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书房藏书阁中，收藏了历代的不少医书。

他从下午一直查到天黑，收获了不少资料。

《本草汇言》写着，芥卤可以治疗肺痈吐脓血，咳嗽面肿。《神农本草经疏》就提到，芥卤的辛辣寒凉之性，可散痰热。《医镜》中写到，芥卤可以治疗肺痈。

康熙五年成书的《本草汇笺》中，明确记载芥卤“治肺痈，饮数匙立效”。

找全这些资料时，便是夜深人静。

胤俄便从上书房回皇子所，跟着胤俄的小太监们则抱着这些厚厚的医书。

胤俄想着，明儿从上书房放学，他便第一时间去蹲南书房的皇阿玛。皇阿玛每天下午一般都在南书房，不是在做学问，便是跟大臣商量朝政。所以，去南书房等，应该是能等到他的。

胤俄一边想，一边走着。许是前阵老往四阿哥院子里跑，胤俄都走出惯性了，不知不觉竟是走到了四阿哥院子门口。

四阿哥胤禛的院子里还亮着灯。胤禛在窗前看书，正要歇息。

不经意间往窗外那么一瞥。那不是老十吗？

“我去去就回。”胤禛对福晋讲了一声，披上衣裳，追了出去。

“胤俄。”

胤俄的眼睛一亮。是四哥！

“这么晚了，从哪里回？可又是在胤祀、胤禟处没吃饱？”胤禛笑着问。

胤俄摇摇头，道：“四哥，我在上书房查医书。”

“医书？”胤禛笑着问，“怎么突然对这个感兴趣了？”老十平日可是不怎么看书的啊。

“我额娘病了，太医院的药，这回像没那么有效。”胤俄说。

“所以，你就深夜在藏书阁找医书？”胤禛看了看跟在胤俄身后的小太监们，以及他们手里抱着的书。

胤俄点点头，心中的担忧上来，竟是鼻子发酸。

“可有找到些有用的方剂？”胤禛柔声问。

“有啊。”胤俄借着月色，翻开书中压着标签的章页，道，“四哥，我找到有用的药，叫芥卤。这些都是关于芥卤治疗肺痈的记载。”

肺痈！

胤禛想起她已故的养母，孝懿仁皇后佟佳氏。她身前最后一阵，便是咳嗽。还有宫里好些没有养大的小阿哥，小格格，不少也是咳嗽发热，病情加重后，便是药石难医了。

胤禛道：“若是这药，这般有效，太医院的大夫们怎么不用呢？”

胤俄道：“太医说，芥卤治疗肺痈风险太大。宫中并未使用。”

胤禛沉默片刻，道：“那便是了。若真是奇药，太医院早就用了。”他拍了拍胤俄的肩，道了声，“贵妃娘娘福气好，能挺过这一关的。你也别太担心。”

胤俄知道四哥是在安/慰他。若不尝试新的治疗，钮祜禄贵妃的命运只怕跟史上一样，就要在这遭交待了。

“四哥，芥卤外用治疗痈、疽的记载，有很多。内服治疗肺痈，是从前朝才开始的。而且因为其副作用，宫里一直不用它。但是，这些副作用，是有办法减小的。”

胤俄又从小太监手里拿起另几本书，“四哥，你看，这些书里，都有记载药材增效减毒的炮制方法。既然古往今来都有这般减毒处理，为何不能尝试对芥卤进行炮制呢？”

胤禛接看着刚刚胤俄翻开的古籍医书，《五十二病方》、《神农本草经》、《雷公炮制论》……

且不说胤俄说的方法是否可行，胤禛被他的赤子之心感动了。

过往种种记忆在胤禛的脑海里穿梭。他的生母德妃乌雅氏，原是佟皇后宫里的一名宫女。他出生后，便寄养在佟皇后名下。他跟生母德妃，养母佟皇后的关系都很微妙。

他不能跟生母德妃走近，不然佟家人会戳乌雅家人的脊梁骨。这些年，德妃对他不是没有怨言。他跟佟皇后的关系其实也没有看上去那般亲近，因为毕竟不是她亲生的，总是隔了一层。

佟皇后临终前，他在一旁侍疾尽孝。他是绝不能质疑太医院对佟皇后的治疗的，否则会平白多生事端。亲手给养母端水送药，便是他这个当儿子的孝顺了。

此前，他一直觉得，人和人之间的关系，不过如此。做到让人无话可说，就行了。

而如今，眼前的老十为自己的额娘，三更半夜，红着眼睛，翻遍了藏书阁的医书。这让胤禛颇为感慨。人和人之间的掏心掏肺，原来是这般温暖。

他道：“若能对药物进行炮制处理，那便是最好了。”

胤俄信心十足地道：“明儿我就跟皇阿玛说。”炮制药材需要在太医院进行，需要得到皇阿玛的支持。

胤禛道：“明儿跟你一道去。”他担心胤俄年龄小，跟老太医们对质时吃亏。

胤俄的眼睛一亮，立刻道：“谢谢四哥！”

胤禛思忖片刻，又道：“明儿放课后，等我一下。我去毓庆宫找找太子殿下。”

*

次日，太子胤礽听了胤禛的一番话，笑着道：“这个老十又玩儿新花样了。行啊，一道跟皇阿玛说说。也该给太医院的那些老顽固，找点儿事情做。”

太子印象中，老十一直都不学无术，游手好闲，今番他弄出些新事来，也不奇怪。

胤禛默了默。在他看来，老十并不是在玩。但是不管怎样，那些老太医是不敢公然驳斥太子的话的。

太子便跟着胤禛一道来了南书房。只见胤俄正站在南书房外的阶下候着。跟着他的小太监们，每人手上都抱着厚厚的一摞书。

南书房里，法国耶稣会的传教士洪若翰，正在给康熙皇帝上西学课。

太监总管梁九功来报，太子、四阿哥、十阿哥在外候着。说是十阿哥有重大发现，要跟皇阿玛汇报。

康熙皇帝笑着对传教士洪若翰道：“听听，朕的阿哥都有大发现了。”又对梁九功道：“传他们进来。”

南书房虽然叫书房，却是内廷机构，其职能甚至包括参与机要、承旨出诏。

胤俄从芥卤从古到今外用治疗痈疽，到明朝开始治疗肺痈，再到目前芥卤因其副作用在内服中的困境，以及古往今来炮制药物减毒的成功先例，进行了充分的阐明。

胤俄道：“皇阿玛，芥卤治疗痈疽有悠久的历史。提纯后，去掉杂质，只保留有用成分，便能很大程度减少其副作用了。内服治疗肺痈的安全性便加强了。

提纯后的芥卤，其药用价值不亚于治疗打摆子的金鸡纳霜。当然，在应用之前，可以先用动物去验证其安全和有效。”

金鸡纳霜，是奎宁的前身，源自金鸡纳树的树皮。它是治疗疟疾，也就是俗称的打摆子的特效药。

去年五月，康熙皇帝染了疟疾，正是被法国传教士洪若翰带来的金鸡纳霜治愈的。

说到此处，一直在一旁聆听的洪若翰道：“尊敬的皇上，我支持提纯芥卤。或许这是另一个金鸡纳霜。”

康熙皇帝转着手里的念珠，道：“既然洪先生都这般说，那便一试。”又身旁的对梁九功道：“把孙院判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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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躺赢（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