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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后门轻手轻脚走进第一进院门,一身麻布衣裳的范思哲便站住了。由于十分幽静,在这里就能听到庭院深处隐约传来的特殊的琴声。此前竟从未听过。
更奇的是,与他走前相比,这么大一间堂庑中间全是空的,只在靠南北西三面紫檀镶壁的墙边列着整排的乌木衣架,每一排衣架上都挂着十余件各种颜色各种花纹各种质地的丝绸做成的各种款式的衣服。
“谁?”
里头传来熟悉的嗓音。是范若若。
范思哲松了口气,“嗐!姐你吓我一跳!我还以为咱俩遭贼了呢……”
“嘘!”范若若瞟向屋子内,赶忙使眼色制止大声嚷嚷的范思哲,“姐姐回来了!”
“姐……你是说范婧?!范婧回来啦??”范思哲声量拔高,连忙要进去看看这位从澹州到琅琊的是何方神圣。还没冲进去便看到一副轮椅出来,四目相对,范思哲唇动了动,一时间不知如何开口,那声“姐”实在喊不出口。
“你是范思哲?”范婧勾起唇角,开口打破了尴尬。
“是!我是!”范思哲点头。
“你不是在北齐?”
“我…我这是偷偷回来有一阵了,您可别告诉别人。”范思哲似是将一个惊天秘密告诉范婧,也不知为何,他总是会莫名其妙惧怕面前这个人。
“我当然知道你是偷偷回来,你怎么来这边了?不去找范闲?”
“我这不听见琴声了嘛!”范思哲看看范若若,后又神神秘秘地挪到范婧身边,“姐,问您个事儿……”
范婧被他逗笑,“你说?”
范思哲同范婧耳语:“听说琅琊山上的可都不是人…是真的吗?”这事自当是古怪轶事口耳相传云云。
范婧一愣,“你挺好奇啊,要不和我走一遭?”
“行啊!”范思哲似是马上就要和范婧一拍即合即刻启程了!
“咳!”范若若在旁边瞪着范思哲,“时候不早了,你快去找哥吧,别让下人瞧见!”
范思哲这才想起了正事儿,去找同样潜回范府的郭保坤去了。
“范思哲的思维一直这么活跃?”范婧打趣道。
“他从小便这样,”范若若推范婧到窗边,窗台上还摆着前些日子她拿回来花盆,“前些年你往家中来的书信,他很感兴趣呢!只不过爹说是旁门左道还是少碰为好,要他务正业。”
“爹说我做的事是旁门左道?”
“没有没有!怎么会呢!”范若若赶忙解释,范婧倒也乐的逗她,“你遣人寄回来的小玩意儿爹和姨娘都赞不绝口呢!”
范婧笑笑:“好了我不逗你了,旁门左道也好、不二法门也罢,怎样活都是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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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闲因着一道圣旨,成了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会试座师,春闱会试至今已一月有余,到了放榜的日子却又生出冒名顶替一事。
公平,似乎全靠高位者的良心。
范闲有着所谓的靠山和特权,少年人想冒天下大不讳求个公平。有特权的不止他一个,但春闱积弊已久,只有他上任主考官后才愿意且大力改革,愿意用特权为大众鸣不公,这就是小范大人。
他似乎是现下唯一一个有能力打破规则的人。
于是他查封考试院,榜单按下不表,直到水落石出。此时在众多学子中更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小范大人名头正盛。
虽说他还接了历年的春闱舞弊案,好歹棘手的事情似乎都做完了,范闲心中自是畅快,随意叫了个车夫,只想着买些清淡些的点心去探望许久未见的林婉儿。
范闲走到六必居门前停住了,抬头望着那块牌匾。过往行人目光虽望着他,脚步却更加快了。
六必居对面二楼临街窗口的一张桌子前,立刻也有双鹰一样的眼投向了牌匾下范闲的背影。这几个人虽然穿着便服长衫,但只要细看便能即刻发现那人是谁。
最尴尬的是六必居店铺内的掌柜和伙计,也都只望着门口这个客官,既不招呼他进来买东西,也不赶他走,只是茫然地望着。
范闲的目光从那块牌匾上移下来了,四周扫了一眼,很快便明白了这家店铺眼下所处的困境,一个人徐步踱进了店门。
对面茶馆门口那张桌前那个提刑司太监和两个锦衣卫立刻站了起来,走出茶馆,向对面的六必居走去。那车夫这才敢动弹了,将手里的马杆往车辕前一插,将两枚铜钱也放回到车辕前的板子上,挪着步慢慢离开马车,走了几步便打起飞脚,一个人竟跑了。
过往的行人都不过往了,从东往西的折回东面,从西往东的折回西面,偏又不愿离去,远远地站着,等着看一场茶余饭后好在人前绘声绘色摆弄的故事。
如此阵仗,也只有当今二皇子李承泽才当得起了。令范闲不解的是,李承泽并未露面见他。不过他的疑虑也在几天后彻底解开——春闱舞弊案的第一桩命案便是到了当今宰相林若甫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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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的了结便是林若甫告老还乡。倒也令人发笑,林相甫一辞官,那苦主便撤诉了。
范闲这几日都兴致缺缺,再加上想要送别林相,便寻了个由头带林婉儿和大宝,还有妹妹们出来郊游,地点则选到了林相出京的必经之路。
林大宝在不远处和范若若扑蝴蝶,范婧行动不便,便和林婉儿坐在一起喝茶吃点心。
范闲一手捧着陈萍萍前几日交予他的日志,一手撑着脑袋,“陈院长这是给我打的什么哑谜?”说着又坐直身子,将册子递给林婉儿,“要不你帮我看看?”
“黑骑调动实属绝密,我看不得。”林婉儿拒绝。
“梅执礼梅大人。”范婧突然道。
“你说什么?”范闲似乎有了些头绪。
范婧望向范闲,一字一句道:“梅执礼告老,路遇劫匪,不幸丧生。”
范闲瞬间反应过来,即刻便带上王启年去拦林若甫——也没再追问范婧因何得知梅执礼的事。
庆帝这怕不是要故技重施……
林若甫跟随庆帝多年,却始终未能完全看透他的心思。庆帝在二皇子和太子之间的争斗中推波助澜,牵出春闱舞弊的案子,又将矛头指向林若甫,迫使他告老还乡。借力打力。
如今林若甫知道了,他们这位陛下已经悟到了“太极”政治的真谛——政不由己出,都交给下面的人去办、去争。
做对了,他便认可;做错了,责任永远是下面的。
万稳万当,不如一默。任何一句话,你不说出来便是那句话的主人,你说了出来,便是那句话的奴隶。让鉴察院说去,让都察院说去,让他林若甫揣摩着自己的圣意去说!
庆帝的真正目的是废相!
更新啦!今天有些晚~去看了张杰的演唱会~
无奖竞猜:范婧是怎么知道梅执礼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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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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