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假如佟毓婉切开来是黑的》

part1

那拉氏向来对唯一的宝贝女儿是事事挂心的,即使在自己心不甘情不愿地同意了婚事以后,眼见女婿周霆琛对毓婉爱护有加,女儿好似事事如意,可心里到底是不大痛快。

归根究底……就算他周霆琛是歹竹出好笋,上海滩谁人不知周家老太爷就是个老无赖?这毓婉嫁去了周家,他又是公公,若受了气,周霆琛这个做儿子的能怎么做呢?!

【佟宅】

“嫁过去不过两个月,模样瞧着都清减了……额娘叫厨房做了你最爱吃的小菜,快多吃些。”难得女儿回了娘家,那拉氏心中又是高兴又是心酸,只一味夹菜到毓婉碗里。

“哪有呀额娘……”毓婉被这密不透风的殷勤弄得都有些不好意思来。艰难地咽下了一口菜,看着精致小瓷碗里垒得高高的,实在不好下手,于是索性放下了筷子。

腹中已饱,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朝着父母笑:“您只是有一个多月没见到女儿,才会觉得女儿跟往日不大一样了吧。阿玛您看呢?毓婉也没什么变化吧?”

佟鸿仕搁下了茶,瞧着女儿笑魇如花的脸,也觉得妻子就是太过担心了而已,但还是斟酌着复述了一遍那拉氏喜欢听的话:“你说你过得好,我跟你额娘也就放心了。如果真在周家受了委屈,你就回娘家来,自有我们为你做主。”

果然,那拉氏听后很赞同地点点头:“说得是,没得让我疼了二十年的女儿被人欺负的道理。”转而又想到了什么,皱着眉问毓婉:“如果不是受了委屈,为什么这一个多月来你也不回家来看看?当初周霆琛求婚的时候可是答应过我的,你想什么时候回来他都不阻拦……”

佟鸿仕重重咳了一声:“怎么好让出嫁的女儿隔三差五回娘家?会被人说闲话的!再说了,那毓婉今日不就回来看你来了嘛?”

那拉氏素来是强硬的性子,正要反驳,被女儿的答话打断了:“其实公公待我也没有那么不好。只是前些日子太忙,霆琛……又要上战场了,我想多陪陪他,所以一直都没来看望二老……是女儿不孝,让阿玛额娘担心了。”

那拉氏“哼”了一声,自然不是真为了毓婉口中的“不孝”——只要女儿过得好,她自己怎么样都没有关系 。只是想到那周鸣昌,到底还是看不上,总觉得一向懂事的女儿可能只是在粉饰太平。

但她再要强再疼女儿,也知道娘家的手不可能伸太长,会连累毓婉名声不好听。况且那周鸣昌再不像话,也不可能对儿媳动辄打骂。自己若管得太过,恐怕反而会让新婚夫妻生了嫌隙。

“总之,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知道吗?”末了,那拉氏也只能叹口气,不再多言。

毓婉笑着点头,反过来给那拉氏盛了半碗酒酿圆子,劝她也多吃些菜。并保证说再过些日子,她一定常常回来,又说了些趣事,哄得佟鸿仕和那拉氏十分高兴。

吃过午饭,二老一直有午睡的习惯,毓婉便也回到了昔日的闺房小憩。那里一直有人打扫,务必一切都保持原样。

卧室门前是片不大的空地,种了两株夹竹桃,如今开得正盛。重重叠叠的绿叶中有输数不清的深红色的花朵在明媚的日光下吐艳争芳,很是漂亮。

毓婉在院子里定定站了半响,唇角轻轻牵起一抹弧度。

part2

“呦,佟大小姐还知道回来?怎么,我儿子一走,你这做儿媳的……就忘了自己的本分啦?!”刚一步入花厅,就又听见周鸣昌粗着嗓子喊。

毓婉脚步一顿,才缓步走了进去,叫人:“父亲。”

周鸣昌又是在吞云吐雾,舒服得真哼哼,唯独对毓婉还是脾气很差。

边上站着两个侍女,小心翼翼的模样,似乎是希望自己的存在感越小越好。

周霆琛一走,先变脸的可是周鸣昌。

儿子在的时候,他心里怄得要命,就是因为儿子当初为了娶佟家的小姐,都动了把他送去养老的念头。平日里若是对儿媳妇凶了些,他儿子就直皱眉!

——这叫什么事儿?!做老子的还没享到福呢,反倒娶了个祖宗回来?

幸好这个儿媳平日里也算是孝敬了,当初也是她劝着霆琛将他留在家里养老。否则……哼,他就不止是现在这个态度了。非让她佟毓婉知道,做周家的儿媳,还是得他这个公公最大!

“你额娘那么疼你,总不能让你空着手回来吧?”周鸣昌努了努嘴,明显地意有所指。

这就是想要钱的意思了。

周霆琛在的时候,家里的钱都归毓婉管着,也不肯让自己的老爹抽鸦片,故周鸣昌前段日子着实过得苦巴巴的。如今也就是觉得儿媳好欺负,要摆出公爹的架势重新做回那个周家老太爷罢了。

实际上,如果毓婉强势一些,大头小胖绝对会帮着自家嫂子,把老头子控制起来。即使现在周霆琛不在,他也别指望能出去买来鸦片。

现在抽的,不过是当初偷偷藏起来的罢了。

“是有些礼带回来。走之前阿玛还特地告诫毓婉,做儿媳的,一定要好好孝敬公公。”她温婉地笑着,贤淑的神情正如当年早逝的周夫人。

“嗯~佟佳鸿仕不愧是做过官儿的,还算是个明白人。”周鸣昌又咂了口烟管。

这样不客气的言行举止这几日都很常见,毓婉就像压根儿没注意到似的,只是转头对两个侍女说:“你们先下去休息吧,站了那么久,应该也累了吧。”

两人急急告退,如释重负一般。

周鸣昌正要喝止,却被毓婉的话吸引了注意力:“对了父亲,今日正好遇到黎大哥,他说有东西要我转交给您。唔……包得严严实实的,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周鸣昌却是面上一喜,暗道那小子终于把金鸦片搞到手了。

……

当周霆琛风尘仆仆地赶回来时,正碰上周鸣昌的头七。

part3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爹好好地、怎么会犯了重病暴毙呢?”因为从前线赶回来太急,周霆琛穿着的墨蓝色风衣都没有换下,下巴上也冒出了淡青色的胡茬。

他直直地目视着安放着父亲躯体的棺柩,眉心挤出一道深深的沟壑。

他身旁站着的,居然是一位长相与他极为相似的人。很难说是在问那人,还是在自言自语。

“幸好,我们紧赶慢赶,总算在你爹下葬之前赶了回来。据你所说……你爹虽然有毒瘾,但平日里身体也算康健,如今甚至还没到天命之年……无论如何,也不大可能突染重病身亡。”即使面目相像,但说话的男子周身气质并不似周霆琛那样冷冽,声音也并不相同。

“我怀疑是我,或者我爹,之前得罪的什么人……呼……”周霆琛微仰头叹了口气:“幸好毓婉没有事。”语气中的后怕十分明显。

“毓婉?”男子疑惑地跟着念了一声,很快就敏锐地意识到了友人因为自己口中这简单两个字而产生的不喜。

“……是我的妻子。”周霆琛淡淡解释了一句。或许是也意识到了自己言语中的冷意来得莫名其妙,他补救似地笑了笑,但笑意仍未到达眼底:“不管怎么说,这次,只能靠你帮忙查找我爹的死因真相了……慈航。”

“那是自然。”程慈航耸耸肩,回以一个友善笑容:“别忘了我的职业。”

part4

程慈航第一次见到佟毓婉,是在晨光熹微的清晨,安静又美好。当周公馆的女主人走近的时候,似乎还能闻到淡淡的花香。

她穿着一身月白色的绣花旗袍,耳畔挂着一对玉蝴蝶坠子,或许是因为服丧,或许原本就是个人习惯,身上并无太多饰物。望过来的眸子明媚如盛夏朝阳,唇边浅浅微笑恬淡而温婉。

虽不是多么倾国倾城的美人儿,但还是会让人眼前一亮,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至少,他是这样觉得的。

“这位就是嫂夫人了罢?”心下思量一番,面上却并没有直直盯着人家看,只是歪着头含笑去问身旁的男主人。

“嗯。”周霆琛朝他微微点头,伸手去拉毓婉的手:“怎么不多睡一会儿,这就下楼来了?”

当着陌生人在跟前,她腼腆地笑了笑:“今日你又要回前线,叫我怎么睡得着呢?”软语中暗藏的依恋与担忧,听得周霆琛心中极妥帖,清冷眸中温情一片。

“……这位应该就是程先生了吧?久仰大名。”明明只是客套的话,她说起来却仿佛有种特殊的真诚感情。

但不知想到了什么,程慈航心中突地一跳。但他没有表露出来,保持着一贯友善的微笑:“嫂夫人好。”

大抵新婚不久的女子脸皮总是有些薄,听他这样称呼,毓婉姣好的面容浮出一丝红晕,似乎是转移话题般地随便问了个问题:“听说程先生是南京大名鼎鼎的侦探,所以不过几天……就把害死我公公的凶手找到了?”说完又自觉失言,小心地瞥了眼丈夫,怕他不悦。

其实既然真相已经水落石出,周霆琛只觉得自己信错了人,又觉得自己亲爹确实罪孽深重,落得如此下场,也不能说不是咎由自取。

即使罪魁祸首黎绍峰自断一指以证清白,他也不可能原谅自己的杀父仇人,又无法狠心杀死这个从小喊着自己“大哥”的好兄弟,也只能无奈选择赶他去异乡,再不要回来。故并不会刻意避讳,只是唯恐吓到娇妻,平日里才不愿多谈。

他只愿她在自己的羽翼下,一生一世快乐无忧。

“现在凶手已经找到了,是有人在我爹的鸦片里藏了毒.药……你不必害怕,往后决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只有对着她,周霆琛才会字字句句都能温柔得能滴出水。

“哦……”毓婉似懂非懂般地点了点头。知道他不想多说别的,便也没有再问。只是又再三叮嘱丈夫多带些御寒的衣物还有药品。

丈夫高大英挺,妻子娇美可人,他们两两执手相望时甜蜜又温馨,实在是赏心悦目的画面。可程慈航看在眼里,却因为心中那隐隐的可怕猜测而浑身僵硬。

要不要说?

如果不是她呢?

如果只是一场误会呢?

part5

早饭既已用过,两人在定好的时间内出了门。

车子发动,缓慢驶离了周家,也将站在台阶上挥手作别的毓婉很快抛在后面。

周霆琛一直保持着回头的姿势,即使再也看不清她的面容,也还是没有要转过身的意思。直到拐过路口,繁密的枝叶彻底遮掩住了洋房,他才沉默着收回了视线。

“嫂夫人……很喜欢花么?我看到你家里摆放着许多鲜花,很漂亮。”相比周霆琛,程慈航一定能算是个健谈的人。

周霆琛看了他一眼,语气很自然地回道:“她是学画的,喜静,闲暇时偏爱摆弄那些花草金鱼。我书房里挂着的那幅荷花图,就是她学生时的作品。”

“是么?那嫂夫人真可谓是个才女了。可惜我都没有注意,没能好好欣赏一下那些画……”程慈航心里压着事,都没察觉自己的语气有些奇怪。

顿了顿,周霆琛微微牵了牵唇角,决定干脆地挑明:“……慈航,你话里有话。”

程慈航倏地愣住。

转而又想起周霆琛的身份来——上海滩第一杀手黑鹰,他对事物的敏锐程度,难道会比自己这个侦探差么?那么、他又是否察觉到妻子的奇怪之处呢?还是因为用情太深,所以当局者迷呢?!

“嫂子可是世家小姐,会的东西多着呢~就连素兮……哦,素兮是我媳妇儿,以前是嫂子的小丫鬟……她有时候说话,都文绉绉的,我这个粗人,都听不懂呢。哈哈哈。”说话的是正在开车的大头,生性直爽坦诚,没意识到车内正在酝酿的风起云涌。

程慈航细细回想了一下这些天接触的人,发现居然几乎所有人都说那位佟小姐——不,是周夫人。说她是多么好的一个人,而且皆是发自真心。

唯一说佟毓婉不好的人,还是那个面对一系列人证物证面如死灰,着急时随口攀扯的杀人凶手黎绍峰。

彼时他跪倒在地,面对两个女仆说他送金鸦片给周老爷的指控,承认了一半,否认了一半。说自己确实将鸦片送到周家,但囊中羞涩,并不是买的什么昂贵的金鸦片,也并不是交给了佟毓婉,更别提下毒了……陷害……一定是有人陷害!

当时黎绍峰张口就说佟毓婉在胡说八道,但面对周霆琛愈加逼近的枪口,立即改了口,睁大眼睛咬定是误会和别人的栽赃陷害。

可是周霆琛怎么会信?从头到尾没有任何蛛丝马迹显示有其他不明身份者参与其中……而黎绍峰又有着多么充分的动机去报复周鸣昌啊!就算是程慈航,也只是认为对方是在狡辩罢了。

既然周霆琛选择了开门见山,程慈航也不想再遮遮掩掩:“当初那个黎绍峰,自断一指以证清白……霆琛,你心里就没有过片刻的动摇吗?如果、如果真的不是他做的……”不管他本人对佟毓婉是否有很高的好感,他决不愿一个无辜的人蒙受冤屈。

可他话还没说话就被打断了:“不是他,还能有谁呢?”周霆琛似笑非笑地反问道:“事情都已了了,你这位大侦探反而却不确定起来了?”

程慈航突然觉得,周霆琛的目光仿佛已经洞悉了自己想说的一切……

他父亲离奇的死亡,兄弟可能存在的不白冤屈,兴许往后还将出现更多其他的谜团……而这一切,碰到佟毓婉这三个字,通通成了死局。

面对这样一双深不可及的眸子,未达眼底的笑意却让程慈航情不自禁地想起了另一双眼睛——一双清清亮亮,盈盈浅笑时如盛夏朝阳般明媚的杏眼。

想说的话,就那样简简单单消散于唇齿之间。

于是一路再无话。

两人坐船到了南京,便准备分道扬镳了,甚至没给程慈航尽地主之谊的机会。战况紧急,即使军队里并不会因为缺了一个人产生多大的影响……但周霆琛感念沈将军知遇之恩,自然要不遗余力地做好自己分内之事。

临下船前,程慈航犹豫了半响,还是忍不住说道:“感情……是不是很容易蒙蔽人的眼睛?”他的声音放得很轻,自言自语一般,但他知道那个人能听清。

周霆琛正在闭目养神。

他以为自己等不到回答了,在心中沮丧地叹了口气,匆匆往出口方向走。走了两步,却听身后一个低低的声音传来:

“——心能看见。”

四周吵吵嚷嚷,那声音轻得几乎让他以为是幻听。

****************

程慈航是一个极富正义感的男人。

在回到南京后的许多个日子里,不论白天再忙再累,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脑海里总会浮现出关于上海的种种回忆。

他克制着自己把那个谜团抛在脑后,把那双盈盈笑眼彻底遗忘……但他做不到。

他的骄傲也不允许他这样不战而逃。

至少,也要求一个真相,才能心安。

*

不久前还是艳阳高照,如今的天空却是灰蒙蒙的。

头顶的乌云像一团团蓄满了墨汁的棉絮挨在几座高楼顶端。雨欲下未下时最是压抑,人们多半是行色匆匆地穿行在这座城市的每个角落。

已经是秋天了,栽种在法租界道旁的梧桐在微寒的风中凋零了满树的叶片,一层一层地铺满了沥青的路面,皮鞋踩在上面时会发出沙沙的声响。

穿着长款风衣的男人将手中的报纸合拢在一处,黑色的墨镜隐藏了他眉宇间的神情,但紧抿的薄唇却泄露出他此刻的心情决不会是轻松惬意的。

“还是……来迟了一步。”男人低喃道。

《朝闻报》上劲爆的标题仿佛在嘲讽着他的犹豫和愚蠢——毒害周老太爷之凶原系黎氏建筑大少爷,现已伏法!

程慈航翻阅的是今天早晨新鲜出炉的报纸。

但其实他已抵达申城两天,只是因为没有关系可动用,也不能贸贸然接近心中的怀疑对象,他只能自己去追踪一些不易发觉的蛛丝马迹,力图还原事情发生的一切细节。

说来实在可笑,他最低的要求不过是得到真相罢了,甚至在努力地推翻自己的可怕推测。而事实却是,那个将众人耍得团团转的罪魁祸首……

偏偏就要这样大喇喇地站出来,用一种无比直白无比惨烈的形式告诉他:他的怀疑没有错。

错的是他天真的想法,以为她会就此收手。

*

还是那个装潢典雅的花厅。

灯光下家具摆放的位置都是那么别致而温馨,连案几上剔透的玻璃瓶里养着的一簇水仙都盛开得恰到好处,芬芳却不过分浓郁。

这一切的一切,都彰显出周公馆的女主人应当是个蕙质兰心的大家闺秀。来访者大多会情不自禁地感叹:周太太一定是很爱重这个家,与丈夫感情甚笃,才会花那么多心思。

呵。程慈航在心中冷笑。

如果,这一切仅仅是伪装呢?

……

她穿一身丁香紫色绣球花纹样的旗袍,端坐在藤木椅子上。头微微低下,昏黄的灯光下,唯一露出的姣好侧颜也被垂落的青丝遮掩了部分。

虽不似记忆里含笑时的明媚动人,但她只这样安安静静坐着,便仍旧带着一股温婉得令人舒心的气质。

到现在还忍不住被表象所蒙蔽,

程慈航回过神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像是才察觉到他愈加冷硬的目光,卷翘的睫毛颤了颤,毓婉眉头微蹙,一双清亮的杏眼朝他望过去,眨也不眨,倒似困惑极了。

*

半个小时以前。

时至深夜,丫鬟仆从都睡下了,沐浴过后同样也打算歇下的毓婉与趁夜色潜入宅中的男子打了个照面。

程慈航当时愣在原地,只见本该惊慌失措的女子慵懒地捋了捋半湿的长发,极平静地向他打了声招呼:“程先生?你好。”

连那个疑问语气的上扬,都淡然得不可思议。

当时反而他才是受惊吓的那一个。

虽然是要找凶手摊牌,他想过自己可能被人发现,可能对方会死不承认甚至倒打一耙……但决不会是这样的:

单薄的丝质睡裙裹住出水芙蓉般的娇躯,更显得她楚腰蛴领,姿态盈盈。乌发如瀑般散在肩头,有一种别样的清新娇媚之态。

程慈航只无意中看了一眼便转过身去。

他从不敢说自己有多正人君子,但也耻为好色之徒。

就算情况特殊,他也不会再冒犯下去。就算她会借此机会再做谋划,或者直接叫人把他撵出去,让他身败名裂……

不,他其实根本没想那么多。

只是在冷静过后才做了最坏的打算。

可她只是不紧不慢地换好了衣服,邀他到花厅坐下,好像他真是个普通的客人。

然后就是现在的诡异境况了。

她好整以暇地坐了半响,安静地等着他开口。迟迟没有等到,居然还装出了一脸迷茫的可怜模样。

“佟小姐,都到了这个时候,你又何必再装出这副模样呢?我不是周霆琛……不可能任由自己被你玩弄于股掌之中!”

他眸光如电般刺过去。

程慈航这般情绪激动的疾言厉色,在毓婉看来,倒有几分色厉内荏的意思。

细长的蛾眉微挑,毓婉收了逗人的态度正视面前深夜不请自来的客人,粉唇微张:“程先生……这可真是诛心之言。”

似乎也懊恼于自己突然的沉不住气,倒像是被刺激的愣头青,名满华夏的大侦探皱着眉克制着自己的种种猜测,语气也冷静下来:“佟小姐确实才智过人,可百密终有一疏。有些事情,既然做过,那痕迹总是无法抹净的。”

他在诈她。

程慈航深邃的黑眸中透着了然于心的自负。

但她并不似过去他所遇到的那些罪犯一样,在被戳穿还知道有关键性证据出现后,或慌张躲避或设法转移视线抑或死不承认。

当然,也没有企图伤害敌人的表现。

毓婉甚至没有追问任何细节,只是极快地颌首:“那是无法避免的事情,拿过凶器的手,即使擦洗干净,总好像还有股血腥味儿。”她摊开了自己的手掌,微微蹙眉。

承认便好。

顺着杀人凶手的视线,程慈航也着重审视了一遍她的手——凝脂皓腕,芊芊素手。可惜了,无疑这双柔荑应当与鲜花净水为伴,永葆纯洁美丽,而非掌握阴谋与死亡。

但我其实不讨厌这个味道啊。毓婉心想。

她闭着眼睛轻嗅,内心慵懒地享受着这一切。

*

程慈航要的不过是一个真相,可她这样简简单单地认下了,他安慰之余却又隐隐不安起来:

“我不明白,你这样金尊玉贵地长大的高门嫡女,为什么会有这样狠毒的心思,这样缜密的算计……周鸣昌纵然是个无赖,我相信你多得是办法整治他。还有黎绍峰,他是如何招惹到了你,才要在利用得彻底后还非要将人逼上绝路?”

他问得平静,面部表情却是沉痛的,但不仅仅是为了死者。

他的痛苦,她感觉到了。

这却让毓婉真心实意地困惑起来。

杏眼圆睁地注视他半响,她突然笑开,笑得花枝乱颤。清脆的声音立时充斥于整个空间,原本气息凝滞的室内突然变幻生动。

——仆从们该过来了。程慈航心道。

拿不准她是有意无意,但他必须立刻脱身。

他直直走向开了一角的落地窗,脚步迅捷却不匆忙,面色冷淡毫不惊慌,冷不防在越过她身边时被拉住了手臂。

她根本没有用力,不过虚虚搭在他的臂弯。他没有动,甚至微微侧身过去,只听她在耳边呵气如兰。

毓婉用情人间的呢喃在程慈航的耳边说完了话,便轻轻放开他的手任他离去,消失在苍茫的夜色里。

也不管对方心中是古井无波或惊涛骇浪。

……

“——你知道吗?爱上一个人……是很可怕的事情。”她微笑着道。

借着月光,微带薄茧的大拇指按下了打火机的开关,程慈航背靠着斑驳的铁栏杆,狠狠吸了一口,又颓然地吐出。

烟草的味道于黑暗中弥漫,遮住了年轻男人从来最清明的眼睛。

本章与正文无关,无关!脑洞大开,带了程慈航同学一起玩~且角色人设崩坏。灵感是由于剪了变态版周霆琛的视频以后,琢磨着得搞个黑化版佟毓婉才配得起啊~【滑稽】

——————————————

航婉党在哪里?!举起你们的爪爪!是不是感觉这一段并没有讲什么东东#(托腮) 没错,真的没讲什么惊心动魄的东西,算过渡。但是还是很重要,因为毓婉最后的那句话,因为慈航对毓婉不甚明显的态度。在文中直接挑明了,就不是心机婉和大侦探的感觉了。但是又怕大家没懂我想表达什么,所以得解释一下。

首先,程慈航是痛苦的,不是在于他希望死者(无辜的黎绍峰)沉冤得雪,坏人(也就是我婉)被绳之以法。他痛苦是因为他没有办法把明知道是凶手的毓婉送上法庭,他违背了自己的良知和正义。

其实开头渣爹死了,霆琛不追究,慈航已经是属于放过毓婉一次了。但是毓婉没有罢手,她变本加厉又杀了人,慈航觉得自己是有一定责任的,这就让他更加痛苦。

还有痛苦的是,他居然会怜惜凶手。

他无法想象为什么毓婉生来就无忧无虑却这样狠毒决绝。他情不自禁地会觉得这是不应该的,脑子里会各种给她开脱,想象各种各样的理由。举个不怎么恰当的例子,一朵美丽纯洁的鲜花靠鲜血汲取营养,他怜惜鲜花惹上了罪孽。

最后,也就是这一切的根源。

——爱上一个人是很可怕的事情。

慈航下意识称呼毓婉为“佟小姐”而非“周太太”(更别说嫂夫人这个称呼了)他一开始是为霆琛不值的。觉得毓婉将霆琛玩弄于鼓掌之中,还说自己不会这样……但潜意识拿他自己跟作为丈夫的霆琛作比较,本身就不太对劲啊#(嘿嘿嘿)(还有这句话其实内涵很多,但是慈航会误会)

具体我们之后更新再说。透露一丢丢,本平行宇宙虐的从来只有橙子一只~我琛虽然存在感不是很高,但是跟我婉可甜了,就是甜的方式比较特殊……霆琛怎么可能虐得起来呢,当天平的一端有毓婉的时候,他根本不会像慈航一样去衡量孰轻孰重,抱走毓婉就对了。不衡量就没有取舍,没有取舍就不存在痛苦了。

好变态啊,我有罪

有本事让慈航抓我啊,略略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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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假如佟毓婉切开来是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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