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不准逃

女儿的降生,为年府带来了新的喜悦。年羹尧对这个小女儿似乎格外偏爱,回府后抱着她的时间,有时竟比抱两个儿子还多。但他对府邸的掌控,也因这个新生命的到来而更加严密。景宜依旧被很好地“保护”着,活动范围并未因生产而扩大。

她知道,这份宁静如同琉璃,美好却易碎。朝堂上的风声鹤唳,并未因一个女孩的诞生而有丝毫减弱。她看着怀中女儿恬静的睡颜,又看向窗外被高墙圈住的四方天空,心中那份为孩子们绸缪后路的决心,变得更加坚定而急切。

临近春节,府中张灯结彩,总算驱散了些许往日沉凝的气氛。更让景宜欣喜的是,年姝锦随着雍亲王奉旨入宫朝贺后,获准携年父年母一同来四川总督府小住,共度新春。

团聚的喜悦冲淡了她心头的阴霾。年父年母见到健康活泼的孙儿孙女,尤其是新添的小孙女年玥,欢喜得合不拢嘴。年姝锦也比在王府时气色好了许多,虽在年羹尧面前依旧有些怯生生的,但眉宇间的轻愁淡了不少。

这日,一家人围坐在暖阁中用点心,其乐融融。年姝锦抱着小年玥,喜爱得不行,轻声逗弄着:“玥儿乖,看看姑姑……”

年羹尧坐在上首,看着这温馨的一幕,神色是难得的松弛。

年姝锦逗了一会儿孩子,抬头看向年羹尧,习惯性地、带着依赖地柔声问道:“哥哥,你看玥儿是不是又胖了些?这小手……”她一边说,一边自然地伸出手指想去轻触年玥的小手。

“咳。”年羹尧忽然轻咳一声,打断了她的话。

暖阁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向他。

年羹尧目光平静地落在年姝锦身上,语气不算严厉,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冰冷的纠正:“姝锦,你如今已为人妇,是雍亲王侧福晋,称呼上需得更谨慎些。”他顿了顿,清晰地吐出两个字,“以后,唤我‘二哥’。”

“……”

暖阁内落针可闻。

年姝锦的脸瞬间变得煞白,伸出的手僵在半空,眼中迅速蒙上了一层委屈又惶恐的水光。她嘴唇哆嗦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在对上年羹尧那深邃无波的目光后,猛地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蚋:“是……二、二哥。”

年父年母对视一眼,脸上掠过一丝复杂,但终究没说什么。

而景宜,在听到“哥哥”这两个字被他如此明确地、近乎专横地限定为独属于她的称呼时,脸颊“唰”地一下变得滚烫!她下意识地垂眸,心跳如擂鼓。她瞬间明白,他此举不仅仅是在规范妹妹的礼节,更是对之前傅昭事件、对她那句失言的最终回应和最强硬的宣告——这个称呼,是他的逆鳞,也是他赋予她的、独一无二的印记,不容任何人沾染,哪怕是他的亲妹妹。

这份占有欲,霸道得令人窒息,却又带着一种扭曲的、让她心尖发颤的意味。

暖阁内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尴尬起来。年姝锦眼圈微红,紧紧抱着年玥,不敢再抬头。年母连忙打圆场,岔开了话题。

在那声“二哥”带来的冰冷尴尬在暖阁中弥漫开时,景宜感到年姝锦的身体微微发抖。她立刻起身,脸上带着温婉的笑意,轻轻拉了一下年羹尧的衣袖,用略带撒娇和恳求的眼神看了他一眼,微微摇了摇头。

年羹尧接收到她的信号,深邃的眸光在她脸上停顿一瞬,终究没再说什么,只端起茶杯呷了一口,算是默许了她的介入。

景宜顺势走到年姝锦身边,柔声道:“姝锦妹妹,玥儿怕是饿了,劳烦你抱了这许久。我房中新得了几匹宫里赏下来的苏杭软缎,颜色正配你,随我去瞧瞧可好?正好也给玥儿挑些做春衣。”

年姝锦如蒙大赦,连忙将孩子交给乳母,低着头跟她走了出来。

她将年姝锦带到与暖阁相连的、温暖如春的暖房里,屏退了左右。这里只剩下她们二人,年姝锦一直强忍的泪水终于落了下来,她哽咽道:“景宜姐姐……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习惯了……”

景宜轻轻拍着她的背,柔声安慰:“姐姐知道,妹妹别往心里去。你二哥他……只是性子如此,规矩重些,并非不疼你。” 她引年姝锦走到一个早已备好的紫檀木箱前,打开箱盖,里面是满满一箱璀璨夺目的珠宝首饰,钗环玉佩,无一不精。

“你看,”景宜语气轻快地说,“这些都是你二哥前些日子特意让人搜罗来的,说你在王府不易,这些都是给你添妆的。他心里是记挂着你这个妹妹的。”

年姝锦看着那满满一箱价值不菲的珠宝,愣住了。她抬头看景宜,眼中泪光未干,却多了几分难以置信和动容。

“这……真是二哥给我的?”

“自然。”景宜肯定地点头,拿起一支赤金点翠步摇在她鬓边比了比,“你二哥只是不善于表达,但他对家人的心,从未变过。只是如今身份不同,有些规矩……不得不守。”

年姝锦看着镜中步摇流苏摇曳,又想起方才年羹尧冰冷的纠正,心情复杂地点了点头:“我……我明白了。谢谢景宜姐姐,也……谢谢二哥。”

她知道,这番安抚起了作用。珠宝消解了部分委屈,她的劝解则让年姝锦理解了兄长行为背后的逻辑——规矩与掌控。

当景宜和神色稍霁的年姝锦重新回到暖阁时,年羹尧的目光扫过她们,见姝锦情绪平稳,也未再多言。他伸手将跑过来的次子年煦抱到膝上,淡淡问道:“布料可还喜欢?”

年姝锦忙恭敬回道:“很喜欢,谢二哥费心。”

年羹尧“嗯”了一声,算是接受了这份谢意,暖阁内的气氛总算重新缓和下来。

景宜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平静。他对“哥哥”这个称呼的独占欲,在此刻彰显无疑,如同在他划定的领地周围,又竖起了一道无形的、坚固的藩篱。

春节的热闹喧嚣过后,年父年母与年姝锦依依不舍地离开了成都。总督府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秩序,但那层因家人团聚而短暂消融的冰壳,随着他们的离去迅速重新凝结,甚至比之前更厚。

初春的天气依旧寒冷,料峭寒风裹挟着来自京城的消息,也带着刺骨的凉意。纳兰性德的密信语气愈发焦急,提及朝中弹劾年羹尧“结党营私”、“目无君上”的奏章越来越多,虽暂时被康熙帝留中不发,但显然已引起了帝王的极大不悦。更让人心惊的是,信中提到康熙帝曾在一次小范围议事时,看似无意地问及“年羹尧在川陕,是否权势过重了?”

景宜知道,这是极其危险的信号。圣心已生疑虑。

而年羹尧,似乎并未将这日益严峻的形势放在眼里,或者说,他选择以一种更加强硬的姿态来应对。他提拔亲信、打压异己的动作更加频繁,与八爷党一系的官员在政务上的冲突几乎摆到了明面上。他回府后,身上的戾气有时重得连孩子们都有些怕他,不敢像往常一样亲近。

她看着他日益刚愎的背影,心中的忧虑如同藤蔓疯狂滋长。她知道劝诫无用,只能更加紧锣密鼓地暗中进行她的安排。她利用管理内宅的便利,以“更换陈旧物什”、“清理库房”等名义,更加系统地将她的嫁妆和历年积攒的体己,转化为易于隐藏和携带的硬通货,分散藏匿。她甚至开始悄悄查阅一些四川乃至周边省份的地理志,思考着万一……万一有那一天,哪里才是相对安全的容身之处。

这一切,她都做得极其隐秘,如同在悬崖边行走。

这日傍晚,他带着一身寒气归来,景宜照例上前为他更衣。他忽然握住她的手,他的手心冰凉。

“景宜,”他低头看着她,目光深邃,里面翻涌着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若有一日,我不再是这川陕总督,你待如何?”

他的问题突如其来,让她心中猛地一颤。

他话音未落,她已猛地扑进他怀中,双臂紧紧环住他劲瘦的腰身,仿佛要用尽全身力气将他留住。脸颊贴着他微凉的补服,她仰起头,泪光在眼中闪烁,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与颤抖:

“哥哥!”她唤他,这个独属于她的称呼此刻带着无尽的情意与笃定,“无论你是何身份,是位居庙堂还是布衣草芥,景宜此生,生死相随!你和孩子们在哪儿,景宜就在哪儿!”

她感觉到他身体骤然一僵,随即,那双始终带着寒意的手缓缓抬起,用力地回抱住她,力道大得几乎让她骨骼生疼。他将脸埋在她颈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颈侧的肌肤能感受到他灼热而沉重的呼吸。

“好……好!”他沙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一种近乎孤注一掷的狠厉与动容,“记住你的话,景宜。无论前路如何,你都不能退,不能逃。”

他没有再多言,但这个拥抱的力度和他话语中的决绝,已说明了一切。他感受到了来自顶峰的寒意,但他选择的不是退缩,而是更加紧密地抓住他所拥有的一切——权力,以及她。

这一刻,他们之间仿佛达成了一种无声的盟约。她知晓了他已站在悬崖边缘,而他,确认了她将与他共同面对深渊。

接下来的日子,年羹尧的行为愈发让人心惊。他不仅没有收敛,反而变本加厉,以川陕总督的身份接连上了几道措辞强硬的奏疏,直指朝中某些“结党营私、蒙蔽圣听”的官员,虽未直言,但矛头直指八爷党。甚至在某些职权范围内,开始有些逾越规矩的举动。

他像是在进行一场疯狂的豪赌,赌康熙帝对他能力的倚重会压倒那些猜忌与不满。

而景宜知道,这场赌局,输赢的代价都太过惨重。她看着他如同绷紧到极致的弓弦,心中那份未雨绸缪的紧迫感达到了顶点。她几乎动用了所有能用的心腹和渠道,加快了暗中布置的速度,那点微薄的“退路”,是她能为这个家,为他,留下的最后一丝火种。

离死不远了[眼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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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不准逃

【年羹尧史同】夫君每天都在作死怎么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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