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封口

探春听到黛玉道已经无事,仍未完全放松警惕,当下有种不真实感,外面的男人是谁?还在满脑子疑惑的时候,便见黛玉已经拉着自己起身,又高声对着门外道。

“谢谢公子,我和妹妹已经无事了,稍后整理仪容便出来。劳烦公子了。”

“两位小姐无事便好,我收林公子所托前来,既已无事,便安排人马送两位回去。”外面的男子闻言便要抬脚离开,又补充道,“请两位小姐放心,已经统一好口径,两位此番被林小姐老师崔夫人接回做客。”

待两人收拾好出门,院内候着一个脸生的婆子和一驾马车,将两人迎上马车后,便在一行人马的护送下往荣国府走去。此时已是晚上,路上只有这辆马车,是不是有巡逻的兵士举着火把路过,但是并未多询问便直接放行。

探春出门的机会少,倒是未曾注意到,只是发现马车里竟然备着茶水点心,而且都是黛玉日常喜欢的。

有这样的弟弟可真是幸福,探春不由得想起自己那个不成事的弟弟,默默感慨道。

待两人回到荣国府,早有王熙凤带人等着。

“林妹妹,三妹妹,可算盼回你们了!”王熙凤亲手打起马车的帘子,伸手扶两人下马车。

探春跟着黛玉下了车,见王熙凤这般殷勤,有些纳罕。

“麻烦凤姐姐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王熙凤拉住两人的手上下打量了一圈,见两人衣着整齐,神态平静,放心了不少。

王熙凤又抬手就要落泪,“都怪我,我也在老太太面前请罪了,前日晚上,东府那边急急的派人过来找我过去,不曾想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

两人被王熙凤拉着到贾母房间,屏退旁人,才知道当天晚上,两人刚被人请走,王熙凤就发现了不对劲,立马封锁了消息,赵姨娘也被绑了起来,待贾母等人从宫里回来再做处置。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贾母看着两人满脸欣慰。

“老太太!”黛玉和探春见贾母不过几日,面容便消瘦不少,当即扑到贾母怀里。

贾母那日还没从宫里出来,就听到消息,忠顺王爷居然在宫门口反了,幸好被当今待人压了下来。当日里宫里宫外都乱糟糟的,京中四处都严格戒严,好在宫里有元春在,贾府众人方才不至太过狼狈,结果刚从宫里出来,就道东府那边居然跟着忠顺王反了!

贾母急忙将荣国府内的人都召集在一起,一夜未眠,将各种消息整合起来,才知道不仅是东府,还有王家那边、南安郡王府那边也都参与其中。

现在参与其中的各家已经都被圣上带人查抄了。

万幸的是史家和荣国府都比较谨慎,至少明面上没有人参与其中。而且,林旷竟然跟在七皇子身后,在其中十分活跃,想必此次之后就要飞黄腾达,荣国府总算不至于彻底失势。

刚准备睡下,王熙凤又悄悄来报黛玉和探春被人给掳走了,协助的人竟然就是探春的亲妈赵姨娘。

贾母当下急火攻心,确认好王熙凤已经派人压下了消息,拄着拐杖亲自审了赵姨娘,得知两人被南安郡王府的人带走,当下又不知要找谁帮忙,好在林旷很快派人来问,不久又传来消息已经找到人。

但是时值混乱之时,造反的势力指不定狗急跳墙会闹出什么乱子,贾母一直放心不下,又亲自敲打了好几番府里的众人,在府里将两人的去向定死为被崔夫人接走。

现下看见两人都无事方才放下心来。

“三丫头你也别怪我心狠,你这娘最近疯病突然发作,我便做主放到郊外的庄子静养了。”贾母又拉着探春的手道。

探春心知赵姨娘犯下了大错,也点点头应下,能保住命就好,省的在这府里兴风作浪。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整个京城陷入一段人人自危的时间。

一直受到太上皇宠爱且信任的忠顺王爷——不,现在是庶民,竟然在太上皇丧仪都还停在京城的时候,就造反了,原本上下都对此事心怀种种猜测,但是随即有各色重臣迅速的查抄并递交忠顺王爷的种种罪行,骇人听闻,可谓人人得而诛之。

众人也开始议论起来太上皇年老之后太过心软,竟然放任儿子如此。而原本在朝野上下被人猜测做事过于无情,罔顾太上皇临终前要照顾忠顺王爷遗言的当今,则成了不得已为之,为了社稷江山不得不大义灭亲的天子。

只有极少数原本还抱有希望的太上皇党的核心,才惊觉小看了往日里在太上皇面前甚至有些懦弱的皇上。不久便有老臣上表告老还乡。

而贾府之内的众人,因着宁国府的事情担惊受怕了许久,但朝廷的动荡也影响不到原本就不在核心层的他们,因此没过多久就回归原本的生活中。只是府内也隐隐出现了不一样的暗流。

荣国府后院的三代掌门人十分清晰,最顶上把握大局的是贾母,是荣国府集团中的董事长,是最终的话事人和把关方向的人,但是并不太参与公司的事务运行,再就是二房的王夫人,是荣府集团的总经理,掌握日常事务,但是因为个人能力以及精力的原因,开始慢慢将日常琐碎的事务转交给下面的人,也就是第三代的王熙凤进行管理。

——因此王家稳稳的掌握了荣国府的后院。

但随着王家因为参与忠顺王叛乱之事被抄家,王家势力算是被消解干净,荣国府的后院的权力迎来了种种挑战。

王夫人这边尚好,贾政受到士大夫礼教的影响,对于她这个发妻一直尊重,且贾宝玉尚为贾母眼里的心肝宝贝,而元春也在宫里慢慢站稳了脚跟。

王熙凤这边就艰难许多,随着王家失势,大房这边对于荣国府的掌控权开始了试探,邢夫人这边也更多的去找王熙凤训话,以邢夫人陪房为首的下人们也开始试探王熙凤的底线;王熙凤不得不在办事时更加殚精竭虑,生怕做错一步。

——而这对于想要儿子的贾琏而言,算得上本末倒置。王熙凤醋性大、强势的缺点也越来越刺眼,这在外在的诱惑下,就让贾琏萌生了一些新的念头。

原来宁国府抄家之时,宁国府众人被官兵带走,尤氏被连带入了狱。而依附尤氏的尤老娘以及尤二姐尤三姐,虽然未被一同入狱,但也受到牵连不能再在宁国府居住,只是财物细软多被查抄,母女三人只能狼狈收拾少许行李,到外面暂寻居所。

走过宁荣大街,宁国府早已被官兵包围,但荣国府却一如往常,只是守在门口的仆人脸上多了几分谨慎。

尤老娘上前一打听,才知道荣国府并未受到牵连。尤二姐闻言起了心思,她素日里与荣国府的贾琏已有勾搭,当下母女三人没有依靠,又时值时局乱糟糟一片,便寻由找到贾琏,贾琏在王熙凤面前赔笑惯了,原本与二姐在宁国府中相互撩拨却一直未成事,当下在楚楚可怜的尤二姐面前更是升起一番英雄救美的成就感,两人便半推半就成就好事。事毕,贾琏便在小花枝巷购得一所房屋,又派了几个奴仆,请尤氏母女三人住进去,小院里只叫称呼尤三姐奶奶。

这日平儿偶然听见了小子们说新二奶奶,一开始还道是指宝玉那边,后来方觉不对,告诉了王熙凤,两人审了旺儿和兴儿,方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

王熙凤一口银牙就要咬碎,待要将事情闹大,又想起王家不如以往,不由得灰心许多。想自己为这府里忙前忙后,自认对得起这上上下下一家老小,未曾想娘家刚失势,枕边往日里甜言蜜语,伏低做小的丈夫便已想着舍弃自己。

平儿见王熙凤脸上罕见的失意神情,忙上前劝道,“奶奶便是不会自己计,也得想着姑娘呀。”

王熙凤想起自己年幼的女儿,方才拾起几分精神气,她拉过平儿的手,看着这个陪自己一直到现在的陪房丫鬟,也许也是自己目前真正能信赖的盟友,“时至今日,我也只剩下你了。”

两人一番交心之后,王熙凤半躺在榻上,开始细细思量兴儿今日所述,心里也暗暗有了打算。

贾琏当日便从兴儿处得知了王熙凤训话兴儿之事。第一反应便是晚一点再回去,免得见那个母夜叉。但是心里又思量着,今日不同往日,若是她真闹起来,便将林妹妹和三妹妹的事儿推到那母夜叉身上,事情过了之后,趁机将其休掉了事,于是又抬脚往府里走。

回到院里,却与贾琏预想不同,王熙凤衣着素净,头上只着了一个素银簪子便别无其他装饰,脸上妆容也与往日里不同,十分素雅。此时正抱着巧姐在哄睡,一脸的慈母样。

见到贾琏进门,她先是轻声唤来乳母,将巧姐小心的递过去,然后殷勤的服侍贾琏换上衣服,又叫来饭菜。

贾琏一时不知情况如何,不过也被王熙凤不同往日的作风奉承的十分舒服。

“尤二姐的事儿,我已经知道了。”王熙凤红了眼眶。“二爷既然心有所属,我也不拦着。只求二爷看在我们多年夫妻,又生了巧姐的份上,给我留个体面,让我在府里有个立足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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