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是意料之外,又好像是意料之中,华林身亡之事终究是与海龙会搭上了关系,虽然这关系看起来并不怎么紧密。
“这才是她说难以回答的真正原因吧……”
凭姜鱼对他们的了解,自然能料到他们迟早都会摸到这一层。
然而摸到这一层之后要面临的,就是一个岔路口。
萧扶忧:“不管怎样,她肯定一直都在关注这件事。”
方皓道:“文帅与岑楼主私交甚好。”
何星想起第一次见姜鱼就是在山海楼,当时她与岑清秋在一起。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方明卿听了半晌还是云里雾里,只能出声询问。
“明卿,事情的来龙去脉等你回去后我再同你解释,不过从现在开始,你要万分注意华村长之事的进展!”
方明卿疑惑地点头。
何星:“可这样查下去,真的能查出结果吗?”
如果华林的死真的牵扯到海龙会,甚至直接联系上幕后之人,那那人难道不会全力隐瞒真相?本来此事的线索就极是欠缺,想做成个悬案实在是太容易。
“不然我们该如何?”
萧扶忧斟酌着问道:“华村长身亡的事,方前辈可知晓?”
方明卿道:“岛上发生类似的事情,一般只会简单报与问心居,具体则由山海楼处理。等山海楼查出真相,或者发现事态严重,才会详细禀报门主。”
“如此,我倒是有个不成形的想法……”
.
“小鱼,你说门主召我们来,究竟是为了何事?”
姜鱼偏头看着窗格上映着的浓绿树影,似乎没有听到。
“小鱼?”
姜鱼猛地回神。
书房里只有他们两人,谢采走到姜鱼面前蹲下,怜惜地握住姜鱼的手,脸上现出了一丝担忧。
“你这几日是怎么了?总是出神。”
姜鱼疲惫地揉了揉额角:“最近观潮殿事情有点多……而且弈儿今日又闯了祸。”
提到谢弈,谢采的表情也是又生气又发愁。
“弈儿这性子非得改改不可,否则将来不知能惹出什么事来!”
姜鱼叹了口气。
“说来都是我们的错,毕竟是因为我们对他疏于管教,他才会这样。”
“小鱼……”
“每次还没训他,自己先愧疚起来,哪里还讲得动什么道理……”
谢采蹙眉看着姜鱼,慢慢抿紧了唇。
“不如我去请求门主,看能不能少给我派些事务,这样我就有空闲管教弈儿,你也放心些。”
“门主能放你?”
谢采无奈道:“那你说如何?”
“弈儿的事……等这段时间过去再考虑吧,还是把眼前的事办完更重要一点。”
“唉,好吧……”
“阿采。”
“嗯?”
“我们认识多少年了?”
谢采一愣。
“有十五六年了。”
姜鱼垂头低声道:“这么久了吗……”
谢采笑道:“毕竟我们都已经是这般年纪,连弈儿都长这么高了。”
“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还是个少年。”
提到初遇,谢采的眸中也染上了怀念之色。
“那时我也没想到,居然真的能实现心愿,娶你为妻。”
姜鱼忍不住轻叱:“刚说了这把年纪,又在外面说这种话……”
“可这里暂时只有我们两个,而且这话你也不是没听过。”
她的确听过。他们成亲那夜,谢采便半跪在她面前一字一句地告诉她,娶她为妻是他此生最大的心愿。
说起来,只要是他们两人单独地面对面,谢采从不会站着,一般是坐下或者半蹲在她面前。
十几年,从无例外。
“阿采,”姜鱼伸手轻轻触摸谢采的侧脸,让谢采吃惊不已,“这十几年来,你有没有瞒过我什么事?”
姜鱼的语气说不上郑重,甚至有点像玩笑,谢采的眼珠极快地往下转了半圈。
这是谢采底气不足时才会出现的动作。
“小鱼……”
姜鱼收回手,语气没怎么变重,指甲却暗暗掐进了肉里。
“你瞒了我什么?”
“小鱼,有些事情不是我想瞒你,而是……”
“你先说你瞒了什么,我再考虑要不要听你的解释。”
谢采一噎。
迟疑半晌后,他才开口道:“昨日萧公子他们来……你是不是知道了生辰八字的事……”
姜鱼没有否认,只是淡淡道:“你为什么会这样觉得?”
谢采叹气:“萧公子擅长占算我是知道的,而且……那屋中的香不是你平日用的香。”
姜鱼顿了顿。
“那么,你为什么要用一个假的生辰八字?”
谢采直视她的双眼:“你说呢?”
姜鱼撇过头去。
“那我现在已经知道了,你能告诉我真正的生辰八字吗?”
“不能。”
姜鱼狠狠蹙了一下眉。
“为什么?”
谢采勉强一笑:“抱歉,小鱼,我不想让你知道那两个八字合出来的结果。”
“我不在意那些。”
“我原本以为我也不在意,但是……”谢采拉住姜鱼的手一下收紧了,“小鱼,我希望你永远在我身边!”
谢采的眼神与语调都如此真挚,那其中的脆弱与情意不可能是假的,姜鱼不能不信。
“小鱼,我原本什么都没有,只有在娶了你之后,才有了一个家,有了弈儿,我……”
姜鱼有些难受,仰头轻喘了一口气。
她天生双腿残疾,困于木椅,谢弈也是到了三岁还不会走路,温蘅看了也没有办法。那时她以为是自己的残疾影响到了谢弈,人前不能表露,人后她却不知道抱着谢弈哭过多少回。谢采从来没有过半句埋怨,半丝沮丧,只是有一次她哭完之后出门,发现谢采其实就站在门外,和她一样垂泪。
那时候谢采是怎么做的呢?谢采走到她面前抱住了她,告诉她说:“小鱼,没关系,我相信弈儿一定争气。再说了,就算不能走路又怎样?天下女子千千万,那都比不上你,好孩子也多得是,但我们只要弈儿。”
结发夫妻,屡共患难,为什么她现在却到了要怀疑谢采的地步?
“小鱼?你感觉怎么样?怎么脸色这么难看?”谢采紧张又关切地问道。
“我没事……”
“是不是真的太累了,不然你先回房吧,我向门主禀报,他应该也不会怪罪的。”
“没事,我歇会儿便好……”
谢采帮姜鱼顺着背,姜鱼歇了一会儿,继续道:“不说八字,你还有什么瞒我?”
谢采露出了无奈又好笑的神色。
“小鱼,这个问题换我问你,你如何回答?”
的确,哪一家夫妻都不可能全然坦诚,何况是身份特殊的他们。就像她自己,也瞒了谢采不少事。
“那你瞒我的那些,是为公还是为私?”
“都有……”
若谢采只回答是为公,她肯定不会信,但像这样坦然说两者都有,她反而有些安心了。
“小鱼,为夫可是做错了何事?”
“没有……”
“那文帅还在为八字的事生气吗?”
“是有点。”
“唉……是为夫不好,文帅要怎样才能消气?”
姜鱼不答。
“要不等这些事忙完,我陪你回姜家走走,或者把澜鉴接来?”
“接他做什么?他跟着姜伯也挺忙的。”
谢采语气复杂:“弈儿将来若有澜鉴一半能干,我们也不用犯愁了。”
姜鱼又不觉拧眉。
“弈儿那性子,将来哪有姑娘能看上他!”
“那是你儿子,你就这样说他?”
“你看你又开始心疼儿子了……”
“你是想说‘慈母多败儿’?”
“岂敢?”
谢采笑向姜鱼讨饶,姜鱼瞪了他一眼。
“阿采,我想把弈儿先送回蓬莱去。”
“为何?他在我们身边待的不是好好的吗?”
“如今岛上这么多事,问心居岂是他乱跑的地方?可拘着他在屋里,他又天天闹。左右将他送回蓬莱,请夫人先照料几日,等这边忙完再接他回来。”
谢采似乎有些不赞同,但动了动眉梢,最后还是道:“你说得也有道理,那就依你。”
门外忽然有人轻咳一声,二人循声看去,连忙正色行礼。
“门主。”
方乾微微颔首,迈进了门槛。二人恭谨地低头,等方乾走到书案后坐下。
“你们可知我召你们来是为了何事?”
谢采瞥了姜鱼一眼,拱手道:“还请门主明示。”
“前几日沧海集附近有人身亡,死者是安平村村长华林,你们可知晓?”
“知晓,山海楼曾派人前来禀报。”
“然而你们二人一个是观潮殿殿主,一个是问心居管事,怎么都没有在我面前提过?”
“属下本是想等山海楼调查出结果再详细禀报。”
“若是寻常命案,如此做法也无不妥,但此事怎能一样?”
谢采一顿,顺从应道:“属下知错。”
“你们俩当知道那华林的身份?”
姜鱼微微倾身:“华林原本是巨鳌岛海寇,二十年前来到侠客岛。”
“巨鳌岛的势力,后来大部分都被海龙会接收了吧。”
“是,不过那是在华林来到侠客岛之后很久的事了。”
“虽然如此,也不能不提高警惕。明卿那孩子最近都在协助山海楼调查,他今日来禀报,说山海楼已经排查过,岛上近日没有出现可疑的外人。你们应该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吧……”
二人的面色瞬间就沉了几分。
“黄穆还没有捉到,任何可能与海龙会有关的事都不能轻忽!”
二人异口同声道:“属下知错。”
“这案子在山海楼拖了数日也没有进展,如今康尹两家都在岛上,方家也不能让他们看了笑话。这样吧,此事还是交予你二人共同处理,三日之内,拿出一个结论。”
姜鱼的头还没抬起,又低了下去。
“观潮殿可是有何难处?”
“没有,观潮殿定不负门主所托。”
“这段时间观潮殿屡屡受挫,虽是因为人暗我明,形势艰难,但老夫希望这次观潮殿不要再重蹈覆辙!老夫也知道观潮殿人手吃紧,不过,岛上还是先紧着这一件事,待三日之后再安排其他也不迟。”
“属下明白 。”
方乾挥了挥袖:“下去吧。”
“是。”
待离开书房一段距离,谢采才迎着阳光半眯着眼叹了一口气。
“小鱼,门主要我们查华林之事,可根本没有线索,要怎么查?”
“万不得已,就将与此事可能有关的人的底细全查一遍。”
“只有三日时间,这能来得及?”
姜鱼皱了皱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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