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状元郎游街恐看杀 大司马见君表衷心

三月初四,传胪大典。诸进士先去国子监领了进士服换上,再前往奉天殿。

余子俊看着于涣说:“象观生得好,这身衣服被你穿得更神气了。”

于涣头戴乌纱帽,形制与官员公服的帽子相似,只是两个帽翅边上分别有一条垂带;身穿深色蓝罗袍,青罗缘边,广袖飘飘;革带青鞓,黑角垂挞;手持槐木笏板。这一身被他穿得风流潇洒。

进士们列班北向,站在文武百官之后。众臣皆穿朝服,如于谦是一品官便头戴七梁冠,身着红袍、蓝色缘边,佩绶,手持笏板,足蹬云头履,令诸进士感受朝廷命官之威严。

礼乐奏毕,皇帝仪仗到来,朱祁钰身着皮弁服坐到殿上。官员及进士皆下拜。

太监成敬宣读制书:“……第一甲第一名于涣赐进士及第!”

于涣连忙在导引下出班走到前面跪下。他一向从容,此刻手心里也不禁出汗。十年苦读,一朝金榜。他没有想到最终朱祁钰真的点了他为状元,毕竟他那篇文章写得略显剑走偏锋。不管中间经历什么波折,从今天开始,他就踏上了仕途的第一步。

他上前时,经过的文武百官也不禁侧目,看这年轻得过分的新科状元。还有很多人去看于谦的神色,惊讶地发现一贯是一副严肃端方君子的样子的大司马居然露出了笑容。

榜眼柯潜、探花刘升随后也出列,跪在于涣身后。

第二甲、第三甲的进士在原地下跪,且只会唱各甲第一名之名。

传胪大典就是为了宣读名次。结束后,黄榜会被张贴出来,然后是进士游街。状元有仪从、伞盖送其归家。

柯潜和刘升都比于涣大十几岁。刘升笑道:“我等自愧不如象观兄相貌。探花多以年轻美丈夫充之,我这张颜面恐怕要叫京城百姓失望了。”

柯潜说:“象观兄这才符合当初宋仁宗令状元跨马游街的初衷嘛。”

于涣拉住被牵来的白马,身手矫健地翻上去,朗笑道:“二位年兄何必再追忆往日旧事?今日是我们这科进士的好日子,何不赶紧上马,看遍京华?”

柯潜和刘升对视一眼,感叹真是少年意气。两人便也上马,同自正门出。其他进士则从侧门出行。

“状元公来了!”

“看看探花郎好不好看?”

“今年的状元最好看!”

道路两旁的楼上也都站满了人,京城百姓皆想一睹新科进士的风采。有许多在两边观看的百姓扔瓜果来,还有女子扔香囊、手帕、鲜花。果不其然,于涣所得最多。后来实在太多,还有人扔的果子差点把他的帽子打歪了。

于涣躲过了一根簪子后心有余悸地拱手告饶道:“多谢诸位厚爱,可是不要把我看杀在这啊。”这簪子若是扎死他是可以成为凶器的!他不想成为第一个在跨马游街时被瓜果砸死的状元。

周围的百姓哄笑起来。

于涣笑道:“今日英雄入圣上彀中,各位父老不妨多笑一笑嘛。”

一路吹吹打打,让京城热闹非常。有进士的妻儿在一旁招手,也有白发苍苍的老人看着儿子眼泛泪光,还有落第的举子感叹进士的风光,发奋三年后再来。余子俊的儿子在他妻子怀里喊:“爹!爹!”余子俊连忙冲他们挥手。

“小叔——”于涣抬头看见三个侄女,于永福被邵氏抱着,于永忻和于永悦被于冕抱着,三个孩子异口同声喊道。

于涣冲她们招招手,神采飞扬地朗声道:“等着小叔给你们带花!”

——

另一边,许多人凑过来围着于谦道:“恭喜大司马,有此麒麟子!”背后怎么议论于谦有以权谋私之嫌是一回事,当面还没什么人找他的不痛快。

胡濙捋着胡子说:“我年老体衰,皇上体贴,免去我读卷之任。虽未得见令郎文字,但观父知子,想来是错不了的。”于谦跟胡濙交往很少,或者说他跟大多数人私交都不深。况且胡濙老了老了愈发圆滑,不对于谦的胃口。胡濙也是老神在在,没怎么主动凑来过。

“令郎的文章写得好,只是锐气太过,尚须磨炼,我便往下压了压。仰赖皇上圣裁,才不致让一块美玉埋没在我手里啊。”王直算是为自己解释了一句。他有意压下于涣名次的事也瞒不住,便干脆直说了。

于谦说:“大宗伯过誉了,他还差得远。大冢宰用心良苦,我代犬子谢过了。”他行了个礼,推脱说皇帝有事召见他,便转身离开。

王直对胡濙说:“于廷益有宰辅之才,可惜自恃才高,太过傲气了。”实际上于谦才是锐气太过。王直在国难时推于谦这个晚辈为文臣领袖,然而他毕竟是先皇留给太上皇的托孤重臣,还谏言派使臣迎复太上皇,朱祁钰由此对他心怀芥蒂,而要提拔一批忠于自己的官员。王直已经有预感,自己在吏部尚书的实职位子上待不了太久了。

胡濙淡淡道:“大司马乃皇上心腹,国之肱骨,只要实心用事、公忠体国便是好的。”于谦风头正盛,胡濙没兴趣触他的锋芒。他知道王直想探探他的口风,但是他这风是一点也不漏。最初王直便是由胡濙举荐的,两人关系比较紧密。胡濙想了想,还是多说了一句:“行俭顺其自然,一切听凭圣裁就是。”意思是让他该退就退,明哲保身。

“受教了。”王直躬身行礼。

——

于谦其实真的去见朱祁钰了。

“于先生,按例恩荣宴要有读卷官、执事官出席,由一武勋侍宴。此次因于涣参考,你虽没有参与读卷,可若你不出席未免太遗憾了。”朱祁钰说。

于谦说:“臣见他都见腻了,不缺这一回。”

“先生真是春风得意,有此佳儿都看不上眼。若是济哥儿有这般能耐,朕无憾矣。”朱祁钰调侃他道。

“皇子乃龙种也,定然出类拔萃。”于谦敏锐地察觉到朱祁钰浮动的心思,不咸不淡地赞了一句。

朱祁钰有些失落,不过这回答也在他意料之中。他笑道:“先生还是去吧,做父亲的都盼着能见到自己的孩子好。”朱见济是他的独子,太子却是他的侄子朱见深。朱祁钰心中对此越来越不满。这句话也是说得一语双关。

于谦下拜道:“臣谢主隆恩。”朱祁钰连忙过去托住他的臂膀,说:“先生之于大明,如吕尚之于周。时维鹰扬,朕还要送先生一幅画。”说着,成敬拿来一幅图画展开。于谦端详,见是一只苍鹰展翅,搏击长空,神骏非常。

“这幅神鹰图是朕亲手所画,现赠与先生。”朱祁钰拉住于谦的袖子,没让他再下拜。

于谦说:“臣蒙陛下厚爱,尚未能荡清御宇,实在惭愧。”

“先生,廷益”朱祁钰唤道,“我还年轻,你也尚在壮年。得君佐我,何愁天下不治?”

“臣定不负陛下!”于谦坚定道。他情愿将自己的剑柄交付给朱祁钰,将剑锋对准宵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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