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恨是一种薄荷片,嘴里觉得凉,胃部却有灼痛感。做人就是要坏,就是要当坏人。
如果变成坏人,就再也不是奴隶了。
Tamaki用灰原哀下水前留在岸边的红色外套将她裹在里面抱着,小小的脸颊搭于肩上熟睡,奇妙的信任与亲密感。
又是泡水又是捞人,还有浑身湿透在海边吹冷风,她一定累坏了。
她是这么小,双臂一紧就会把她勒死似的,Tamaki小心翼翼地整个人微微后仰让她能睡得舒服些。
走进灰原哀所在的宿舍,一路畅通无阻,诺亚会为两人开门。Tamaki将她放在床上后把暖气开得更强一些,这样衣服一会儿也就烘干了。她轻轻抚摸灰原哀熟睡的孩子脸,趁别人睡觉帮别人换衣服这种事她做不到。
屋里另外两人早就睡下,复杂地瞥一眼旁边属于美香那张空荡荡的床,而后静悄悄离开。
房门关上后诺亚才出声打扰。
「Tamaki,妈妈传唤。」
“哈…”
虽然早有准备也是情理之中,但这股萦绕心头的疲惫总是挥之不去。Tamaki深深叹口气。
“总得让我换身衣服吧。”
「不行,她说马上过去。」
“……”
她烦躁地揉揉湿漉漉的碎发,向处于研究所顶楼的贝尔摩德卧室走去。
“真是个不懂得心疼孩子的母亲。”
…
“阿啾——”
59支部公共餐厅。灰原哀打了个喷嚏,吸吸鼻子。Tamaki坐在对面立刻向她递去纸巾。
“感冒了吗?”
灰原哀开始注射HEL-02的第二个月,强度还没有到能抵御病毒的程度。她将纸巾接过去擦擦,幽怨地望着对方。
“明明是去救你,结果你怎么看上去比我健康。”
“…那还真是不好意思了。”
Tamaki尴尬地抠抠脸颊,该不会是因为自己没好意思帮她换衣服才导致她生病吧。于是决定负起责任。
“等会儿我去问问有没有感冒药。”
灰原哀默许,悠哉地继续切牛排。而Tamaki则是又说自己不饿,但还是陪她来一起吃午餐。
“所以,美香后来怎么样了?”
“啊、说到哪了?”
“说到你被妈妈喊过去。”
Tamaki自然地帮她续上果汁,谈起正事后脸上又严肃起来。
那时贝尔摩德见到她后说的第一句话是:你太令我失望了。但她不打算把这种废话说出来。
“我过去后看见美香浑身被绑住,妈妈说连这点事都办不好所以要惩罚我…”
“她有对你做什么吗?!”
灰原哀闻言顿时浑身紧绷打断她,脸上担忧形于色。
“我倒是没事…”
Tamaki小心翼翼地回答,毕竟美香是对方在研究所里为数不多的朋友。
“她让我把美香从顶楼扔下去。”
研究所顶楼有七十层那么高,把人扔下去无疑会四分五裂摔成一滩烂泥,这种程度即使是HEL-02也无能为力。她不理解这为什么算是惩罚,直到看见美香那双爬满刻骨仇恨的眼睛。
透着难以化解的怨毒和狠戾,同时又有委屈、忧伤,以及决心赴死的绝望。美香的本性里并没有敌视或仇恨,在那之前她从来没恨过谁。
“…我还是动手了。”
Tamaki低着头不敢看她,刻意躲避对方视线,眼里有抹难以化解的愁绪。
“抱歉,我杀了你的朋友。”
“……”
事实上灰原哀完全能够理解美香,自己曾经也被内心那股极度憎恨又恐惧某人的想法折磨到心力交瘁,甚至为此产生过一死了之的念头。
但看见此刻坐在自己面前那人脸上浮现的苦涩和痛苦,以及一生都被宿命推着走的疲惫。她第一次察觉到被人这样恨着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自责、愧疚、矛盾,产生这种情绪恰恰证明Tamaki并不是那种坏人。灰原哀沉默,切了一小块牛排将叉子递到对方嘴边。
“你真是一点都不了解我。”
Tamaki懵懵地抬起头来撞进对方冷静又漠然的眼神,好像从没想过要为此责怪她。说到底灰原哀跟美香也称不上是朋友,更何况这件事本来就跟Tamaki无关,美香要恨也该去恨琴酒。
说起责任,美香服下的APTX还是她研发的呢。
无论如何,对她来说最重要的只有小环而已。既然已经爱上了个坏家伙,这些就是她不得不去承受的。
“你确实做了件坏事呢。”
她的语气稀松平常,晃晃手里的叉子催促,对方乖乖咬进去。
Tamaki嚼着她投喂来的肉,苦涩又无奈地笑了。不想变得和那个屑哥哥一样,但又不得不服从命令成为那样的坏人。这种矛盾感无时无刻不像要把她撕碎。
灰原哀好像能将她完全看穿似的,继续说。
“但也不要试图合理化自己做的坏事,还不如接受自己就是个坏人要来得轻松些。”
话虽这么说,灰原哀也不认为她会变成像琴酒那样缺乏同理心的疯子。
“……”
Tamaki直勾勾地凝望着正在安慰自己的七岁小孩,她这是在叫自己怎么做个彻头彻尾的混蛋吗。突然噗嗤一笑,眼底浓厚的爱意没有一丝遮掩。
“笑什么…”
灰原哀被她盯得不自在,别扭地继续切牛排。
“我女朋友以前也说过我一点也不了解她。”
Tamaki收回过于明显的视线,托着脑袋望向窗外回忆,那还是向宫野志保提出分手的时候,自己为此还挨了她一巴掌。
说到这个灰原哀也想起曾经确有此事,原来以前自己就说过这话,Tamaki还记得呢。
“…那你有没有反省自己呢。”
“没有啊。”
“……”
Tamaki理直气壮即答,笑眯眯看向对面生闷气脸皱在一起的小孩,抬手揉乱她头顶的茶色卷发。
“因为我会喜欢每个她。”
无论是不是自己所了解的那个,即使变成七岁小孩,她也会再次爱上宫野志保。
灰原哀又上当了,先惹她生气再给她颗糖,这是Tamaki惯用的招数。脸颊顿时爬了层红晕一直红到耳根,以第三人视角听见这种不害臊的表白有些恼羞成怒,拍开对方在自己脑袋上乱摸的手。
“……轻浮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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