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屋内空气都停滞,王九的名字一出现,顿时又焦灼起来。
陈洛军猛地跳起,拦在门前深怕韩静节冲动。而后者只是思索片刻,就请他去喊Tiger,随即又投入下一个电话中。
王九找她不算奇怪。以前韩静节出于各种理由,对王九讲过“日后有事可以搵我”这样的话。两方关系闹得没那么僵时,她也的确出手代为保释过王九的小弟。
但他现在有通缉令在身,□□也在找。这种情况下大摇大摆走进警局,报上真名,还找韩静节来保……怎么看怎么可疑。
方才电话中警员不算严肃,想来王九肯定不是因为重罪被拘,起码他劫杀毒贩黑吃黑的事没被发现。另外以他的身手,能被差人拘留大概是他主动配合,没有暴力拒捕把事闹大。至此,韩静节只能猜测,王九或许想谈判。
事发紧急,但韩静节并不觉得王九在局子里多呆几分钟,就会对港城警界造成多大损失。狄秋还在病中,但这种没有十足把握的事她也不会独自处理,先要通报给阿爸。
于是本来吃过药正在小睡的狄秋被紧急叫醒。他话音听着有点倦,但还是很快跟上局面。听过韩静节猜想,他未置可否,只叫韩静节稍候片刻,切勿独自离开庙街,他先去联系线人打探。
警署很快传话过来,说他是因当街与人斗殴被拘。内部人说没见血,不算太严重,交点钱就能出来,如果狄秋发话他们甚至可以卖个人情,一副不知情的样子。
他悉数转告给韩静节,话音沉郁:“假身份、改过样,差人没看穿他。”
“指纹呢?”
“十只手指都烧掉指纹,验不出。”
王九这人看似猖狂,但是行事又很谨慎,更叫人忧心。狄秋说完清清嗓,问韩静节怎么想,收获的只有一声叹气。
韩静节这些年可以写本王九观察日志,但对此人的认识可能不及对非洲草原上的野生鬣狗来得多。找了许久的人突然现身,还这样大摇大摆喊她去保人,怎么想都可疑。
既然可疑,那就不该冒险。思虑再三,狄秋对韩静节说交给李家源全权处理。原本去躲清闲的Tiger被请回来,听到这里对着电话摇摇头,好像狄秋能看到。他亦知道狄秋与和联胜达成合作不易,有这样的资源不用才叫亏。但自家的事交给外人处理,还是教人介怀。
不过韩静节若有所思,在两位长辈拍板之后,还是说:“我想自己看一眼,我总觉得这件事没那么简单。现在敌明我暗,我们还有主动权。错过这机会,不知以后要怎样。”
Tiger皱眉想说什么,可狄秋先他一步:“自己小心点。”说罢又给出两个电话,说是西九龙警局内信得过的人。
事不宜迟,韩静节匆匆道别,转身就往外跑。Tiger守在电话边未动,暂不理会门外小仔们叽喳声,先问老友:“你几时转性的,这就给她出门?”
“她说得对,为何不听?”电话那头,狄秋话音陡然阴沉:“也对,那不是肯善罢甘休的人。既然要见面,与其等人翻墙找到家,还不如在警局。”
早几秒想清刚坐到车里,锁车晚了半秒,陈洛军就跟进来。他坐在副驾驶座上紧张盯她,眼神好似陈家洛每次在花园里刨坑被抓,韩静节称之为心里发虚但坚决不改。
她没理由责怪陈洛军,又不想真的把他拖进麻烦,只好扮刻薄:“你现在有龙哥几成功力?去到又能帮到几多?”
但陈洛军还真就回答:“四成。我打不倒他,他也打不死我……”他未说完,不过决心已定,而韩静节自觉把他请下车的概率接近零。她遂不再坚持,让他系好安全带,接着一脚油门冲向西九龙。
车子风驰电掣,陈洛军揸稳扶手,有些紧张:“你真要去保王九?”
“钱可以帮他垫,做他律师就免了,以后说不准要上庭作证,当原告也说不准。”
她赶在黄灯时刹停,陈洛军被惯性拽向前,有些庆幸方才没吃点心。他向来不能理解韩静节与王九之间的关系,但再没眼力见,也能察觉韩静节此时心情不佳。
他说:“你一直担心找不到他……现在他主动来搵你,你不开心吗?”
这个问题不算难答,但韩静节望着红灯,一时间还真想不出答案。
很难说王九下落不明这阵,她到底在期待什么结局。是他的尸体在某个海湾被发现,还是见他的名字出现在跨国通缉名单上?
两者相比,当然前者比后者更好。但要是某日收到一张海外寄来的明信片,上面写几句没头没尾的话,似乎也是个不错的结局。
多数时候,韩静节讨厌不可控的风险,以及难以预测的人。王九同时带了这两样,但在她跌宕起伏的短暂人生里,他又从头到尾拿着一样的剧本,成为一个诡异的锚点。好像无论韩静节往哪里走,这片江湖怎样浮沉,王九都在那里,永远不会死,永远等着问她几时能挣到钱。
她当然知道这是个危险角色,就像《超级玛利欧》里的蘑菇人一样,满地横冲直撞,被撞到就要少条命。但要是输入作弊码移掉他,游戏好像也变了味道。
所以许多年来,她都抱着防备的心态试探着与人来往。可这几个月里,她的生活天翻地覆。熟悉的人突然变了样子,好人和仇人的界限再不分明。王九在其中,位置格外模糊。
他是必须被排除的危险,又在最后关头放过自己一马。对于他这种超出科学常识的危险分子,韩静节没有自负到去探究她在王九心中能占几分。交情应该是有一些,但如今她摆明要接手家中产业,落在对方眼里可能更像肥羊。
胡思乱想间,车已经到深水埗警署附近。韩静节找了两圈才在街上找到个停车位,她甚至怀疑王九选这处被抓也是有意为之。不然明明油麻地警署离庙街步行可达,为何他偏偏要搞个不远不近的地方,停车这样麻烦。
她自己也知这怒气毫无道理,只是心烦意乱的产物,对她接下来的工作毫无助益。于是下车前,她特意深呼吸调整了下心情,惹得陈洛军更担忧。不过他还没来得及将忧虑说出口,就被突如其来的动静打断。
有人忽然敲了敲驾驶座那一侧的车窗,将两人都吓了一跳。隔着玻璃,陈洛军看清那是个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正用手挡住光向车内张望。
韩静节的车窗上有覆膜,在外看不见里面的光景。借着这点阻挡,她先打量清除对方的样貌,她背后打了个手势给陈洛军示意对方别动,才将窗户摇下一条缝:“好巧啊,程律师。”
她先前为新记帮忙时,这位程律师也有参与。律师团阵容豪华,他没有太多发挥,所以韩静节印象不深。只记得做背调时查到这人跟着洪大状多年,等于是倪家的人,要少招惹。
港城就这么大点,偶遇同行实属正常。但这个时间点于警局外碰面,似乎不是什么好事。
隔着窄窄的缝隙,程律师一副惊喜表情也没打折:“张律师,真的是你啊!我正好来深水埗警署办事,刚停稳车就见到你来。我说这辆雷克萨斯好眼熟,就上来打个招呼。许生那单案之后一直未见,还想着找一日约着小聚,没想到今日就撞到啦。”
这个招呼打得未免太刻意,然而对方一点都不尴尬,韩静节便也笑吟吟问:“程律师今日来警署办事?要你亲自出面,是什么大案?”
程律师礼貌答:“洪生朋友家一位雇员遇到点事,让我来处理下。张律师来又是为什么?”
隔着金丝眼镜,他投来一个颇具玩味的眼神。可惜韩静节不吃这套,索性直接拉开车门:“我也是来保人,今日这么有缘,总不会客户都是同一个吧?”
她上次踏足深水埗警署还是实习时,有些日子没来,警局里忙碌依旧。他们挤过纷杂人群,陈洛军紧跟在两人身后,充作尽职保镖。
办事讲个先后,既然是程律师先到,自然由他先来。他说出的名字也在韩静节意料之中——越南华侨联谊会的王九先生。
在查验过律师身份后,警员还有些不解,说王九提供的联系人是一位张小姐。程律师似乎也没有多意外,回头对韩静节笑笑,意味深长说了句“看来今日真是有缘”。
虽然不是指定的人,但流程谁走都一样,签文件、交保金都不算难事。听警员说,王九酒后在附近的游戏厅里与人起了冲突,动手打架刚好被一名在周围巡逻的实习警员发现,押送来警署醒酒。
这位实习警员叫张崇邦,刚好也在前台。他脸上稚气未脱,不知自己擒住怎样的厉害人物,吃了程律师一通吹捧也没有个笑脸,只是严肃向两位律师建议严加约束雇主行为。
王九这个假身份造的挺真,警员以为他是个无事生非的华侨二世祖,两位律师也无意戳破。他比韩静节想得更不值钱,港币三千,现金即缴。
事情不大,程律师签字时还有闲心揶揄:“看来王先生误会了,张律师主力打官司,这类事务不在你业务范围内。”
韩静节微笑:“我一直在九龙城一带做法律援助,早就认识王先生,今次来也不算是以律师身份。”
事情似乎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除非洪大状同王九另有什么缘分,不然他那位朋友大概率是倪坤。
倪坤做生意很稳,多年来早就有自己一套班子,手下五个得力手下。王九先前劫的甘地就是其中势力最强的那个,难怪O记说越南帮没动静,看来王九没散这批货,而是直接交给倪坤当投名状。
王九转投倪家,是韩静节先前没有预料到的场景。一来倪家似乎打算上岸,下一代都做的正行,准接班人倪永孝读得也是会计;二来王九是实打实的通缉犯,杀的还是大佬,找他做事风险太大。
一个看似野心不大的大佬,搭配一个不可预测的小弟,让韩静节一时摸不清状况。当着差人的面,她不好直接问程律师有何计划,好在签过字、交了钱,不久之后答案自会揭晓。
深水埗办事效率很高,没等太久涉事人就被领出,大摇大摆向律师走来,还有闲心对警察说hi。韩静节垂下眼,不必抬头也知道身边陈洛军惊讶得很明显。
想到有外人在场,她赶紧拽陈洛军袖口,想暗示人沉稳一点。可惜动作慢了两秒,陈洛军话已经出口:“他是哪个?”
韩静节来不及苦笑,就听来人兴高采烈回答:“怎么几日不见就不认识我了?”
怨不得陈洛军,看见王九第一秒,韩静节也是愣的。
狄秋说的“改过样”实在太委婉,他刮了胡子,剪去长发,衬衣裤子也是最素净的款式,看上去还真像个浓眉大眼的商会人物,哪里有半点王九的样子。
拘留时随身的小物件都被取下,现在才归还,所以王九难得没戴墨镜。这不是韩静节第二次没有镜片阻隔,直直望见他的眼睛。上次是拿着手电验瞳孔,这次是借着警署的灯,想从对方眼里看出些门道。
门厅就这么大,她看见王九,王九也看见她。那双眼里玩味更浓,看不见半点逃亡的蹉跎,只有趣味。好像角色终于都登场,游戏又可以开始,教他很兴奋。
而游戏角色也不止韩静节一人,程律师礼貌笑道:“王生辛苦,老板好关心你。”
对王九而言,“王生”大概是个很冷门的称呼。他挑一挑眉,顺手戴上墨镜,想来还是受用的。面对那实习警员的教育,他甚至都没反驳,顺手在文件上签下大名,临别前还对张警员煞有介事道了句多谢。
他这种态度让韩静节更加捉摸不透,好在旁边程律师看起来也没有多自信。于是走出大门之后,眼看王九很自然地跟着他们,韩静节决定先出击:“要不要我送下你?”
程律师短促地瞥了她一眼,遂道:“王生,倪生今晚摆咗饭局,专登帮你接风。”
两个选项摆在面前,王九嬉笑道:“好啊,今晚见啦。”手则拉上韩静节的副驾驶座,没有半点犹豫就上车。似是看出程律师愕然,他笑得更开心:“晚上才开饭,我返去冲个凉先,不要紧吧?”
保释出来的自由人做什么都好,程律师领钱做事也不想阻拦,没多犹豫就将这烫手麻烦甩给韩静节。眼见那辆银色奔驰踩着黄灯消失在街口,韩静节手握方向盘,冷静问道:“你要去哪里?”
陈洛军被挤到后座,虎视眈眈看向前座。王九好像没有看见一般,思索几秒报上一个店名。
他点名要吃附近一家大排档,车子一路七拐八拐,走得很辛苦。车内的沉默重得要淹死人,韩静节拧开广播,乐声又有些太欢快。两害相权取其轻,她还是决定容忍古巨基唱《完美的一天》,哪怕此时听来有些嘲讽。
间奏时,王九摩挲着车垫问:“你这车也不怎么样啊。”
不知有意还是无意,他讲的国语,听得后座上陈洛军好焦急。而韩静节只是笑笑:“够用就好,劳斯莱斯开在路上我都怕蹭。香港这种路况,什么车都跑不快。”
倪家准接班人的座驾是辆劳斯莱斯银刺,她这句话意有所指。果然,王九啧了一声:“跟谁都是跟,谁有胆就跟谁喽。”
“倪家以后要上岸的。”
“上岸?说说而已。”王九嗤笑一声。“上岸赚得有他们现在多吗?你看你混了这么久,也就这样。当医生、做生意都挣多少,有粉来得多?”
有些话讲不通,韩静节也只能按捺住一声叹息,转问到:“为什么是倪家?”
其实为什么选倪家一目了然。现在这种情况自立门户太危险,不如带着越南帮的粉档生意投个大社团,只要每个季度交数,差人就不会找他麻烦。但大字头都在洗白,和联胜为了狄秋也不会给他好过,所以眼下选倪家其实对他而言是最佳选择。
这个问题真正想问的,其实是为何倪家肯接纳他。不过王九听不明这层意思,哼道:“缘分喽。抢了一批货,本来想换点钱过渡一下,结果是倪坤手下的货。”
说到这里,车刚好停稳。他跳下车重重摔上车门,轻飘飘道:“你们咬得太死,一点活路也没给,好在我又寻到活路。”
店面不小,但过了饭点,暂时只有他们这三个客人。王九径直坐了最里面那桌,拆了纸巾,起开一瓶汽水猛灌下半瓶。韩静节也不同他客气,将菜单递给满脸拘谨的陈洛军,让他吃什么自己点,今日她有买单。
趁王九报菜名点单时,她说:“也不算很死,不然你又怎么好去警署这样走一遭,还有心给我打电话。”
终于说到重点,王九得意笑道:“倪坤要我摆平警察才肯收我。我说这又不难,去警局走一圈而已,怕什么?”
这和韩静节想的略有不同,原本她以为王九是想躲人才主动进警署,如今看来更像炫技。他向倪家递了一份答卷,证明自己还有嚣张的本钱,也试探对方是什么态度。
这招一点都不保险,好在最终得到一个很不错的回应,倪坤彻底认可了他,也愿意派人来保。至于为什么叫上她,韩静节细细思索,觉得应该是把她当作给倪家看的价码。
她说:“你想在倪家面前表现,我明白。搞咁多场面,不如一早叫我帮你打个电话,更直接。”
说话间,菜陆续上桌。陈洛军坐在背对着门的位置,全程没有说话,想必是打算见情况不对就掀桌。韩静节没什么食欲,招手叫了杯冻柠茶。只有王九有心吃饭,专心致志挑着烧鹅,问道:“你意思是,我搵个公用电话亭打给你,叫你帮我取消通缉,再顺手打给倪坤替我背书?”
他应该饿得不轻,啃完鸭腿才有心继续:“不说你没名没姓,就说我真的打给你,你恐怕会直接报警抓我。”
韩静节歪头看他:“这么不信我,还叫我来?”
王九直接点头:“你没信用,但你也会算。你拿不准我要做什么,就一定会乖乖来。”
他说得毫不遮掩,韩静节都能感觉到陈洛军瞬间绷紧。但她想了想,觉得王九说得也很对。她无意否认事实,只说:“其他人说这种话也就算了,你这么说就很没意思。衡量你我的标准从来都不同,按照你的规则走,我二十年前就死了,又上哪里去说不公平呢?”
王九专心吃菜,好像没听到她讲话。韩静节的冻柠茶也送到手边,她摸着杯壁上的水珠,黏黏腻腻好似血污。
她扯了张纸巾擦干净手,给出自己的价码:“现在都在这里,有的话讲清楚比较好。我们不打算对付倪坤,倪坤亦不会动我们。我返去会叫人撤掉通缉,你不如都改个名。你家底咁厚,在倪家一定坐头位,改个够威风的花名才配你身分。”
这话终于引得王九些许兴趣,他暂时放下筷子:“就这样?”
“你想要怎样?”答话的不是韩静节,而是陈洛军。他从方才起就一直在压抑愤怒,此时终于失效。很显然只要韩静节一声令下,一场混战就无法避免。但韩静节只是递给他一个平静眼神,示意他冷静。
王九没有在意他们两个的小动作,用筷子点了点两人:“她要杀你,你现在还帮她出头。我放过她一命,她帮一下我,不合理吗?”
他盯住韩静节,认真道:“我揸盘生意,你出一成本钱,差人那边你睇住。买的路卖的路不用你管,每季我分三成利给你,明码实价。”
相比较昔日玩笑一般的规划,这笔买卖简直称得上良心,更像是合作邀请。隔得这样近,韩静节看清王九戴的那副墨镜不是自己当年所赠,而是同品牌相似的款式。也许是那日旧物沾了她的血太晦气,也许是要更贵的新款才趁越南帮话事人的身份。
她摇了摇头,心平气和道:“我不碰粉。以前不做,以后也不做。”
没有回应。王九长长审视着她,好像她才是不可理喻的那个。很久很久以前,韩静节在这样的凝视下需要扮演镇静,但如今她早就习惯,也许王九才是那个要重新适应的人。
适应总是要花很长时间,但在满桌菜凉掉之前,王九暂时放过韩静节,重新去挑拣鱼肉。
“算了算了,没命坐一桌吃饭……”他说着大口吞下米饭,挥手好似驱赶。“不吃饭就走啊,记得买单。”
无需提醒,韩静节将钱包扔给陈洛军,劳驾他代为付款,顺便安抚一下大排档摊主。
“有什么关系,你又不是要找同桌吃饭的人。”她转向王九,将那杯没碰过的柠茶推到对方面前。“你本来就不要同伴的,同伴也不懂你。你需要同类,同类才懂惺惺相惜。”
不好意思大家久等了,本来只是修一下bug,后来因为演员问题思考了一下剧情走向。不过马上就要完结了,不想改定好的剧情,角色归角色,演员再观望。转眼入坑城寨一年了,还是很庆幸当时没有错过电影[合十]这个坑拖拖拉拉快要开了一年了,感谢大家一路的陪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1章 第 81 章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