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蒂·克劳奇迟疑了一瞬,目光在四人脸上流转,确认这里没有敌人才缓缓张开嘴,声音嘶哑。正如艾斯梅所知的事实那样,克劳奇承认自己掉包了妻子和儿子,承认这些年一直用夺魂咒将儿子软禁在家里,也承认魁地奇世界杯上放出黑魔标记的人就是小巴蒂·克劳奇。
“这是我的罪,我不祈求能得到宽恕。”克劳奇揉了揉干涩的双眼。他面容憔悴,原本整齐的头发现在就乱糟糟地紧贴着头皮,破烂的长袍上血迹斑斑,看起来像是经历了巨大的磨难。
邓布利多认可地点点头,直起身来到他面前,“我不知道你会被判什么罪,克劳奇,那恐怕要交给威森加摩裁决。不过我想这里恰好有个机会能帮你减刑。”他用湛蓝色眼睛看向沉默的艾斯梅,示意她说出自己知道的事,“请你给克劳奇先生一些提示吧,小姐。”
这时候房间里的人又同时看向她。艾斯梅迎上克劳奇先生迷茫的眼神,根本想象不到这个无助而虚弱的男人和魔法史课本上雷厉风行、铁石心肠的魔法部官员有任何关联,“您的儿子,小巴蒂·克劳奇,他混入了霍格沃茨,对吗?”
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克劳奇眼里闪过一束光。他的表情很快就不一样了,变得自信、坚定,并且不容置疑,“他们绑走了阿拉斯托·穆迪,我儿子用复方汤剂变成了阿拉斯托·穆迪的样子!小矮星彼得负责看守我,他们在谋划和三强争霸赛有关的事,伯莎·乔金斯被杀了……”
他的证词足以证明艾斯梅没有说谎,斯内普也只能在她殷切的注视下沉默地收回了自己脸上的质疑。
“我早就说了!”站在一旁的哈利紧接着兴奋地嚷起来,“虫尾巴是伏地魔的人!小天狼星是清白的!”他攥紧双拳直视克劳奇先生,试探性地询问道:“您可以帮我们作证,把真相告诉魔法部,是不是?”
“我只能证明小矮星彼得有罪,”克劳奇仍然保持着惯常的一丝不苟,“至于小天狼星·布莱克是否无罪……”
哈利怒气冲冲,刚想反驳什么就被斯内普呵止了。“波特,希望你没忘记自己只是个学生。”斯内普皱起眉头,艾斯梅甚至能从他轻描淡写的语气中察觉到一丝鄙夷和轻蔑。
“哦,当然,”哈利不服气地故意点点头,讽刺道:“我当然也不会忘记是谁向魔法部隐瞒了自己亲眼目睹的事,是谁害我们最好的黑魔法防御术老师离开了学校,先生。”
艾斯梅惊诧地望着他,似乎不敢相信哈利·波特上学时竟这么言辞狠厉。
“好了,我们还会有别的机会证明小天狼星的清白。”邓布利多不得不站出来,出声调停这场一触即发的战争,转而对克劳奇说:“谢谢你的指证,克劳奇。西弗勒斯会带你去安全的地方,你将得到保护,直到我们搞清楚食死徒在密谋什么。”他本就相信克劳奇不会隐瞒,为了这十几年的罪,也为了自己的前途。
斯内普瞪着乌黑的眼睛,目光冷漠地扫过哈利,烛火映照在他蜡黄的皮肤上,晕开了一个颇为得意的笑容。巴蒂·克劳奇起身跟在他身后,颤巍巍地迈开步子,离开了这间办公室。
“你也先回去休息吧,哈利。”邓布利多交代道:“不要对任何人说起今天晚上发生的事好吗?”
哈利顺从地点点头,在动身前又看了看房间里唯一陌生的面孔。
“很高兴见到你,哈利·波特。”艾斯梅主动开口,目送他带着疑惑最终消失在楼梯尽头。
现在校长办公室里就只剩下她和邓布利多两个人了。艾斯梅看见邓布利多朝她招招手,示意她坐在办公桌前的椅子上,不由得紧张起来,心怦怦直跳。她竟然真的见到了上世纪最伟大的巫师本人!如果可以,艾斯梅真想把这个神奇的经历分享给亚历克斯……但想到这时,她的心又泛起一阵酸涩。
“你还没自我介绍过,小姐。”邓布利多调整了一下鼻梁上的镜片,温声说:“如果我没记错,布斯巴顿和德姆斯特朗的学生里好像没有红头发的。”
终于到了最关键的时刻,艾斯梅深吸一口气,从口袋里掏出那枚怀表似的时间转换器。她必须确认自己还有多长时间,虽然那东西好像出了故障。
然而令她意外的是,指针似乎转动了极小的角度——小到几乎可以忽略,但艾斯梅确认它离开了正对着零点的方向。
她放下手里的东西,抬起脑袋迎上了邓布利多关切的眼神,心中悄然萌生出一个猜想。“我叫艾斯梅拉达·古德温,我不是布斯巴顿和德姆斯特朗的学生,也不属于现在的霍格沃茨。”艾斯梅镇定地说。时间回溯的规则不允许她将来由和盘托出,所以才需要和邓布利多直接交流。
他们都相信邓布利多会明白事情的经过。
“伏地魔需要哈利的血液复活,他没有彻底死去是因为魂器。”艾斯梅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颤抖,但她承认她现在紧张到了极点,因为邓布利多接下来的反应将会决定所有人的未来。
没有反驳也没有质疑,邓布利多只是若有所思地摩挲起自己的长胡子,等待她继续说下去。
“食死徒准备让小巴蒂·克劳奇把三强争霸赛的奖杯换成门钥匙,那东西会把哈利带去埋葬老汤姆·里德尔的墓地,他们要在那里取走哈利的血。”
“父亲的骨,仆人的肉,以及仇敌的血……”邓布利多想起了一个古老的咒语,正和女孩提到的条件十分契合,“他们怎么保证一定是哈利先拿到奖杯呢?”
“小巴蒂·克劳奇会利用穆迪教授的身份帮助他,而且……”艾斯梅顿了顿,不确定继续说下去会不会暴露自己的来意。
但邓布利多敏锐地理解了她的欲言又止,替她继续说下去,“如果有其他人进入那块墓地,就会被杀死,对吗?”
艾斯梅认可地点点头。
“是谁让你来的,或者说,”邓布利多的眼睛里倒映出桌面上的烛火。他微笑着,眼神中闪烁着些许旁人不易察觉的兴奋,“你有什么话需要对我说吗?”
简直就像先知一般,艾斯梅完全怔住了。看来所有对邓布利多的歌颂都没有夸大其词,这位老人的智慧令人叹服,以至于她甚至不敢相信一切竟然会进展得如此顺利。
“是哈利·波特让我来见您。另外,”她抿住嘴唇,企图用攥紧拳头的方式来缓解心中的焦虑,然后深吸一口气,“‘关于您妹妹的事,我很抱歉。’”
原来这就是他想要传达的话,看起来邓布利多似乎也很受触动。“谢谢你,古德温小姐。”他深邃的蓝眼睛变得有些晶莹,但表情仍旧是那么平静,最后用沉稳的声音继续了上一个话题,“告诉我,在你的世界里,谁是那个误入墓地的人?”
“塞德里克·迪戈里。”艾斯梅直截了当地说。她突然想到什么,又紧接着补充道:“对了,先生,小巴蒂·克劳奇手里有一份可以看见霍格沃茨所有人位置的地图。我的意思是如果把克劳奇先生留在霍格沃茨……”
“是的,很危险。”邓布利多早就考虑过食死徒一定会赶尽杀绝,“所以斯内普教授会把克劳奇带到学校外,这一点你不用担心。”
“那么您打算怎么办?先把小巴蒂抓起来然后逼迫他说出食死徒藏匿的地点吗?阿拉斯托·穆迪先生现在就在他办公室魔箱的暗室里。”她觉得应该立刻采取行动。
但邓布利多只是不紧不慢地点点头,先肯定了她的提议,“可以考虑。不过如果打草惊蛇,伏地魔就会再次逃窜进隐秘的黑暗里。”
“您的意思是?”
“这是个好机会,抓住他,再销毁魂器。”他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计划,“我们需要你的帮助,古德温小姐,能请你告诉我魂器的位置吗?我想应该不止有一个。”
“是的,事实上一共有七个……”艾斯梅按照波特先生的要求,描述起每个魂器的现状,并且诚恳地提醒他一定不要戴上那枚戒指——就算是为了让更多人能从残酷的命运中存活下来。她不得不简明扼要地将这些关键信息一次性说出来,因为并不确定自己还能在这里待多久。
最后,等到所有信息全都明晰之后,邓布利多向她微微顿首,以示敬意,“谢谢你,古德温小姐。你会留在这里吗?需不需要我为你安排一个安全的住所?”
这样至少能改变些什么,对吧?艾斯梅总算完成了最基本的任务,心里感到一阵久违的松快,“在事情顺利解决之前,我希望能一直和你们待在一起。不过不用为我担心,先生。我可以住在有求必应屋,那里是地图无法监视的区域。”接下来她要做的,就是尽可能帮助他们避开那些可以预见的危机。
“好吧,我们当然不介意多一名伙伴。”邓布利多伸出胳膊,越过写字台和她握握手,语气也比刚才轻松了不少,“但我必须要提醒你,我年轻的朋友,红头发在学校里总是非常惹眼。况且你长得很漂亮,我的意思是,你需要一些简单的伪装。一个假名字、一副假容貌,以免被他们记下来,连累你的家人。”
艾斯梅转念一想,意识到邓布利多指的是正在霍格沃茨读三年级的亚历克斯——毫无疑问地,他们拥有同样的姓氏。
邓布利多的提醒当然是有必要的,艾斯梅已经不想再让亚历克斯接触到任何危险。只是回想起哥哥倒在血泊里的场面,就足以让她的心紧紧地揪了起来。
那么她要变成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黑色是最常见的发色,长卷发需要耗费更多精力打理。艾斯梅从口袋里掏出魔杖,朝自己的脑袋用了个变形咒。波浪般油亮的赤褐色长卷发在他们眼前变得越来越短,直到只刚刚快要碰到肩膀的长度,又一瞬间变黑了。
“艾斯梅·罗齐尔,”她决定用母亲的姓氏,并立刻想起了奖品陈列室的那座奖杯,意识到自己回到这里也是命中注定,“他们不会对曾是食死徒的罗齐尔起疑心。”
邓布利多满意地点点头,撑着下巴打量起面前的女孩,像是犹豫了很久才开口问:“其实我有一个比较私人的问题。或许你和那个委托你来见我的人有血缘关系吗?”见她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又摊开双手玩笑般解释道:“你现在看起来和他长得有点像,我是说……”他在自己脑袋边比划了一下。
艾斯梅转而看向锁着冥想盆的透明玻璃柜,在反光的倒影里看清了自己现在的造型:天生自来卷使她已然变短的发尾反翘了起来,显得有些凌乱,绿眼睛和黑头发,看起来确实和哈利有几分相似。
这个玩笑达到了它应有的效果,因为这时候艾斯梅已经完全从紧张中解脱出来,脸上带着盈盈的笑意,就像她本该开朗明媚的性格又重新支配了沉重的身体。
“对了,先生,”她又想到什么,“您刚才到禁林的时候,哈利和克劳奇先生身边还有其他人吗?”
“你指的是韦斯莱先生们。”邓布利多也笑了,“很感谢他们帮忙制服想要逃走的克劳奇,不过深夜出现在禁林里是违反校规的。所以我只能给他们一人加了十分,然后再罚他们关禁闭三天,以示公正。”
梅林的胡子!看来这下要让他们误会了——艾斯梅当然不是故意想害他们受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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