱若是不能为你添翼,那就只是一无所值的锁链。别让锁链锁上你,而是你要拉起锁链。”
说完这句话,伏地魔没有继续。他放下酒杯,抬起手,随着一阵响声,一条鳞片闪闪发亮的黑色活蛇游过,柜台之后的墙壁打开了。小巴蒂顺着他的指向看过去,惊讶地发现那是一间华贵的客厅,壁炉燃烧着熊熊烈焰,照得整个厅堂金碧辉煌。
客厅中央的椅子上坐着雷思丽,衣着华丽,面容动人。她身后,那条狗已经死了,尸体倒伏在火炉边。随着哗啦啦的响动,小巴蒂发现自己手里被伏地魔放进了一条锁链,链条一直缠到她放在椅子扶手上的手腕。
他不可置信地轻轻动了动链条,她也抬起头,露出微笑。
“看?拉起对她的锁链。”
伏地魔轻轻说。这时,不知为何,他的烧融的面孔,逐渐在屋中火焰发出的越来越大的白光里消失了。最后,他只留下了一句话。
“好了……我的孩子啊。战胜诱惑吧。”
小巴蒂睁开眼。床幔中,每天早上被魔法点亮的灯射出光芒;他父亲的魔法,比时钟更无情粗暴的提醒。斯莱特林寝室已经没有人了。他看了看雷古勒斯床头柜的小钟,意识到还有一会才上早课。
他沉默着,从床上爬起来。一张纸条落在门缝那边。他捡起来看:穆尔塞伯的字迹,诚恳地邀请他圣诞节再聚,他们都非常喜欢他,非常想再有幸同他在一起。
读完字条,他没有说话,只是坐到写字桌前。在提笔之前,他先敲敲魔杖,把旁边的笔筒变成了小沙漏。
他允许自己想雷思丽十分钟,用来给母亲写一封情真意切的信,说明他为了陪她,圣诞节不想回家。
但是,不知不觉,沙漏的沙子漏尽了,他却仍然在动笔。最后,他一共写了接近一个小时,浑然不觉早课马上就要开始。意识到时,他把这怪罪于宿醉后的头痛。
老伏本人没有入侵任何人的思维。
-碎碎念:
我第一天写大纲-人物构想时的小巴蒂↓
“黑魔法?你说不学就不学;凤凰社?你加我就加。”(备忘录直出)
写到现在的小巴蒂……儿大不中留……可能就算说上面那种话也要很后面才能说出来吧哈哈(不要剧透)
-来点轻松的!
食死徒招新宣传MV:
穿亮片衣服的时尚领袖老伏:跟你说了不要爱来爱去的。
身后穆尔塞伯及食死徒预备役们:午夜周末别徘徊(唱)快到食死徒乐园来(唱)欢迎流浪的小孩(唱)向谈情说爱说拜拜(唱)照亮天空的黑暗(掏魔杖集体点亮尸骨再现)
*以上歌词改编自《青苹果乐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3章 间章:别处的酒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