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司大人。”

一直如石像般沉默的祭司抬起头看向这位野心勃勃的公主。

“还记得那个关于雨神的传说故事吗。”，公主漫不经心地把玩手中的花朵，“命定的勇士通过圣井到达雨神的居所，为伟大的国王带回神谕。”

“那只是个传说，前往圣井的隧道从来没有开启过，先前的人祭从未到达便被连人带船退了回来。”祭司继续低垂闭目。

“上次不就成功了。”

“你也是愚昧的臣民吗。”，祭司皱起眉头，“冥界的并未迎接到她的灵魂。那个女孩，只是运气不好被卷进暗流，现在应该正于密林的河床、异石的隧道或是圣井底下与白船的残骸一起安眠。”

她合上眼为那个不幸的灵魂低声吟诵。

“那不正好。”，公主眼里精光闪烁，“那看外面，那楼上有一位金色头发的女孩，不正是我的勇士吗。”

石像动了，祭司来到公主的身边，迟疑片刻挑起用于阻挡视线的挂毯一角，顺着公主所指的方向看去。

那扇圆窗被合上，只是那金色的发丝在缝隙间依旧醒目，就像国王的大羽冠尾部垂落的金纱。

“怎么样，看来我的哥哥不用将白尾鹿错认做新娘了。”，公主碾碎了花朵，将它丢了出去。

“神谕……”，祭司喃喃低语。

宿云对轿辇中那两只鸟儿的谈话并不知情，既然凑巧看了场热闹豪华的仪式，弥补了上次未能观看羽蛇祭的遗憾，无意间还满足了她旅行的初衷，她不打算多待，准备打道回府。

欢闹的人群不断的向上涌来，跟随公主的轿辇往城邦上层的神庙处去，只要是公主经过，红花海便从空中撒下，鼓乐声、歌声、狂欢就跟随到那。

一向以肃静、征讨与杀戮闻名的帕伦克潘陷入到盛大的狂欢里，人们在馥郁芬芳里如痴如醉，公主便是这座城邦的狄俄尼索斯。

如果可以宿云也想见识一下这场盛况，可她已经耽误了许多时间，该回去了。

她可没有忘记恰克的分离焦虑。

宿云贴着粗糙的墙谨慎地踩着脚下的每一块台阶向下走，生怕被拥挤地人流裹挟，为什么不等狂欢结束？

她打量这人声鼎沸和还再向这而来的人群，这场狂欢怕是要持续数日，现在不走怕是几日都无法脱身。

渐渐的，宿云不再能听见那些喧嚣，城邦的中下层万人空巷，帕伦克潘人们都已经去参与这场狂欢盛宴，只有鼻腔嗅闻到的花香与留下石板上红绸缎的花。

她走到城邦的城门，现在这里早已不见玩闹的孩子、围坐在一起的市民、来往的旅人、背着货物的游走商人……只是多了十几名强壮的武士，他们的装备比库坎还要精良，长矛的矛尖是锋利的黑曜石，玛雅没有青铜器，他们的盔甲是一大块护住胸膛的玉石，十分奢侈。

宿云想他们应该等于现代的特种兵、古时候的重骑兵。

她正常的路过，就要出城门，眼神与其中一位武士相对，她礼貌性地点头微笑。毕竟整个城邦都去追赶狂欢，这下面宛若一座空城，他们要坚守着城门以防意外。

然后她被拦下了。

武士手持这长矛冷着脸道：“公主……”

宿云现在着急回去选择“跳过”，“不追星，我要回家了。”

她弯腰钻过。

矛尖齐刷刷地横立对准了她，其划破空气发出尖啸声，倘若是之前的宿云早就认怂了。

但现在，新仇加旧恨，宿云冷下脸，翻了个白眼,"我说你们到底想干嘛，把我再推水里吗。"

她打了个响指，长矛就被水泡泡包了起来，反重力的飘浮在空中，宿云挑了挑眉，和武士对视。

她已不再像当初一样无力成为任人宰割的祭品。

武士吞咽口中分泌的唾沫试图令自己冷静下来。

帕伦克潘是死亡的城邦，血与杀戮早已浸透他的骨肉，他们自幼被挑选，被城邦以鲜甜软糯的玉米哺喂、被以香醇的可可供养，哪怕是美洲豹都丧命于他们的长矛之下。

他向身边的其他的武士们高声道：“割下我的头颅！冥府拿去我的肉身，我将前往天国！”

他声如洪钟，发出野兽的嘶吼与粗喘足以令天震地骇，武士抽出腰间的短刀向她袭来。

宿云召唤出水盾将他挡下，武士就像撞在水床上发出“咚咚”的声音，就像陷入沼泽，困在这非牛顿液体里挣扎不出来，又有武士向她袭来，她又故技重施。

他们葫芦娃救爷爷，被粘在水盾上。

宿云抬眼环视了剩下的武士，目光所到之处武士纷纷避让。

宿云叹了口气，“现在我可以走了吧。”

她紧了紧腰间的布袋，将其系得更加紧一些，抬腿就要离开。

“请您等一下。”

宿云停下脚步，看了过来，是那个轿辇上的祭司，她站在较高的台阶上看着宿云。

光打在她的面孔上，宿云认出了她，是那场将她当做祭品的仪式的祭司。

显然她也认出了宿云，祭司激动地浑身发抖，“关于雨神的传说居然是真的。”

祭司发出癫狂地笑声，过来许久她才平复下来，“请您与我一起前往神庙详谈一些事情。”

宿云双手抱于胸前，“我们没有什么好谈的，我可是在你们手里差点死掉。”

祭司摇摇头，“你会感兴趣的，我要说的是关于雨神恰克从纪元开始前流传下来的传说，不……现在看来是预言。”

“带路吧。”

在这鸟瞰能将城邦、森林，甚至远方的河流一览无余的神庙宫殿里。

她们相对而坐，祭司道:“在乌斯马还繁荣昌盛时，预言的歌谣于人群中传唱，四方雷霆甘雨之主借予破开足以粉碎肉身的激流来到神境的勇士神能，她会带回神谕，命定的国王聆听着，孩童们无需以哭泣换来雨露。”

“所以你们把我推进水里？”

成功了是预言，失败的传说。什么勇士，她纯粹的是命硬。

祭司僵住，她本就不善言辞，听到宿云的指控，又陷入石像雕塑的沉默。

一旁的挂帘掀起，羽毛发出沙沙声。

漂亮的格查尔鸟从后走出来了，公主扑了过来，一把抱住了她，“我命定的、天神选中的勇士。”

公主扬起脸，看着宿云的发丝那是她羽冠上的金纱，“我已等待你许久。”

扑鼻的芬芳令她一时发愣，会过神后，宿云一把将她推开。

意外之喜令她无比喜悦，无须假冒，这真是一位的前往圣井的那一端又重返人间的勇士。

公主握住她的手，“请为我传达神谕于我的祭祀月，令人们无需再因为预言而乘坐白船冒险。”

公主的话很诱人，宿云被鼓动了。

出于身为人祭的受害者，出于对着野蛮血腥的仪式的愤怒，还有出于想要为恰克解开一层心结，希望他能够走出庇护所来人间看看的心情。

钩子直直地伸在她面前，宿云咬钩。

她点头同意。

出于不同的目的，为了相同的结果，女孩结成盟友。

突然反应过来。

“等等。”，宿云有些诧异，“不是说祭祀月是为了王子联姻而举行的吗?”

"哥哥已经无法举行婚礼了。"公主眨眨眼，“他已与众神建立更紧密的链接。”

她悄悄瞄了一眼殿门外，祭祀的石床下那颗玉石覆面的头颅和那无法废物利用盛于金器皿中的血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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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圣井(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