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再醒来时，你看见自己正被沈星回公主抱在怀里，你手里一股脑抱着他的外套和背包，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他正抱着你上楼，

“放我下来吧。”

“你看起来很累。”他牛头不对马嘴地回应，

“我自己可以……”

“没事。”

你在他怀里看他棱角分明的脸，从他眼里感觉到一丝温怒，但你并不清楚这温怒从何而来，只觉得刚才还一起出游的沈星回好像又不见了。

你脑袋抵在他的胸口，隔着衣服布料的心跳声声声入耳，你莫名有种说不出来的悲伤的感觉。

后来，沈星回不关你了——

你的猎人工作也已经暂停，或者说是被沈星回包揽了，他以你们两个人的名义一个人完成大量工作，

你不得不承认沈星回很强，但面对高强度的接不完的任务和委托，就算是沈星回也无济于事，

“沈星回。”今天他回来得格外晚，并且伤的很重，

“我们是搭档。”你声音哽咽着，“你为什么总是把我排除在外？”

房间没有开灯，黑暗里他的嘴唇翕动，

你听见他叫你的名字，

那是你现实生活中的名字。

“你又以什么身份来问我？”沈星回的声音似衬着黑夜而格外冷漠，

你被质问得说不出话，

你很清楚，你们都是会这样瞒着对方偷偷处理完一切都那种人，

“那最起码让我帮你处理伤口吧。”制服被染上血色，流浪体的粘液和灰尘都肆意地缠裹在制服的纯白里，

你知道他总是不肯去医院的。

见他不说话，你抢先将他身上的衣服和背带都解开，然后从里屋里拿出医药箱，

皮肤裸露出来的时候还是将你吓了一跳，

“你遇见什么了？”

你没见过猎人任务委托里有能够造成这样伤害的流浪体，况且你很清楚，沈星回强得离谱。

见他没回答，于是你故意将手里的力道加重了些，你看他因为疼痛而发出“嘶”的一声后又忍着不再发出声音的样子，才觉得心里的气消了些。

夜里你们还躺在一张床上睡觉，你感觉到他的手伸过被子握住了你。

于是第二天，你做了一个巨大的决定——跟踪他。

沈星回今天和前几天一样起得很早，你装睡等他出了门才迅速换好衣服带上鸭舌帽跟了出来。

“老板要两个包子一杯豆浆。”

你跟踪他刚下楼，然后就看他提着早餐上楼——你们撞了个正着。

“你——”沈星回似愣了一下，然后似笑非笑地看着你，

要不装作没看见回去？你收回了向下踏出的脚，然后双脚站在同一级台阶上低着头，躲避着沈星回的眼神。

“我说过你的活动范围只在家里……吧。”你听出这不是问句，

“我这不是担心你嘛……”你向他撒娇，“你昨天伤那么重，我怕你又不注意，伤口更严重了怎么办。”

“而且我是成年人，我需要自由的。”你试图同他讲道理，

“嗯。”沈星回赞同地点头，

“那我亲爱的猎人小姐，先回家吃早饭？”沈星回将手里的包子豆浆塞给你，“你爱吃的鱼香肉丝馅的。”

沈星回后来的确没有拦着你出门，他放下早餐就走了，于是你只好一边啃着包子一边偷偷在不近不远处跟着他，

他先是去了猎人中心上班打卡，然后去了近郊危险区打流浪体，直到晚上八点，沈星回从工作食堂出来，

看起来是很平常的一天，

如果他接下来没有去这个你从来没有来过的地方的话，

沈星回的evol闪现很快，你险些跟丢，但每次在你快要找不见他的身影的时候，他又总会在下一个拐角处站立着，就像是等着你追上去一样，

虽说你对自己的跟踪技术还是有一点信心，但对方是沈星回，你就也不由得心里打鼓来，

“诶？人呢？”你面前的是一栋早已闭灯的办公楼，玻璃门紧闭着，在昏暗的路灯下照不清玻璃门是否上锁，

你忐忑地退了下门，

门开了。

声控灯在你踏进去的那一刻亮了起来，然后似流水般给你铺了一条直直往里走的路，

你确信沈星回刚才是走到这边后消失不见的，

索性你就迎着这亮一路走到头，每走一步你身后的灯就不留退路地灭一盏，

你走到路的尽头了，单向玻璃门要面部识别才能打开，

“猎人小姐。”旁边逃生路口走出来一位身着黑色制服的男性，他的上半身被黑暗笼罩着，但是光正好照在那把银色手枪上，

子弹不由分说地朝你飞来，

你本能地闭上眼睛，视野里最后出现的又是那一缕红光，

“哐！”

子弹被弹开了，与之前几次不同的是，这次并不是做梦，你真真实实地感受到自己此刻从心底发出的近乎震颤的害怕——

沈星回朝你开枪了，

“沈……星回？”

刚才的那一下真的有把你吓到，子弹射出的那一秒吓得你直接跌坐在地上，

“哼。”男人的声音随他的脚步声远去了，“你输了，沈、星、回。”

等再反应过来时是那张熟悉的脸，“没事吧？”沈星回一脸担忧地看着你，

“沈星回？”

“嗯，是我。”沈星回把你从地上抱起来，“下次别玩儿跟踪了。”

你点点头，心里一大堆疑惑不知道如何开口，或者说，你其实害怕开口了，

要求对方坦诚的前提是你得先对对方坦诚，可这个前提条件你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说出口的，

万一，沈星回质问你关于之前的一切，你该怎么回答？既然是你先选择隐瞒的，那你又凭什么让沈星回对你坦诚布公？

“我送你回家？”你看他的眼睛，悲伤又深沉，

“嗯。”你不由得紧拽着他的袖子，

“放心，你不会有事的。”似是看出了你的害怕，沈星回安慰道，

“嗯。”

——

06

那天之后又过了几周，你和沈星回都没有再提关于你们互相隐瞒对方在干的事情，

你们就像现实中的情侣一样，会一起吃饭睡觉，会在周六日出门游玩，这一切都平常得不像话，换一种说法就是，你感觉这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沈星回一直都是个很克制隐忍的人，他的温柔细致让你觉得自己像个易碎的玩偶，他越是无时无刻地这样照顾你的情绪，你就越是从心底升出一种亏欠感，

这是系统设定的性格，一个为你量身定制的恋爱对象，

你尝试这样安慰自己道，

由于各种原因，你的双相情感障碍一直都是你生活里无法跨出去的那道坎，你可以很开心同周围人一起游戏玩耍，可每每度过了这样极乐的心情后，你总是会迎来另一种极端的自怨自艾，

沈星回就是这样一种极乐，

以前你可以将这种自怨自艾留在现实生活里靠药物消解，可……

你现在回不去，

你也很清楚，不仅是现实世界回不去，就连曾经你最初进入的游戏世界也回不去了，

你回不去了，沈星回也回不去了。

——

07

其实沈星回有几次看见你自己在房间哭得很厉害，他甚至都不清楚缘由，上一秒还在同他打牌玩游戏的你为何此刻会如此悲伤，

那日他说要让你尝尝经你指导后的他的手艺，把你拦在厨房外就开始在里面噼里啪啦地忙活起来，

然后在叫你吃饭的时候，他看见了，

他看见你跪在床头，侧对着还透进一缕落日余晖的窗子，看见你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捂住嘴——正无声地哭泣着，

那日他在门口站了很久，久到饭菜似乎都有些微凉，一直等到你收拾好自己后才轻轻敲了门，

“饭好了，要出来吃吗？”

你不知道他有没有看见你湿红的眼眶，只觉得那日的饭菜吃起来格外美味，你笑着夸他做的很好吃，

他回应说是你这个老师教得好。

你没同他讲过你的病情，就连参与此次实验也是另一种冒险——游戏过程中你没办法按时吃药，好在发病次数并不会很多，你也一直忐忑着瞒了实验室所有人。

沈星回偶然撞见的几次诸如此类的悲伤让他无从下手，他发觉那是他触碰不到的另一个世界，那痛苦不来源于他——可它又如此强烈，那是那颗担惊受怕、一碰就碎的幼弱心灵，这个哭泣着抽的单薄身体，根本承受不了的。

这让沈星回一直都很苦恼，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你脱离这种悲伤，

于是他只好把你的头紧紧搂在他胸口，嘴唇贴在你的额头上，

他也一同跪下，好让你躲进他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