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没出息

权志龙盯着手机屏幕上简舒发来的信息,眉头不自觉地拧紧。他刚结束一场高强度排练,汗水还沿着鬓角往下淌,语气里带着掩不住的效率至上主义者和被延迟的不悦:

【所以是后天下午的航班?不是原定的明天晚上?】

后面跟了个不太明显的撇嘴表情。

他习惯了精准的日程表,每一分钟都被规划利用到极致。而简舒这次去新加坡的拍摄项目,显然脱离了他的掌控。

理由在他看来也过于“感觉派”——“还有两组光影想再等等看”,“遇到个很有趣的街头艺人,多聊了会儿”。

手机震动,她的回复跳出来,依旧是平铺直叙的风格:

【嗯。后天下午,说不定还会更晚,我也不知道。】

权志龙指尖用力,几乎要戳穿屏幕。他深吸一口气,直接拨了视频通话过去。响了几声才被接起,屏幕那端是简舒酒店房间的背景,她似乎刚洗完澡,头发湿漉漉地裹着毛巾,素颜的脸在灯光下显得有些过分清丽。

“就为了多等一个‘光影’?一个街头艺人?”他开门见山,语气因为疲惫和不满显得有些生硬,“你知道我后面几天的行程都排满了,就为了空出明晚……” 他的话带着点控诉的意味,像个被爽约的小孩。

简舒拿着手机,走到窗边,镜头对着窗外新加坡的夜景,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点水汽蒸腾后的慵懒:“嗯,知道。” 她顿了顿,才补充,“但那个光线,明天下午才会出现。那个艺人的故事,还没听完。”

权志龙被她这副“理所当然”的调调噎住,一股闷气堵在胸口。他刚想再说点什么,镜头忽然晃了晃,转回了她的脸。

她正看着窗外某个方向,嘴角毫无预兆地,极其轻微地向上弯了一下。

不是大笑,只是挽起唇,微微露出一点贝齿,像平静湖面被投下一颗极小极小的石子,漾开一圈几乎看不见的涟漪。但因为平日里她表情实在太少,这细微的变化便被无限放大。

那双总是清冷冷的眼睛,也因这瞬间的笑意,像被点亮的星辰,闪烁着鲜活的光彩。湿漉漉的黑发贴在颊边,更衬得那短暂的笑颜明眸皓齿,有种惊心动魄的干净。

权志龙所有准备好的、带着点抱怨的话,瞬间卡在喉咙里。

他看着她屏幕上那个转瞬即逝的笑容,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又酸又软。胸口那点因为行程被打乱而升起的不快和焦躁,噗一声,像被针扎破的气球,瞬间泄得干干净净。

他甚至下意识地放缓了呼吸,生怕惊扰了屏幕里那罕见的画面。

“……随便你吧。”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语气不知何时已经软化,甚至还带上了一点连自己都没察觉的纵容,“后天就后天。自己注意安全。”

简舒转过脸,看向镜头,眼神已经恢复了平时的平静,仿佛刚才那个昙花一现的笑容只是他的错觉。她点了点头:“嗯。”

挂断视频,权志龙看着暗下去的屏幕,抬手揉了揉眉心,无奈地低笑出声。

真是……没出息透了。

他权志龙,在练习室、在录音棚、在演唱会上说一不二,追求极致的效率和完美,此刻却因为对方一个不到两秒的笑容,就毫无原则地妥协了。

可心底那片因为工作紧绷而略显焦灼的区域,却奇异地被这个笑容抚平了。他甚至开始想象,她口中那个“值得等待”的光线,究竟有多特别。那个“故事没听完”的街头艺人,又讲了什么有趣的事。

效率很重要。

但好像……她的笑容更重要一点。

他认命地拿起行程表,开始烦躁地重新规划后面几天被压缩的时间。一边划拉着屏幕,一边忍不住低声嘀咕:

“真是……败给你了。”

首尔的盛夏在白噪音般的蝉鸣里蔓延。

权志龙发现自己患上了一种名为“简舒”的皮肤饥渴症。症状表现为:视线无法从她身上移开超过五分钟,且总想用身体的某一部分去触碰她——手掌揽住那截在丝质衬衫下若隐若现的腰肢,下巴搁在她穿着吊带裙时光滑微凉的肩头,或是像此刻,在冷气充足的客厅,将脸埋在她垂落腰际的、带着清香的浓密长发里。

“舒……”他声音拖得有些长,带着刚睡醒的鼻音,从身后抱着坐在沙发上看摄影集的她,像一只大型的、寻求安抚的猫科动物。“我新写了一段旋律,你听听看。”

这不是询问,是带着撒娇意味的宣告。他没等她回答,便自顾自地哼了起来,气息拂过她耳后的碎发。简舒翻动书页的手指顿了顿,没有推开他,也没有回应,只是安静地听着。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她小腿上投下斑马线似的光影。

权志龙迷恋她这种近乎纵容的沉默。他哼完,侧过头去寻她的脸颊,给了她一个浅淡的、如同盖章的吻。他并不满足,却也只是用指腹蹭了蹭她鼻尖上那颗在光下显得格外乖巧的小痣。

“怎么样?”他追问,眼神亮晶晶的,带着点孩童般的、求表扬的期待。

“嗯。”她应了一声,目光重新落回书页上一幅关于夏天的摄影作品,“有点悲伤。”

权志龙眼底的光闪烁了一下。悲伤?他刚才哼唱的,明明是他觉得近期最温柔的一段。他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那幅摄影——那甚至不能被称之为摄影,只有一杯夏日里的汽水。

简舒的回忆还停留在那个同样闷热的、属于她十六岁的夏天。她坐在教室里靠窗的位置,偷偷看着前排梁柏清瘦挺拔的背影。他的校服衬衫被汗水洇湿了一小块,贴在清晰的肩胛骨上。

那天是期末考的最后一天,放学后,梁柏破天荒地没有直接去琴房,而是走到她课桌旁,放下一瓶还冒着冷气的橘子汽水。玻璃瓶壁上迅速凝结起细密的水珠。

“喝吧。”他的声音总是很平静,听不出什么情绪,眼神却落在她被热得泛红的脸颊上,“看你一下午都没精神。”

那是梁柏式的、极其克制的好。没有多余的话语,没有亲昵的动作,只是一瓶冰凉的汽水,却让她那个原本被暑气和考试压得喘不过气的下午,瞬间变得轻盈起来。她记得自己小口小口地喝着汽水,甜涩的气泡在喉咙里跳跃,眼睛却一直偷偷描摹他低头整理书包时,那截从短发中露出的、干净的后颈。

十六岁的暗恋,是藏在心底最深处、不敢宣之于口的秘密,是每次不经意对视时心脏的疯狂擂动,那是苦乐参半的、属于青春期的独特滋味。

简舒轻轻合上了影集。

一种微妙的直觉,像冰冷的蛛丝,掠过权志龙的后颈。

他忽然想起,简舒的书架上,有一本她从不让他碰的、封面是深海蓝色的厚重影集。有一次他好奇想抽出来,她的手第一次那么快、那么用力地按住了他的,指甲甚至在他手背上划出一道浅浅的白痕。

“别动那个。”她当时的声音,比西伯利亚的冻土还要冷硬。

梁柏。

这个名字,像幽灵,存在于他们之间每一个未曾言明的缝隙里。权志龙从不主动提起,他用礼物、用陪伴、用无孔不入的温柔和时而孩子气的撒娇,试图构建一个密不透风的现在,去覆盖那个他甚至不曾看清模样的过去。

但此刻,看着简舒凝视那幅照片时,眼底一闪而过的、他无法参与的遥远神情,一种混合着嫉妒和无力感的火苗,悄悄舔舐着他的心。

他没有发作,反而收紧了环住她腰肢的手臂,将整个人的重量更依赖地靠在她背上,用一种近乎耍赖的口吻抱怨:“首尔太热了,我们过两天去济州岛好不好?就我们两个。你想怎么拍就怎么拍,我当你免费的行李搬运工和模特。”

他想带她离开这个空间,离开这些可能藏着旧影的物品,去一个只有海风、阳光和他们的地方。

简舒转过头,近在咫尺地看着他。她的眼神很复杂,有审视,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或许还有一点点……怜悯?

“再说吧。”她抬手,像拂去花瓣上的露珠一样,轻轻拂开他额前有些汗湿的刘海。这个动作带着一种罕见的、母性的温柔,却让权志龙的心猛地一沉。

她看到了他的不安,看懂了他的试探,然后用一个温柔的举动,和一句模糊的“再说吧”,轻描淡写地挡了回来。

她依然在他的怀里,体温透过薄薄的衣料传递过来,真实可触。可权志龙觉得,他们之间,仿佛隔着一整个无法跨越的、名为“梁柏”的夏天。

他不再说话,只是更紧地抱住她,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用以对抗那个无处不在的幽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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