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随后，滴水嘴石兽发出了沉闷的摩擦声，缓缓地向一旁滑开，露出后面螺旋上升的石阶。

艾诺毫不犹豫地踏上台阶，每向上一步，她的决心就更坚定一分，但紧张感也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上来。

终于，她站在了那扇熟悉的、带着狮身鹰首兽门环的栎木门前。她再次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门。

一根魔杖直指她的胸口，魔杖的主人站在她的面前，冰冷地盯着她。

他身后的办公室与邓布利多时代大相径庭：光线昏暗了许多，只有壁炉里燃烧着照明的火焰；许多稀奇古怪的银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排列整齐的魔药瓶和几本厚重的黑色皮革书籍；墙上历代校长的画像似乎都睡着了，或者假装睡着了；福克斯的栖枝空荡荡的，显得格外寂寥。

那身漆黑的校长长袍在绿火的映照下仿佛吞噬了所有光线，只有他苍白的面容和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在昏暗中异常清晰。

“今晚可真热闹，”斯内普的声音比黑湖的水还要冰冷，带着一种毛骨悚然的平静，“晚上好，福西特小姐。或者说，我应该称呼你为……冒牌货？深夜造访校长办公室，是觉得你的复方汤剂熬制得足够完美，足以瞒天过海，还是……你终于厌倦了这场拙劣的扮演游戏？”

艾诺感觉全身的血液都涌向了头顶，又在瞬间冻结。他果然早就知道了！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直视着那双充满审视的眼睛。

“斯内普教授，”艾诺的声音尽量保持平稳，“我需要和你谈谈。非常重要。”

“谈谈？”斯内普的嘴角勾起一个极其刻薄的弧度，仿佛听到了世上最可笑的笑话，“一个用复方汤剂伪装成失踪麻种学生的闯入者，深更半夜潜入校长办公室，对我说‘需要谈谈’？你的胆量，或者说愚蠢，倒是令人印象深刻。现在，放下你的魔杖，除非你想立刻体验一下钻心剜骨的滋味。”他的杖尖威胁性地向前挪了一寸。

艾诺犹豫了一瞬，将按在魔杖上的手从口袋抽出，缓缓地举起双手。“我没有恶意，教授。我的魔杖在口袋里，我不会使用它。我来到这里，是为了帮助你。”

“帮助我？”斯内普发出一声短促而充满讥讽的冷笑，那笑声在空旷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刺耳，“多么感人肺腑的宣言。一个骗子，跑来帮助一个……用你们的话说，‘杀害了伟大邓布利多的凶手’？”他的黑眼睛锐利如刀，“省省你那套虚伪的表演吧。第一次在走廊遇到你的时候，我就闻到了非洲树蛇皮的味道。”他的鼻翼再次微微翕动，像是在确认那令他厌恶的气味，“告诉我，你究竟是谁？魔法部的探子？波特那个自以为是的小团体派来的蠢货？还是……某个异想天开、妄图刺杀‘食死徒校长’的英雄？”

非洲树蛇皮！艾诺恍然大悟，暑假里她熬制了大量复方汤剂。虽然那气味极其细微，但却是难以彻底祛除的。对于斯内普这样嗅觉敏锐到极致的魔药大师来说，她自以为完美的伪装，在他面前从一开始就漏洞百出。

“都不是，”艾诺直视着他，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撞击，但她知道这是摊牌的唯一机会，“我是艾诺·弗洛斯特。”她解除了复方汤剂的变形效果，露出了斯内普熟悉的那张脸。

斯内普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原来是邓布利多的走狗。”他慢条斯理地总结道，“有趣，一个本该在魔法部焦头烂额的女人，费尽心机伪装成一个学生混入学校，目的何在呢弗洛斯特司长？总不会是为了重温学生时代的美好时光吧？”

双面间谍该死的警惕心！

“为了你，斯内普。”艾诺斩钉截铁地说，无视他话语中的尖刺，“为了阻止你走向几个月后的死亡。”

空气仿佛凝固了。壁炉的绿火噼啪作响，映照着斯内普脸上瞬间掠过的一丝僵硬。随即，那刻薄和冰冷的面具更加牢固地覆盖上去。

“死亡？”斯内普的声音低沉而危险，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玩味，“多么令人振奋的话题！看来你的妄想症比我想象的还要严重。这是来自特里劳尼的预言，还是你自以为是的推理？告诉我，伟大的司长女士，我是如何……走向死亡的？被你们这些无知的反叛者撕碎吗？”

“被神秘人杀死，”艾诺清晰地回答，看到斯内普的瞳孔在听到“神秘人”三字时微不可查地收缩了一下，“就在尖叫棚屋，他以为杀死你就能完全掌控老魔杖。”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在办公室里弥漫。画像们早就醒了过来，似乎也屏住了呼吸。邓布利多的身体在画像里微微前倾，聚精会神地听着。

斯内普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但艾诺能感觉到他的内心有微微松动。

“尖叫棚屋……老魔杖……”斯内普缓缓地、一字一顿地重复着，黑眸深处翻涌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是了然？是宿命般的嘲弄？抑或是别的什么？“一个相当具体的地点和一个有趣的动机。你的故事编造得越来越离奇了，弗洛斯特女士。你是从哪里得到的这些异想天开的信息？某个喝醉的食死徒的呓语？”

“不是编造。”艾诺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她知道自己必须拿出无可辩驳的证据，“我来自未来，斯内普。1998年5月6日，我阅读了预言家日报上关于你的讣告，上面详细记录了这一切——你作为双面间谍的真相，邓布利多死亡的真相，以及你牺牲的真相。然后，一个时间转换器意外地将我送回了现在，”她顿了顿，望着斯内普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我知道你为莉莉所做的一切，知道你承受的误解和痛苦，知道你向邓布利多立下的牢不可破的誓言，知道你为了保护霍格沃茨、保护哈利所做的一切努力！你被纳吉尼咬伤，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将承载着所有真相和最终计划的记忆，交给了哈利·波特。”

当艾诺提到“莉莉”、“牢不可破的誓言”和“记忆交给哈利·波特”时，斯内普的身体绷紧到了极限，握着魔杖的手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他脸上那副冰冷的面具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不再是纯粹的讽刺，而是混合着震惊、被看穿的恼怒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痛苦。

“住口！”斯内普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艾诺从未听过的失控的嘶哑。杖尖爆发出危险的红光，但他终究没有发射咒语。他死死地盯着艾诺，胸膛微微起伏，那双黑眼睛里燃烧着火焰，仿佛要将她烧穿，看看她脑子里到底装着什么。“时间转换器？荒谬！部里的时间转换器早就……”

“我知道它们被销毁了！”艾诺打断他，语气有些不耐烦了，“但送我回来的那个不同！它就出现在我的书架上，我回来之后就它消失了！我没有证据向你证明我的来历，”她皱着眉努力思索，“冥想盆！让我把记忆给你看！你看完就明白了！”

艾诺的语气带着孤注一掷的真诚和迫切。斯内普的魔杖依旧指着她，但他眼中的杀意和怀疑似乎被一种更深沉复杂的评估所取代。他审视着她，那目光仿佛在衡量她话语中的疯狂程度，或者在评估她所描述的“未来”的可能性。

举这么久胳膊不会酸吗？艾诺没来由地想道。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壁炉的绿火不安地跳动着。最终，斯内普的魔杖极其缓慢地向下移动了几寸，不再瞄准她的心脏，但依旧保持着警戒。

“冥想盆……”他低语，声音恢复了那种冰冷的滑腻。他用魔杖招来了这个古老的炼金产品，动作僵硬得像一尊石像。“很好，弗洛斯特女士。既然你如此热衷于分享你的奇幻之旅，”他的嘴角再次勾起那抹刻薄的弧度，“那就让我看看，你精心编织的幻想，是否值得浪费我宝贵的时间。记住，如果你的记忆有任何不实之处，或者只是一个无聊的陷阱，我会保证你的下场，比你臆想中我的结局……痛苦百倍。”

艾诺没有在意他的威胁。她知道，这是她唯一的机会。她快步走到冥想盆前，深吸一口气，抽出魔杖抵住自己的太阳穴，集中精神，努力回忆着那个改变一切的早晨——预言家日报头版斯内普的黑白照片，那篇饱含敬意与哀悼的长篇讣告，那枚时间转换器，她在时空隧道里看到的那些死去的人们，每一处细节……一缕银亮丝滑、如同液态月光的记忆丝线被缓缓拉出，她小心翼翼地将它投入冥想盆中那不断旋转的银色物质里。

银色的光芒在盆中荡漾开来，形成漩涡。艾诺抬起头，看向斯内普。他面无表情，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紧紧锁定了那盆中即将展开的故事。

“看吧，斯内普，”艾诺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看看属于你的真相，以及一个本不该发生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