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彩云一进屋内便满脸通红、气喘吁吁的样子,连忙跪下来先与贾母、王夫人等人一一请安。
王夫人看她脸色异常,便开口道:“彩鸳不是在院子里吗?什么事她拿不定主意的。”
彩云连忙回话:“回太太的话,是…是老爷命人打了彩鸳姐姐,我这才跑来说与您听的。”
一说及贾政要打彩鸳,大家一开始都愣住,遂即又都替彩鸳急了起来。
只有见过大风大浪的贾母先问道:“这个时辰老爷如何在府内?”彩云就说老爷今日沐休。
“彩鸳何事犯到了老爷,你速速说来。”王夫人一惊她的大丫鬟被贾政喊打,心里也十分着急,忙着喊彩云一一说道。
原来彩鸳被王夫人支回院子后,精神倒好了起来,于是便在屋外与彩云彩霞几人浇花逗鸟,却看到了如意又鬼祟出现在门口处。
“该不会又是来要太太屋内的东西吧?”彩云一见到如意,不爽地说道,要知道赵姨娘可是多次让如意过来打秋风。
彩鸳被彩云这么一说,也有几分怀疑如意来意,又想到如意常常被周遭丫鬟误解,就出去寻了如意问话。
谁料她们两个耳语了几句后,彩鸳就像炸毛的猫儿一般,骂骂咧咧起来。
如意瘦弱的臂膀拉扯不住彩鸳,就见彩鸳脚一蹦,便跑到赵姨娘的屋外骂了起来。
“赵姨娘,我何时说你晦气了,我若当面说过你一句不是,我彩鸳天打雷劈。你若背地里说我不敬主子,你该当如何?”
“我可不爱被人背后指指点点,你出来与我说道,是哪次燕窝、鱼翅、人参、冰糖掺了假货?是哪次我没喊你赵姨娘?哪次我在太太屋里得罪你?”
“太太常教导我们要尊你半个主子,你倒好得很,在老爷面前乱嚼什么舌?太太可是你这种人能嘴舌的?你别缩在龟壳里,出来与我说说看,到底短你什么食的,缺你什么衣的?”
“这说话可不比吃饭,一句句落下就要像是丢个转头块儿,一个个落地的!休得胡说八道。”
赵姨娘屋内的婆子们一看彩鸳脸色不好,都拦着彩鸳说消气,又见如意在旁边流泪没动静,也揪着如意骂道:“是你这个骚蹄子胡乱嚼口舌的?在这捅什么乱子?”
一看婆子对着如意恶语,彩鸳火气更大了,一边护着如意一边骂道:“我倒是看清楚你们几个婆子,‘虾蟆、促织儿——都是一锹土上人’,哼,有本事来说我!”
赵姨娘躲在屋内不敢出来说一句,几个婆子又不愿意闹大事情,只好一直安抚着彩鸳,但是彩鸳却越骂越起劲,嘴里的说词开始不堪入耳,连如意揪着她的衣衫都止不住。
且说今日贾政早就不在府中,只是途中被人邀约去赏湖,便打算回府里换套衣服去赴约,回来便看到彩鸳在赵姨娘屋外破口大骂的场景,又想到赵姨娘夜里说的事。
这一对,不就对上了。
贾政喊了两个小厮上前押住彩鸳,又命人当场打起板子来,说着:“这等不敬主子的恶奴,给我狠狠打上五大板子。”
小厮本有些不敢下手,被贾政怒目一瞪,便连忙拿起棍子打了起来。
彩鸳被抓得措手不及,要开口求饶时,屁股上一棍接着一棍,打得她痛不欲生,嘴里只喊着痛,再也说不出其他话。
万分关注着屋外情况的赵姨娘一听到贾政的怒吼,作势捏了几把大腿,哭着跑出去与贾政道苦了起来,听得贾政下命令道:“再给我打五大板子,打完拖出去发卖掉!”
彩云彩霞两人躲在树后无人发觉,一听到贾政如此发话,彩云这才火急火燎地跑去与贾母处通报。
“彩鸳从未不敬主子的,这只怕其中有误解?”守在贾母身边的碧云和碧烟都皱着眉头,开口说着彩鸳不是这样的人。
贾母自然知道她们几个往日要好,也就让王夫人先回去看看情况,说道:“彩鸳被打事小,连累你们夫妻关系事大。”
王夫人应是后,便与老太太告了辞,顺便把袁惠儿也一同带走。
回到院子时,屋内的丫鬟婆子脸色都十分慌张不安,王夫人连忙问了下彩鸳情况,才知彩鸳被打了十大板子昏了过去。
原是贾政要求立马发卖掉彩鸳,林之孝家的到场后说了几句场面话,贾政便没强硬发卖。她们见状就把彩鸳抬回屋内,如今彩霞正给彩鸳上药,而贾政现在厅里坐着,她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让严安去寻个大夫来看。”王夫人唤了个婆子去跑腿,深吸了一口气,抬腿便进了屋去。
一进屋内,看到贾政正背对着门口,伫立在厅上一幅绘画前,画上正题着字‘不仁者不可以久处约,不可以长处乐。仁者安仁,知者利仁’。
王夫人轻声喊了声老爷,贾政像是回过神来冷哼道:“你管家多年,怎么连身边有头吊额白睛大虫都不知?”
王夫人心里当然知道贾政嘴里的吊额白睛大虫就是指彩鸳,但为了套出贾政心里所想,故意问道:“不知老爷说言何人?”
“你又如何不知!彩鸳这恶奴仗着是你屋内的大丫鬟,不敬主子,欺压弱小,这般犯上作乱的奴才,就该发卖掉才是。”贾政气得胡子一抖一抖的,见王夫人一动不动地,更是气道:“拿次充好给赵姨娘,还说她怀着身子说晦气,这就是你教的好下人?”
王夫人这才听出了些门道,原来是赵姨娘吹了枕头风,只是冷笑道:“老爷您也别生气,赵姨娘与您说了什么不相干的话,您也别听进耳里。彩鸳什么为人我清楚,如今老爷也打骂了她,就饶了她一回吧。”
“我在说的是你管下人之事!你扯什么赵姨娘。”贾政更是怒火中烧,茶碗一摔,大喝道:“你这般护着恶奴,我实在无法想象这家你能管得好!”
话一出,空气中瞬间凝固了一般,似乎在安静中能听到一丝丝裂开的声音。
且不说贾政听足了赵姨娘的话,还拿这事来质疑王夫人的管事能力。
王夫人心里一寒,平静地开口道:“既然我不配管家,自是拿对牌与钥匙交还老太太,老太太定能寻得会管家之人。”
见王夫人冷脸下令彩燕进屋拿钥匙,贾政这才有些着急起来,生怕真的劳烦到贾母便连忙阻拦。
王夫人却不愿多说几句,只是执意要去,两人你不让我我不让你地对峙了一番。
“老爷,太太,老太太来了。”屋外的彩云大呼了一声,两人才相视一看,都出门迎贾母去。
原来贾母看出元春与王熙凤两人担忧,便动身过来看看,结果却在门口处听到王夫人在闹还管家权,便呵斥了贾政:“你整日不在府中,听得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就要治罪。不问青红皂白便妄自下定论,哪里像是个当家人。事无论大小,均要心察,你可知晓?”
贾政连忙弯腰曲背答是,不敢再有刚刚的气势。
贾母看了一眼贾政没了气焰,便让人把彩鸳抬进来,又吆喝赵姨娘丫鬟婆子过来。贾政见状又开口:“老太太,赵姨娘她。”
话还未就被老太太白了一眼,说道:“她是你心肝,我哪里敢唤来。”呛得贾政脸上冒烟直喊不是。
彩鸳这时有些清醒之意,便将她为何去闹赵姨娘说一通,赵姨娘屋内的如意和几个婆子也都附和是。
贾母便断言是赵姨娘瞎编胡扯,只是彩鸳本不该去闹赵姨娘罢了。
“老太太,老爷,太太,彩鸳知错了。”彩鸳咬着嘴唇,脸色没了血色,看得王夫人直心疼,出来打圆场道:“老太太,既然彩鸳挨了这十大板子,如今也知错了,就饶了她这一回吧。”
贾母摆了摆手,彩鸳也就被抬了回屋看大夫,赵姨娘丫鬟婆子都回去,这时的贾政才稍微抬起了头,知道他一时听错话便妄下定论。
“政儿媳妇打理这个大家也不容易,若有个行差踏错的早就被我训斥,那轮到你来说她管不好家。这么好的媳妇你不好好疼着供着,还去哄姨娘去,成何体统。”贾母见贾政和王夫人两人赌气的样子,只好出言做个和事佬。
贾政只得应是,贾母说完后便看到满脸泪水的王夫人,也叹了口气道:“政儿媳妇,我知道这不着道的儿子惹你委屈,但我也要说你,这点小事如何要闹还管家权呢。”
王夫人一听,顾不得流泪,连忙朝着贾母道错。
“你虽有错,但有因必有果,这事是政儿的因,该先道错也是政儿道。”贾母说完,贾政连忙朝着贾母道错。
贾母怒其没眼色,没好气地说道:“你惹了谁伤心落泪,你该去找谁认错!”
于是贾政才领略到贾母意思,正正经经地给了王夫人认了错,王夫人却偏了偏身子回道:“我受不起老爷的一拜。”
在一旁的贾母笑着拉过王夫人,说道:“当初你为新娘,不就与政儿对拜过,如何受不起呢。”
这一打岔,大家都不禁笑了起来,王夫人也被贾母哄得脸上发热,贾政则偷瞄了下王夫人犹如初为新妇一般模样,心里也懊恼为何会听信了赵姨娘一番话便质疑了陪伴多年的妻子。
贾母看贾政脸上有了愧色,便冷脸下令道:“只是这赵姨娘胡乱嚼舌,罚她禁足一个月。”贾政当然也不敢对赵姨娘多加维护,也就没开口。
见这事算是圆满落幕,深藏功与名的贾母便携带元春、王熙凤两人走了,留下贾政和王夫人两人。
虽说贾政道了歉,也明白误会王夫人做法,但是王夫人内心委屈依旧没散去,便也对贾政的问话没什么兴致回话,惹得贾政甚是无趣,没多久也拂袖而去。
一脸纠结的彩燕凑近王夫人身旁,问道:“太太,既然老爷都认错了,您就多顺着老爷的意嘛。这般冷漠,不又把老爷推远了?”
王夫人岂能不知,但贾政刚刚那番话实在伤了她的心,又如何一句道歉便好的了呢。
想着想着便瞄到了一旁伫立着的袁惠儿,王夫人这才想到要如何安置她,便与她进一步聊了下后,虽说她自梳女身份确实不讨喜,但是总的来说却不错。
便交代彩燕告知林之孝家的,留了袁惠儿在她屋内当一等丫鬟,恰逢彩鸳要躺床上休养十天半月,王夫人身边也少了个大丫鬟做事。
袁惠儿连忙跪地磕头道谢,又帮着王夫人梳洗一通后,才跟着王夫人一同去看彩鸳。
注:题字出自《论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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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贾政怒起误打彩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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