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辰……”

安德烈贴紧顾辰安，贴着唇将水喂给青年，冰凉的水缓解了干渴，混沌的大脑也由此清醒，水珠顺着脖颈划过喉结，二人都不是很清明。

带着汗渍的肌肤相贴，安德烈还在低声哄：“再喝一点好不好，脱水了怎么办？”

顾辰安摇头，沉默地贴紧。

浓烈的石楠花香积压在卧房里。

他好像烂掉了，变成一个坏人。

就算恋人是一个变态杀人犯，是一个疯子，他也不害怕。

他只是觉得好自责。

“肚子酸不酸？我有没有太过分？”安德烈不安地揉弄青年平坦的小腹，顾辰安闭眼，嗓子发痒。

“一点点。”

“乖乖睡吧，我在这里陪着你。”

顾辰安分不清自己的心，好像要被混乱给吞噬掉，他爱的到底是谁呢？

是柯林还是安德烈？

他到底爱的是具体的人，还是他们的影子？

那些情语，那些过往绞成一片，又酸又涩，像裹满糖霜的毒药。

太糟糕了。

时钟转过十二点，沉重的钟声响彻整座庄园，安德烈睁眼——四肢百骸都在作痛，剧烈的痛苦仿佛要撕裂他的魂魄，男人感到有什么东西正在体内相融，撕扯。

哗——

他口中突然呕出一大口鲜血，仓促地撇过身体，不让顾辰安沾染半分。

安德烈撑着自己身体，安静地滚下床，蜷缩在地上，黑血不断从指缝溢出。

双目刺痛，像是生生被剜掉。

四肢麻木，像是被钝器敲断。

内脏绞成一片，仿佛密密麻麻的蛆虫在蠕动。

这是共感。

安德烈猛然意识到，柯林死前的共感。

混乱的记忆交织在脑海中，挤压得钝痛无比，喉咙里压抑着闷哼，黑血蔓延着，蜿蜒流淌在地板上，古老的吟诵在耳际复苏。

『万能的主啊，我以您的名义，祈求您赐福，驱散这股邪恶之力。圣光——请照亮这片黑暗，让恶魔无处遁形！』

『以主的信徒之名，命令你离开这可怜的孩子，回到你应该去的地方！』

十字架，圣歌，教会缠绕着他，这样的字眼，真可笑。

半晌，安德烈缓缓睁眼。

显露出一双血红的眼眸。

恶魔站起身，月光下的五官显得俊美而可怖，他舒展着新生的躯体，骨节咯噔扭转，从容不迫地擦干掌心的血，又为床上的青年掖好被角，额头落下轻吻。

“睡吧，做个好梦，亲爱的。”

男人转身欲走，手腕却被握住，装睡的顾辰安睁开眼，手心已经被自己掐出血。

“安德烈。”

青年开口，惊觉自己的声线颤抖，几乎难成字句。

“你是安德烈还是柯林？”

恶魔看着他泛红的眼眶，亲昵而爱怜地贴紧，没有丝毫惊讶。

“都是我，辰辰叫什么都可以，也可以叫我真正的名字——梅菲斯特。”

“你是恶魔。”

顾辰安换上了笃定的语气，《浮士德》中的恶魔也叫做这个名字。

“我是，的确。”

梅菲斯特血红色的眼瞳闪着异样的光，照映着青年的模样，脆弱又坚韧的神情，恐惧又勇敢，矛盾到极点，迷人到极点。

“你要血洗这座庄园吗？”

“嗯哼，正准备这样做呢。”

恶魔语气轻巧，仿佛数十条人命是空气一般，只是指尖转瞬即逝的流沙，在亘古的寿命下，人类光阴的确与流沙无异。

青年琥珀色的眼眸像是蒙上一层水雾，声音哽咽。

“不能放过他们吗？休斯夫人，约翰，玛莱，霍华德……他们明明都是无辜的，他们什么也没有做错。”

“可我需要力量。”

“不吞噬灵魂，我会死的。”

“亲爱的，你要明白一点。”梅菲斯特弯下腰，慢条斯理地抹去顾辰安脸颊上的泪痕，“即使我爱你，我也还是恶魔，十恶不赦的恶魔，你要用廉价的善良来劝诫我吗？”

“如果要和恶魔做交易，仅凭这一点筹码可完全不够。”

“梅菲斯特。”

顾辰安委屈地重复他的名字，恶魔弯唇，心尖一颤，语气甜蜜：“你总是知道怎么让我心软，对不对？真是聪明的宝贝。”

“可我不能完全如你所愿——有些人，他们注定该死。”

恶魔的语气飘忽。

“这儿的宾客，有个叫奥利弗的男人，他是个恋童癖，将一个八岁的女孩折辱至死，却因为权势遮天而逃过制裁依旧逍遥法外，我该放过他吗？”

青年垂下眼帘，他不知道这些事。

“宝贝，我是恶魔，我需要吞噬人类的魂魄，可你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又怎么会做出让你伤心落泪的事？”

“我会放过这里的佣人并驱逐他们，但是那些该死之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这样——你会不会好受一点？用你们人类的善恶观来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青年伸出小拇指像是下定某种决心，断绝一切后路，目光流转，一眨不眨地对视：“我们拉勾，我会留在你身边的，梅菲斯特。”

恶魔黏腻地拥抱，神情甜蜜，视线像是紧紧勾连在一起的糖水：“我当然知道你会陪着我。”

“你爱上我了，辰辰。”

恶魔通常是没有心的，当然，通常没有。

存在例外。

唯一的例外。

美丽的福尔纳斯河畔，坐落着一座庄园，因为迷雾天气误入其中的旅客会遇到一对爱侣，受到他们热情的招待，那个温柔的东方人会将旅客们亲自送出去。

善良的旅客们心生感激，大肆宣扬庄园主的慷慨，也吸引了贪婪恶毒的目光。

他们专门搜寻到这座庄园，企图敲诈一笔，却没遇见传闻中温柔的东方人，而是金发恶魔，从此杳无音信，无人知晓行迹。

人们猜测他们也许是走不出森林，彻底迷失在大雾中了。

灵魂带有重量，恶魔会称量它。

你怀着纯白的善良，你会得到一笔财富。

你怀着贪婪的恶毒，你会就此失去性命。

善良永远值得歌颂，它并非是人性的弱点而在灵魂上熠熠生辉。

福尔纳斯河畔的故事流传更甚，后来被人们称作迷雾庄园天使传说。

[强行锁定副本中]

[检测到宿主魂体完好]

[正在提取宿主灵魂]

[提取成功]

[未检测到碎片排斥]

[灵魂碎片提取成功]

顾辰安盯着眼前的别墅愣神，心里万马奔腾——这给我干哪来了？

他挠头。

这还是系统空间吗？

哪来的三层带泳池小别墅啊？二楼阳台上还全是盛开的天荷繁星。

不儿，这地方怎么还扩建呢，很离谱啊，很离谱！

“人机哥，系统，统统，你还在不在？”

一个世界都没上线，顾辰安不知道它跑哪里去了。

叮咚——

[您好，我是您的代理系统996]

顾辰安：？

代理系统，这么高级，我人机哥呢？放年假去了？

“你好，我原来的系统呢？”

[未查询到结果，为您提供默认回复——您好，我是您的代理系统996]

“你们地狱难道也放假吗？”

[问题不在回答范围之内，为您提供默认回复——您好，我是您的代理系统996]

完了，这下匹配到真人机了。

顾辰安推开别墅大门，顾珏正眼巴巴地盯着他看。

还好还好，老公们还是小的。小的好，小的好，小小的也很可爱呢。

“小珏在等我吗？”

“嗯嗯，在等哥哥。”

青年惊讶地开口：“现在能说话了？”

紧接着，沙发上纷纷冒出几个脑袋，谢子亦晃动着蛇尾。

“辰辰回来啦。”

“学长辛苦了。”

“乖宝过来坐啊。”

梅菲斯特从桌上的茶杯里探出头，优雅地理平衣领，摊手表示：“宝宝，变小了好麻烦，我泡茶都泡不了了。”

二人在上个副本里度过二十年，每天一杯红茶已经是梅菲斯特二十年来的小习惯，一时半会改不了。

顾辰安从茶杯里把人提出来，一坐上沙发瞬间“满身大汉”几个人都在青年怀里找好位置。

“给你倒茶现在喝不了诶，直接变成泡澡了。”

“宝宝，你还是快点把碎片多找几个回来吧，我想变大。”

此言纷纷得到应和。

“对啊对啊，变小做什么都不方便。”

“虽然被辰辰抱在怀里很高兴，但是更想把辰辰抱在怀里。”

“想抱着哥哥一起睡觉。”

“我也想这样……”

“学长身上好香啊——”

“辰辰你衣服是不是穿太多了，你热不热？”

顾辰安：……

算盘珠子快崩我脸上来了，青年戳戳梅菲斯特的脸，还能怎么办，只能宠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