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第七狱的时候，库洛洛和柯妮亚遇到了侠客、芬克斯和窝金。在他们之前一点，窝金也刚到。

侠客迅速地打量了一眼他们两个人，两个人身上都有点小伤，柯妮亚左脸上还被划破了一道。团长在旅团里实力自然是数一数二的，柯妮亚的能力他也有所体会，在这种地方应该不至于受伤，还比他们到得都晚，八成是他们之间起了争执动过手吧。

心大如芬克斯其实都看出来了，他们肯定在单独相处的时候动过手，不过二人间并没有拔剑弩张的敌对态度，反而更像是...那种情侣间吵架的感觉啊？他困惑地朝侠客看看。侠客朝他眨眨眼，然后迎上去和团长打招呼。

柯妮亚沉默地站在一旁，隔了段赌气般的距离，看着脸色又很平静，就像是那种天性不爱和人亲近的小孩似的。认识有段时间，但侠客也不是太摸得清她的性格。他只是和团长简单说了几句。

“这地方到底有多深啊？谁还记得下来的路吗？”走着走着，窝金问到。

“怎么，你怕出不去啊？”芬克斯语气揶揄。

“怕？”窝金反问一声，不爽地瞥向他，“你在说什么浑话？”

“确实难以计量距离呢。”库洛洛说。

他们有来有回地吐槽了几句，没人真正关心该如何返回地面。

第七狱共有三谷，都是恶劣的环境，他们在第二谷毒森林中又和飞坦汇合了。

第八狱十壕，第九狱四环，经历了前面的战斗后到这里柯妮亚已经觉得有些难熬了。她努力没有表现出来，身边人也神色自如，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同样维持着体面样子而已。

怪不得教廷一直在用假的《答案之书》，并非她盲目自信，能够走到这里的人大概全世界都不足百人，普通念能力者根本无法挺过前几关。

气温在不知不觉间变低了。面前是巨大的湖面，分成逐渐下降的四个环形层，湖面冒着森森冷雾，中心是巨大的三头巨怪，三头巨怪中间存放着的大概就是《答案之书》了。

柯妮亚曲了曲手指，这里太冷，冻得身体都僵硬了，但她不想花费太多体力来取暖，毕竟接下来还不知要面临怎么样的战斗。好在这会儿和旅团其他几个人一起，那几人就像不知疲倦的杀戮机器一样，她混在他们之中休息，保留体力。

“我记得古书里记载这四圈湖面好像是加伊那环、安提洛拉环、多罗梅亚环和朱迪迦环，分别对应背叛家人、祖/国、来宾和...”虽然没有像飞坦他们那样对湖中怪物杀得那么起劲，侠客嘴也是没有闲着。

“主人和神者？”库洛洛一手击飞一条怪物，语气略带不确信地补充到。

“啊好像是。话说这几个有什么递进关系吗？背叛/祖/国是比背叛家人更严重的罪过之类？”

“什么来宾？什么家人？”飞坦一刀一个，发问都很有节奏感。

柯妮亚的思路不自觉跟进了这场对话，这个问题既然被提出，她也有些好奇。

“大概是吧。”

“不能理解。”

“毕竟我们不是那个时代的人嘛，放在那个年代大概人们的观点就是这样的，一切就理所当然啦。”

“所以到底什么是来宾，什么是家人啊？？？”

“来宾是来访的客人，家人是...”她忍不住插了句，这种三岁小孩都知道的常识性问题被看着能有三十岁的人提出让她感到很不可思议，但越是常识越是难以解释，就像我们都知道1加2等于3、3加3等于6，却很少有人能说清1加1等于2的依据一样，是以她话讲到后面就找不到词了。“就是家人啊...”

“嗯...就比如说你住在一个房子里，门里跟你一起住的是家人，门外来找你的是来宾。”侠客接过她的话，他明白如何用同伴能接受的语言解释这件事。

“哦，所以我们是家人咯？”芬克斯问的没心没肺。

“...也能这么说吧。”侠客笑笑。

柯妮亚想起小时候拿玩偶玩的过家家，在很长一段年幼无知的时间里，她始终觉得泰迪熊是男的，小白兔是女的。眼前这群人组建一个家庭的话，侠客怎么看都是个男妈妈的角色。她被自己这个想法逗乐，带着嘴角还未收拢的弧度瞥了侠客一眼，眸光敛下笑意，反手一刀斩开二人间跃出水面的水怪。

这是侠客头一次看到她的这种招式，不知是她动作太快还是武器本身具有迷惑性，他根本没看清她手上劈开怪物的是什么，只是大约能感受到是件极其锋利的器物。在此之前，她好像一直隐藏着呢。他看了眼不远处的团长，团长回应他无声的发问，撇了撇头，他瞬间明白过来。

八成是团长前面想盗取她的能力，但是失败了。

怪不得他俩身上都有伤。

团长怎么会失败呢？

不过她的那个念能力确实很不一样，他也说不出究竟，只是隐隐约约有种异样的感觉。现在团长居然都没偷盗成功，那就更说明她的念能力特殊了，他想着有些兴奋起来，不知不觉嘴角勾起了弧度。

“你特么对着这些东西还能笑出来？”芬克斯越过他身边，瞥了眼，神情古怪地吐槽，“我看得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

侠客没有解释，轻快地哈哈笑了两声。和芬克斯解释没有必要，这人向来不求甚解，没答案的事就没答案算了，他觉得他这样也挺好的。

每靠近湖心一些，温度愈降，这点程度的活动不足以让身体热起来，柯妮亚对温度的变化感觉很清晰。三头怪兽感受到他们的靠近，扭动咆哮起来以示警告。

这怪兽长得有些许像神话故事中的龙，浑身冷白，背脊的须发泛着灰蓝。从这个角度可以看清它身上闪着些微荧光的鳞片，那些鳞片是半透明的，边沿锋利，似乎很坚硬。

“不知道这玩意儿在这里呆了多久了，我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奇怪的生物。”芬克斯挥了两圈手臂，转回去时正好打飞一条从后面越来的水怪。

飞坦不跟他废话，已经先行一步落到了湖的中心。芬克斯哇哇叫起来，飞坦回眸勾了勾嘴角对他说：“急什么？这丑东西有三颗脑袋呢。”

通常情况下，体型越大的生物动作越是缓慢，但眼下这个三头怪物的速度有些超乎众人的预期。芬克斯趁空没忘挑衅飞坦一下，说需要帮助尽管开口。飞坦下手愈发狠戾，仿佛刮的是芬克斯的脑袋。窝金看上去也是个喜欢单打独斗的。他们三人一人对付一个头，怪兽忙于应对，柯妮亚趁机盘算着穿过战场去拿《答案之书》的路线。

她现在稍微有点纠结，她又不想表现得像是趁机捡漏的人，但又确实很想捡这个漏。她还是看了库洛洛一眼，以示自己坦坦荡荡的要采取行动了。

不管那三个人是否以杀死怪物为目的，她的目的只有得到《答案之书》而已，能够现在就拿到的话，何必等到他们杀死怪物，况且一开始她就和库洛洛明说了自己的意图。

她按着计划的路线走去，离《答案之书》的位置还差十五米左右的时候，怪物的其中一个头先发现了她。然后其余两个头同时感应到，一齐向她攻来。

虽然一开始就考虑到可能不会这么顺利，她有所准备，但瞬间触发的来自三方的攻击依旧让她有些应接不暇。飞坦他们在意识到的时候以最快的速度来拦截，但是效果不大，他们的攻击无法分散掉它此时集中在她身上的注意力。

此时她抬头向上看去，只见怪兽透着蓝紫色血管的腹部和高高仰起的，此时向自己俯冲下来的三个巨头。在这个视角之下，她才意识到这是个多么危险的位置，她事先的预估有些错误，不过除此以外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她必须要冒这个险。

***

库洛洛的加入一下扭转了局势，巨怪的其中一个头迅速被这个更具威胁性的人吸引过去，而中间的那个头也有些许犹豫。其他几人反应过来，配合着一起攻击三头的巨怪。

幻影旅团的实力是足够强到令人安心的，况且他们从不因为任何局面而焦虑紧张，仿佛一切都只是有趣的挑战而已。她受他们这种气氛影响，也渐渐放松下来。

他们没有赶尽杀绝的态度，只是在享受戏弄这个怪物的过程罢了，玩了会儿才解决掉它。它巨大的头垂落下来，重重砸在冰面上，冰面瞬间裂出几道碎痕。在最后一个脑袋砸落下来时，冰面彻底裂成了几块，随着一阵断裂声，怪物巨大的身体从中心开始沉入湖里，临近的几块浮冰也被它带入了湖里。

它的体格太大了，迅速滑落下去掀起了湖下的潮涌，地面颠簸，冰层碎裂成更小的块状。

“不好，这里要坍塌了！”

柯妮亚听到这声喊叫，与身边的库洛洛对视一眼，迅速动身去拿湖心被摆放在硕大的冰柱上的《答案之书》。在她的手抓住《答案之书》的同时，脚下的浮冰彻底碎裂，她无处借力，跌入了湖里。

眼下没有其他出路，几人纷纷沉进湖里。湖底似乎有巨大的吸引力，他们顺着潮涌游去。

水波明一阵暗一阵，不知光线从何而来。耳边没有声音，身体也不再感受得到刺骨的寒意，即使看见身边的同伴，却依旧感觉自己仿佛孤身一人飘荡在无穷无尽的空虚中。

绝望又安心。

甚至让人觉得就这样下去也不错。

这大概就是很多人的死法。

柯妮亚很清醒，这种感受只是在她的脑子里走了个过场，她马上就意识到。【炼狱】也是这般的，她将其称为“情绪陷阱”。当然，这也不是什么专有的东西，在很多种致命的场景中都能体验到，比如毒/药，再比如一些特殊的音频，甚至有些人的念能力就是这种精/神/控/制类的。

不知游了多久，再次浮出水面的时候眼前的场景似曾相识。

“这里是...”

他们纷纷爬上地面，这里似乎就是最初进来时所见到的那片湖。

“咦？明明感觉是往下的，怎么会回到这里来了？”芬克斯抬头四顾，喃喃自语，“这地方还真是挺神奇的。”他边上，窝金也是满脸的茫然和惊奇。

强化系二傻。柯妮亚在心里判断到。

“这里的空间构造很特殊呢，我猜和当初建造者的念能力有关系。”侠客是第一个上岸的，这时已经好整以暇晃过一圈了。

这个操作系的就不一样。念能力系统好像比星座还准点。

推开厚重的石门出来，此时的外面似是黄昏，森林中一片金粉暮色，有些晃眼。库洛洛和侠客最先走出，抬起手臂遮了遮。

“这里的黄昏还真漂亮啊。”窝金发出感叹。芬克斯下意识抬起手看了眼表，然后甩甩手哀嚎：“吗的进水弄坏了，刚买的绿水鬼，草啊。”

库洛洛回过头，抿嘴笑着：“现在应该是凌晨，这里可是‘昼夜颠倒的森林’，忘了吗？”

芬克斯和窝金又是两脸茫然，后知后觉地“啊”了声。

“看——”侠客抬手指向树叶，“天还是暗的，太阳没升起来呢。”他所指的方位有一颗特别亮的星，那是金星。彼时盛夏，太阳升起前西方的天空中金星十分耀眼。他的手放低了点，“你们看这些树叶在夜间是会发出橘色的荧光的，制造出一种黄昏般的错觉。”

芬克斯心满意足地拿衣袖擦了擦心爱的手表表盘。

“在但丁《神圣的喜剧》中描述，但丁和维吉尔从撒旦的后背攀爬到达炼狱山，头顶是璀璨的繁星，时间是复活节黎明，现在还真是应景。”他们继续向前走去，库洛洛说着，突然问柯妮亚，“能让我看看《答案之书》吗？”

他问的轻松随意，她稍作斟酌，还是把书拿出递给了他。

羊皮书卷古朴简约，比预想中的更完好些，可能是这百年时光中都被好好存放在此地未经任何人之手的原因吧。

库洛洛并没有让她担忧，随意翻看了下便将书还给了她，而他的几个团员显然也不是兴趣很大的样子，只是对这本书是否真的能知晓一切表达了质疑。

完成任务，大家都很轻松，旅团这些精力过剩的人像郊游一样闲散地晃着，一言不合追逐打闹起来。她走在最后面，看着金黄色光线下他们的背影——尤其是飞坦的——想起了去年夏天去波斯塔黎哥度假时小岛上的那些孩子，他们穿着泛黄的白色背心和短裤，赤脚奔跑在沙滩边、公路上，又土又野又快乐。

她小时候是跟爸妈去过流星街的，没有久留，印象也不太深，不过她感觉这些人或许和那些小岛上、小镇里的孩子是差不多的，野蛮且自由地生长着，一生不为各种规矩所规劝。

如此人生，虽与现代社会不相符，但何尝不是人类本能的愿望呢？

回到车上，柯妮亚再次拿出了书。这一路走来为的就是此刻，她需要立刻就见到真相。

白色的【气】附上她的手，也包围住了手上的书。

“伊塞克.海金斯在哪里？”她开口问到。

一阵不同的【气】从书中爆发出来，书页缓缓翻动，一行墨色斑驳的英文浮现在书页上——

the void.

柯妮亚不可置信地望着这个词，只感到心情层层下坠，耳边是呼啸而过的风声。

“什么意思？”

“死了吧。”

芬克斯和飞坦低声交流着。

柯妮亚注意到void前面有一个the，这个the或许表明了书中所说的这个void是一个特有名词，比如一个地名，又或是——

她抬眸对上库洛洛若有所思的神色，他对上她的目光，微微抬了抬下巴暗示她询问下个问题。《答案之书》的提问次数并不是无限的，每日只能回复三个问题，所以要慎重地选择措辞才能问到想要的答案。

“我要怎么救出伊塞克.海金斯？”

合上书页，答案自动消失，可进行下一个问题。她问了第二个问题，答案再次浮出来。

You shall dive into the void.

心脏在胸腔中嘭嘭地跳动起来，先前隐约感知到的糟糕局面应验了，他果然是为了自己闯入了【炼狱】。

柯妮亚：乡下的旅团老舅们治好了我的精神内耗。

其实我觉得旅团还是挺活泼可爱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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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 22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