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眼,还是继续装死,这是一个问题。
即便经历无数大风大浪、见过各种各样场合,鼬也被这句别样的威胁给震慑住了。
没由来地就想到躺在储物卷轴里的那个傀儡美人——他美得飘飘然,又给人一种想看他哭晕眼妆的意味。
至于怎么个梨花带雨法…亵渎的方式是亲吻嘶咬他的嘴唇。
而身边少年人的唇显然更加柔软。
就这么神游天外想入非非的一秒钟,鼬突然感到温温凉的东西贴上了他的唇角。
鼬:“!”
这瞬间所有的感官、细枝末节的神经都聚拢在唇角一处了,他秉着急速飙升至两百上下的心跳,“唰”得睁开眼。
——看到少年放大的天使面孔,看到天使皮笑肉不笑地说了一句“哟,你终于醒啦”,并慢条斯理地收回了贴在他唇角的食指与中指。
鼬:“……”
亲个大嘴巴子,在想屁吃呢。
延年站起来,抱着胳膊居高临下地俯望。鼬对自己幼稚的躺尸行为不置一词,只是默不作声地拍拍晓袍上(压根就不存在的)灰。
他刚从地上站起来的时候,腹部便陡然迎上一击直拳,鼬毫无防备地退步,后背抵着冰冷的青铜墙剧烈咳嗽起来。
然后又是一击重拳,打在相同的位置。
延年:“原计划是捅你两刀来着,我手下留情了。”
他蓦然熄灭了手里的荧光灯,黑暗里只剩两人交缠在一起的呼吸。
“已经给足了你准备时间,现在你有什么想说的么?”延年问。
有啊。
就是,刚刚那句话算表白么……如果我可以笼统地误认表白的话,那你为什么不亲我。
“没什么好说的,我只是厌倦陪你们做戏了。” 鼬回答,漠然地补充了一句:“你何必对我这么执着。”
就算知道这不是实话——至少前半截不是。
然而心底深处仍像是被针狠狠锥了一下,延年想着,就这么叛逃出村走了一遭,鼬哥哥已经非常懂得语言的艺术了。
太羞辱人了。
他究竟是怎么看待他的呢?
死乞白赖?穷追猛打?恶心?
……
他娘的。
下一秒,刀剑暴起的速度快到影子追不上实体,冷光像是一轮银白的弯月弧。
“神速拔刀斩”横空出世,鼬举起手里剑格挡,利刃碰撞激荡起一串火花,他终于在剑刃落斩肩膀的最后一刻挡住了进攻。
唔,速度和力量都不错,看来实力长进了一大截,鼬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嘴角。
就算这样还是没有下死手。
真是心软啊。
他愉悦地等待下一轮进攻,然而只是等到对方沉默着收刀归鞘。
延年重新点亮手里的荧光灯,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了。
鼬抵着墙喘了几口气,抹了抹脸侧干涸的血痕。
他应该跟上去的……且不论其他,他不知道这诡异的地方是哪儿,也不知道该怎么出去。
但光看那道白森森的影子,就算抠着脚趾头想,也知道追上去的后果可不是砍一刀那么简单。
鼬顺着墙根坐了下来,等那道光被黑暗彻底吞噬,他悄悄放出了乌鸦分/身。
延年顺着青铜回廊走,碰到了一个岔路口,两边的路长得一模一样,他往左边走;不久后又遇到一个岔路口,他继续往左边走。
走了好半天,他有了大致的判断,此处大概是青铜迷宫之类的东西,穹顶高不可望、一片乌漆麻黑。
延年觉得这跟“辉夜宫殿”一点都挂不上钩,但也没准是神女品味特殊,喜欢把自家宫殿修成九曲十八弯的样子。
神女不愧是神女。
——常人在这里呆久了会产生一种非常虚无的感觉。
浓重的黑暗压迫着荧光灯的微光,光之触手颤颤巍巍地探出小截手臂,但光里连浮尘颗粒都没有,只剩脚步声近近远远地传开。
窒息得像是深海。
延年觉得自己要溺毙在空气中了。
他很想出去,什么办法都试过了,浑身裹着离火四仰八叉贴在地上没什么反应;刀剑和风遁也破不开青铜墙,甚至连一点擦刮的痕迹都没留下。
正一阵抓瞎,缀在身后的乌鸦突然轻轻拍了拍翅膀。
延年好不容易平复的怒火重新“噌噌”上蹿,他把能量耗尽的萤光棒砸了过去,大骂道:“别跟着我!滚蛋!”
吼声气势汹汹,回音在走廊里荡来荡去。
延年迈大步径直往黑暗里走,一面在忍具包里摸索所剩无几的照明道具。
…他不得不向现实低头。
为了节省能源,延年选择做个瞎子贴着墙根慢慢探路。
于是黑暗更加难以忍受,这种环境使得感官的敏锐度不自觉放大数倍。
延年捕捉到青铜墙上细微的凹凸不平;捕捉到自己比平时急促的呼吸与心跳;却再捕捉不到乌鸦扑打翅膀的声音。
他暗骂一句,心说从前倒没见过你这么听话。
又经过一个拐角的时候,延年在脑子里勾勒出目前的行进路线图。这些蜿蜒曲折的线条给他一种隐隐的熟悉感,正冥思苦想,像是突然踩中什么软绵绵的东西。
卧槽。
延年被吓得一个哆嗦差点蹦起来,他瞬身后退,猛得撞上一个温暖的怀抱。
延年:“……”
不知什么时候,鼬将乌鸦分/身替换成了真身,一路消无声息地尾随着。
…虽然延年非常不想承认,但不得不说,这个怀抱让他瞬间有了脚踏实地的安全感。
紧绷许久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些许,延年矜持地往旁错开一步,默不作声地从兜里掏出荧光棒。
呃。
跟前是一个人。
一个全身裹在黑袍里,戴着惨白面具的人。
好吧,也可能是鬼。
即便肉眼看到了他的存在,即便刚刚貌似还踩了他一脚,延年也无法确定他的存在是否是幻影。
——那只幽灵以其诡异的气场完美诠释了所谓“与黑暗融为一体”,他对两个外来闯入者木然道:“你们是谁?”
声音冷得像铁,包裹着深深的恶意,仿佛如果不能给他一个满意的回答,他就会马上露出假面后的恶鬼面孔。
一眼看不穿幽灵的虚实,鼬警惕地微微上前一步,哪知身边人却突然跳出他的保护圈,兴奋得手舞足蹈起来,活像是见到了救命恩人。
延年是真真感动得想要落泪,他心说果真天无绝人之路,招手呼喊:“师叔!真的是师叔啊!”
“好久不见…能在这儿见到您真是太好了!”
“不好意思刚踩了您一脚!您换了个面具,我一时半会儿还没认出您呢!”
鼬听得一阵茫然,黑袍人沉默半晌,古怪地开口:“师叔?”
“我是清显师父的关门弟子。”延年腆着脸以此身份自居:“您忘了么?几年前您见过我呢!”
虽然当时就看我蛮不顺眼的。
黑袍人轻轻“哦”了一声,随口道:“想起来了。”
“你怎么在这儿?”
延年:“…都是形势所迫,我们刚刚被三尾追杀了八百里,掉进了信浓海。”
“三尾?不就是那只王八么?”师叔的口吻相当轻蔑,那种轻蔑的眼神同样落在延年身上,仿佛在质疑松枝清显的教学水平。
延年只能讪讪地笑,小心翼翼问道:“师叔……您知道,怎么从这里出去么?”
“走吧。”
师叔转身,“这次罢了,下回再闯进来,就别想出去了。”
延年低眉顺眼地“嗯嗯”应着,和鼬老老实实跟在黑袍子后面,好奇心抓痒似地挠,憋不住迂回地试探:“师叔…这些年,您一直呆在这里么?”
前面的人意味不明地“唔”了一声。
延年:“清显师父说这里是…咳咳…可我怎么觉得不太像啊。”
师叔:“别废话了,再多嘴,我就把你关在这儿。”
延年缩缩脖子,摆出举手投降的架势。
不过他也没闲着,一边试探一边默默记路,仅仅拐了三个弯,眼前突然出现了光。
居然像极了月光。
延年眯了眯眼,没有注意到鼬在一瞬间变幻莫测的表情。
转过拐角,平直的走廊忽得变成了高高的台阶,顶端是一处坐落在青铜面上,白骨似的建筑——空御堂的横梁沐浴着不知从何而来的斑驳月光,显得既诡异又优雅。
鼬略顿了顿步子,死去女人带给他的噩梦在脑中回闪而过。就这么短暂的停顿,身边人已经擦过他的肩膀登上台阶,白衣服白脸蛋,像是要融化在光里。
走了几步延年惊疑不定地盯着空御堂的门:“我没看错吧……那、那那不是天欲门吗?”
“哦?”师叔语气古怪:“你学的第一个冥遁是天欲门?”
延年应了一声,默默等待下文。
等了半天,哪想师叔跟师父是秉承一脉的蚌壳嘴,他到底不敢多问,只能愤怒在心里竖中指。
台阶一共一百零八梯,并非无穷无尽,鼬默默计数着,登上顶端后他本以为要从什么“天欲门”离开这里,却见黑袍人指了指一旁的井,道:“跳吧。”
鼬:“……”
他都没注意那儿还有口井。
延年倒是坦然,他早知道天欲门压根就不是活人能走的,除非想变成死人。
“多谢师叔出手相助!”他文绉绉地行了个礼。
师叔摆摆手,相当嫌弃的样子,很快又意味深长地补充一句:“记路没用,这里随时随地都在变。”
延年:“……哦。”
他吸了口气,转身终于正视着鼬的眼睛,抬手道:“请。”
“我还有话想对你说,希望你在出口等我。”延年客气地颔首。
鼬觉得少年脸上礼貌又疏离的微笑相当扎眼。
——全是自己作的,他活该。
鼬面上终究还是装出六情不认的模样,他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走到井边探头看了看,黑漆漆一片,深不见底。
他没有犹豫地跳了进去。
感情戏是真难写T T改了好多遍还是不满意,先这样吧,明天接着改。
问:鼬哥哥为什么这么不坦诚,要拒绝延延呢XD
答:因为他知道他是短命鬼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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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第 8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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