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惠皇贵妃的陵寝最终定在了裕陵妃园陵寝的寝门附近。maixi9宝顶位置定在前排正中, 附享殿,妃园陵寝原先的大门以及两道墙被拆除, 空出来的地方添建一座单檐绿瓦明楼, 上面竖起一块刻有“纯惠皇贵妃园寝”的石碑。
除此之外,妃园陵寝本身也会进行一系列的扩建,增添包括方城、明楼、宝城、东西配殿等等设施。扩建预计两年之后完工, 在这期间, 纯惠皇贵妃的金棺暂安于东直门外的静安庄殡宫。
永璋和永瑢知道了自己额娘的金棺不会附葬裕陵地宫, 心中十分失落, 永瑢年轻一些,没能忍住不忿, 私下里不由与自己的哥哥和妹妹抱怨了一句,永璋听了,眼里也黯然了三分。
“两位哥哥不必如此,”和嘉却是神色如常, 她看着两个哥哥的反应, 低声安慰道:“额娘曾经私下里与我说过,不愿从葬呢。”
永瑢一愣,“这……为何这样说?”
和嘉想起额娘的话,抿嘴笑了一下, “额娘说,她活着时便要伺候汗阿玛和皇额娘,到了地底下,才不要接着伺候呢。若葬在妃园寝里, 她的地位便是最高的,其余的嫔妃都要伺候她才是。”
两位阿哥没想到会听到这样一番颇为惊世骇俗的话,随即他们也相继失笑,不由各自对视一眼。也对,依额娘的性子,有这样的想法可一点都不奇怪。
和嘉也弯着嘴角,可眼眶又不自觉湿润了。她回想起额娘最后一次跟自己说话,额娘从梦中醒来,她应该是梦见了往事,脸上带着回忆之色,又慢又轻地呢喃着,“……皇上是个没有心的,当年为了孝贤皇后,竟然那样子训斥大阿哥和你三哥。两个孩子吓得不轻,最后大阿哥都瘦成了一把骨头,你三哥也一直病恹恹的,要不是皇后,如今大阿哥和你三哥还不知道是个什么光景。”
“自那回之后,我就对你汗阿玛死了心,清醒过来了,才发现你皇额娘早比我看得更透。我歇了与她打擂台的心思,去了心里那点别扭再看她,就发现她人竟是个不错的。”
“等我去了,你要好好听你皇额娘的话,她有时瞧着冷漠,对什么事都淡淡的,可心却是软的,看在我的面子上,总会对你们照顾一二……”
絮叨着,她便又进入了梦乡。和嘉一直静静听着,见她睡得熟了,将棉被拉起来一点,整整齐齐地盖好。
额娘的叮嘱似乎就在耳边,和嘉一笑,额娘放心地走罢,我和哥哥们都会听您和皇额娘的话。
*
夏天天气炎热,虽然灵堂用着冰,纯惠皇贵妃还是没能停灵太久,金棺启程,安置到了静安庄殡宫。乾隆和云梧送了这一程,之后又陆陆续续来致祭了不少次。
到了云梧这个年纪,死别不像年轻时那样撕心裂肺,更像是将人裹起来的蛛网,平时不觉得什么,想起来了,才感到密密麻麻、缠缠绵绵的隐痛。丧仪办完,云梧的日子如常,但她夜间开始频繁地做梦,中间时常醒来,虽然又能很快入睡,但来来回回地折腾,总归影响休息,云梧人瘦了不少,衣裳尺寸都宽了一点。
乾隆得知情况后十分担心,平日里看望陪伴云梧的次数多了不少。凌晨时分,云梧再次辗转反侧之际,一双手伸出将她捞进怀里,乾隆问她,“睡不着?”
云梧有些不好意思,“皇上还是别歇在我这儿了吧?总是惊扰皇上安眠,我心中实是不安。”
乾隆摸摸她的脸,“民间有句话叫老夫老妻,咱们相伴多年,怎么还同朕还这样客气。”
云梧笑了起来。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便起身了,今日有朝会,哪怕夏日天亮得早,这时候外头还都是黑漆漆的,直到洗漱之后穿好衣裳,东方才露出破晓的鱼肚白。
云梧往乾隆的腰间挂上绣有龙纹的黄缎金丝荷包,又挂上一块缠了络子的羊脂龙纹玉佩。她突然伸出手捞起乾隆的辫子,晨光洒进屋里,可以清楚地看到里头已经夹了银丝。
乾隆扭头一看,不由一笑又一叹,“老啦。”
云梧怔了一下,也笑,“我陪皇上一起老。”
——老的又何止是他,前日云梧照镜子,发现自己都已经生了几根白发。她忽然想起,纯贵妃曾说过她有个梳头手艺好的宫女,回头把人要过来到自己身边伺候。
乾隆没多说,只拍了拍她的手,“这两年朕打算再去趟江南,也好带你散散心。”
云梧弯起眉眼应道:“好。”
用过早膳,送了乾隆上朝,嫔妃们该来云梧这儿请安了。
如今后宫里熟悉的人越来越少,取而代之的更为稚嫩妍丽的面孔,这些低等嫔妃里,云梧能将人跟长相对上号,性格喜好之类的却是全然不知了。
云梧对她们扬起一个标准的笑,“都坐吧。”
“谢娘娘。”
纯惠皇贵妃去后,嫔妃里打头的便是令贵妃了。她如今身怀六甲,行动不便,正被宫女搀扶着入座,云梧问她,“前些日子你身子不适,如今可好些了?”
十四阿哥种痘夭折,令贵妃心中悲恸自不必说,还差点动了胎气,但为了肚子里的孩子,令贵妃硬生生挺了过来,如今胎相还算稳固,只前些日子令贵妃中了暑气,卧床休养了两日。她听得问话,连忙恭敬应道:“多谢皇后娘娘挂怀,奴才身子已经无碍。”
“那便好。”云梧嘱咐道,“如今你身怀龙嗣,身子沉重,若是不便,打发人来请安便是。”
其实这话云梧早先便说过,但令贵妃如今还受着乾隆的冷待,又如何敢仗着身孕拿乔,故而每天的请安,令贵妃都没有省过。她面露感动之色,“娘娘体恤奴才,奴才却不能因此失了礼数,侍候娘娘是奴才的本分。”
“也罢,你有心了,总之定要保重自个儿的身子才是。”听了令贵妃的话,云梧也没有强求,她自己心意到了就成,况且太医院专门有几位太医照顾令贵妃的孕事,令贵妃怀了这么多回,总不会让自己出事。
令贵妃再次谢道:“是,谢娘娘。”
云梧没让众人坐太久,聊了一会儿便叫了散。此时太阳已经挂在半空,天气炎热,等令贵妃回到自己的住处,身上已经出了一层薄汗。
一热一冷容易染上风寒,令贵妃等先消了汗,屋中才敢摆上冰盆。打扇的宫女十分心疼,“主儿,皇后娘娘提了好几回要免您的请安,您为何不应下?主儿还怀着身孕,最是金贵不过,怎么能受这样的罪?”
令贵妃闻言,脸上露出一点苦笑。这些年宫里多了不少年轻貌美的嫔妃,早一点的忻嫔、豫嫔,晚一点的伊贵人、瑞贵人、和贵人,其中堪称绝色的和贵人更是势头极盛,可即便这样,每个月皇后伴驾的次数雷打不动,皇上即便不跟皇后宿在一起,也经常跟皇后一起用膳。
任其他嫔妃再得宠,皇后的地位绝不会有动摇,认清这一点,令贵妃才蓦然惊觉,早先因为七公主的那个奶娘,自己是犯了多大忌讳。
明白了症结所在,令贵妃自然要对皇后更加恭敬,这点忍忍就能过去的不适,比起皇上的不满又算得了什么?
这时小腹突然传来被踢了一脚的感觉,令贵妃眼神瞬间变得柔软。她低头像小腹看去,夏日的衣衫薄,隔着衣裳也能看出胎动。
宫女见状凑趣道:“小主子这样活泼好动,定是个小阿哥!”
令贵妃的脸上不自觉带上微笑,她轻抚小腹,这次一定要得个阿哥才行!
令贵妃的期盼没有落空,十月初六,她在天地一家春诞下了十五阿哥。乾隆十分欣喜,亲自来看望了令贵妃和新出生的十五阿哥,流水般的赏赐更是叫人眼红。
云梧听得消息不由挑了挑眉,锦绣叹道:“令贵妃娘娘这是又要复宠了。”
不止锦绣一人如此想,后宫近乎所有人都发出了一样的感叹,昔日“后宫第一人”的名头眼看着就要再次归到令贵妃头上。
然而就在此刻,乾隆下了一道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旨意——令贵妃所出十五阿哥,由启祥宫庆妃抚养。
以往清宫里只有低位嫔妃出身不足,所出龙嗣由高位嫔妃抚养的先例,早先七公主和九公主被抱到豫嫔和舒妃膝下,也是因为令贵妃因早产失子,身子不适照顾不来的缘故,可现在令贵妃没病没灾,十四阿哥夭折之后膝下更是一个孩子都没有,这时候十五阿哥要被抱走,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不提众人如何被这旨意惊掉下巴,被天上的馅饼砸落在头上的庆妃是惊大于喜。她连忙私下里来问云梧,“娘娘,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皇上他是什么意思?”
云梧也没想到乾隆会不按常理出牌,这事她没听到一点风声,乾隆根本没跟她商量便下了旨意。
那头庆妃还在郁闷,“我只想清闲度日,避开宫中纷争,这些年只差闭门不出,结果这下可好,贵妃娘娘可是要把我记上了……”
云梧听得这话回过神来,对她道:“这倒不会,若是记,怕也该是记我。”
庆妃一愣,“娘娘这话怎么说?”
云梧表情有点复杂,心中滋味难言,没有出言解释。她心中有个猜想,却不大愿意相信。
若真是这个原因,她倒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乾隆了。
庆妃却不是笨的,云梧这么一说,也反应了过来。她微微睁大眼,随即露出欣慰的笑容,心中替云梧欣喜,“原来如此……皇上这样将您放在心上,娘娘真是有福气!”
云梧哂笑了一下,她可是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乾隆重视她自然是好的,可这样的做法不是明晃晃地逼着令贵妃黑化?也许本来人家没想抢皇后的位置,有了这桩事也要眼冒凶光将她拉下来了!
乾隆六下江南,原来的那拉皇后断发是在第三回南巡还是第四回来着?
好像不是下一回,还有个好几年?
云梧头疼,最后索性不想了。
管它哪一回,只要自己护好头发就应该没事了吧?
庆妃能看明白的事,令贵妃自然也明白。若说庆妃是惊中带喜,令贵妃的心情则是全然相反了。十五阿哥被抱走的旨意如同晴天霹雳,她浑浑噩噩接了旨,还不敢在人前表现出一点怨怼,等屋里人全部退下,令贵妃才跌坐在窗边榻上,眼神空无,半晌一言不发。
一旁的宫女又是着急又是担忧,心里也不免对皇上起了不满之情。可她不敢在主子面前表现出来,以免惹得主子伤心,反而还要搜肠刮肚说起皇上的好来,“皇上心中还是有娘娘的!如今娘娘可是宫里唯一的贵妃,连五阿哥的生母愉主儿也不过是妃位而已——五阿哥备受器重不说,愉妃娘娘还是潜邸老人呢!明年西巡五台山、后年南巡,皇上也都点了名叫娘娘随驾……”
宫女渐渐说不下去了,因为她看见眼前的主子闭上眼睛,露出个自嘲的笑。
令贵妃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样清醒过。
皇上心中是有她,对她宠爱有加,可皇上也明晃晃地告诉她和众人,无论如何,她也越不过皇后去,若是想要圣宠,便不能亲自抚养子嗣,以防威胁皇后的地位。
——子嗣和宠爱,她只能选其中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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