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茕茕白兔(六)

[群聊-我们仨]

[沉积岩]负责人说今天下训之后要开小组会别忘了,开完会出去吃饭?

[本剑圣驾到统统闪开]不想开会不想开会不想开会不想开会,为什么要开会啊下训都五点半了到饭点了怎么不先放我们去吃饭,也不叫老鬼给我们来开小灶的,方副也不来,再说有什么好说的啦每次开会讲的不都是那几个问题吗?

[沉积岩]1

[沉积岩]重要的事说三遍就行。

[本剑圣驾到统统闪开]小玉(大哭)小玉(大哭)为何如此冷漠,为什么要这样冷酷地对待你的糟糠之夫,那年杏花微雨你说我们是双剑合璧,或许从一开始就是错的(大哭)(出拳)(大哭)

[沉积岩]。

[沉积岩]你想吃什么@我需要白斩鸡

[本剑圣驾到统统闪开]小玉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要问他,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快说啊!!

[我需要白斩鸡]^_^

[本剑圣驾到统统闪开]吊车尾你为什么在笑。

[沉积岩]。

[沉积岩]ok,懂了,下训吃白斩鸡@本剑圣驾到统统闪开,开会之前先陪我回一趟宿舍把你嘴缝上。

[我需要白斩鸡]缝上嘴就没办法吃饭了吧?

[本剑圣驾到统统闪开]小玉(大哭)小玉(大哭)

……

不对。

黄少天不哭了。

他的指尖还停在那个泪流满面的emoji上方,脑子却灵光一现,火速转头去看陈今玉,女孩儿正漫不经心地做着手操,她总是敏锐,很轻易就能察觉他投来的视线,于是不紧不慢地扭头看他。

小玉。训练室内鲜有人声,只有网瘾少年们挥洒汗水倾注青春,不断地敲击着键盘,按下鼠标按键。没有人讲话,黄少天只用带笑的嘴唇做出口型,期望陈今玉去读他的唇语,然而到头来他要说的也只有两个字,只是亲昵地叫她的名字,小、玉。

她也望着他,目光落在他无声翕动的唇瓣,短暂地擦过舌尖,又笑了一下,指尖点了点自己的唇角,一下两下,漫不经心的动作,同样不紧不慢。

好好训练。她很小声地说,用的是气音,“等着我缝上你的嘴。”

黄少天嘴角的笑容难以抑制地扩大了,一旁的喻文州却咳嗽了一声——他的位置在陈今玉右侧,黄少天在她左侧,他俩把她夹在中间了。

还没来得及问喻文州在搞什么飞机,他就在群聊里发来一条消息。我需要白斩鸡说:被别人听到了会不会怀疑今玉在搞霸凌?

黄少天大爆手速怒而回话:不是说了今晚吃白斩鸡吗你怎么还在这里,快去洗干净脖子自己跳进后厨洗菜池!

陈今玉无语地又发了一个句号。

要是翻翻这个群的聊天记录,就会发现大多数时候“沉积岩”发的都是“1”和“。”,罪魁祸首是谁?好难猜啊。

负责人还有些人性,几个小组按顺序来开会,“我们仨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重要”夹在中间,这时间不尴不尬,出去吃饭肯定来不及,但在宿舍啃几口零食完全够用,陈今玉跟喻文州打过招呼,约定待会儿微叉联系,会议室门口见,就跟黄少天先回宿舍了。

回的是谁的宿舍也好难猜啊。喻文州又不是傻子,相反,他很聪明。三人之中黄少天跟他接触不多,有时候都要陈今玉帮忙传话,因此后者和他反而更为熟络,陈今玉也是聪明人,甚至聪明人之间可能还有点磁场相吸。

不过没有说黄少天不聪明的意思,喻文州想。但这不是重点,他微笑着挥手和陈今玉告别,说:“会议室见。”

小组会是每周定期开一次的,就像黄少天私底下吐槽的那样,确实每次翻来覆去讲的都是那几件事,有点像班主任找谈话,大多数人都不放在心上,除了实在天赋平平、平庸到随时有可能被青训营踢出去的那部分人。

一开始陈今玉还有点担心她们的三人群会不会被原地解散,后来这会开了几次,喻文州还悠哉悠哉待在青训营里气定神闲地敲键盘当他的吊车尾,她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但这也不是现在的她要操心的事。

左拐右拐进了住宿区,陈今玉的宿舍在走廊尽头,黄少天常说这是尾房不吉利,她就笑着说你们G市人好迷信,他嘟囔着教育她懂不懂咩叫入乡随俗,她就又说,白话咩来咩去,听起来像哪里来的小羊;这会儿进了房间,黄少天没太客气直接坐在床上,掌根撑着床铺抬起脸看她,脖颈扬起一道波折的线条,在喉结处轻盈地一跳。

他坐着,她站着,这姿势实在举高临下,她脸上的表情寡淡,几乎不带几分感情,唯有唇角抿起柔和的弧线,但黄少天喜欢她用这角度看他,轻而慢地垂下眼睫俯视,就是一阵一闪而过的薄风。

陈今玉终于倾身,膝盖顶着床,青训营不像学校一样有仪表要求,她懒得扎头发,弯下腰时发丝也一并倾落,正如胸口垂坠了一道蜿蜒的乌色银河。

她的手指抵住他的下颌。

黄少天还是那样满是笑意地看她。又或者说,那些鲜活的、飞扬的笑影已经满满登登地填在他的眼底,即将溢出眼眸。他的嘴巴也已经张开,似乎将要讲话,而陈今玉制止了他。

再一次,字面意思上地,她堵上了他的嘴,也堵住那些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她的唇舌如同细密的针脚,悉心在他唇间游走,一寸一寸缝上唇肉,仿佛她真的是一名很有耐心的裁缝,又或是一头舔舐着对方以确认气味的猛兽。

陈今玉最后不轻不重地咬了一下黄少天的唇角,像是落下最后一针,打上一个细小的结。

得到赦免,黄少天终于可以讲话,显见已经憋了很久,他发出的第一声动静是轻轻地“嘶”了一声,又抬手捂住唇角,假意喊痛,“小玉,怎么这么过分啊?不会把我咬破皮了吧?我的嘴唇形状优美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你一嘴下去要让多少仰慕我的人沉默落泪啊!”

话又说回来,实际上也只有陈今玉一人能这样在物理意义上堵住他的嘴。

陈今玉还真凑过去认真观摩了一会儿她留下的痕迹,装模作样地看了好一会儿,眉眼间才流泄出一点笑意,骗他说:“好像有点儿出血。我给你舔舔消毒?”

芳龄十六的纯情少男脸腾一下子红透了。黄少天捂着脸崩溃地大叫:“别说这种话啦!”

真是可惜,他捂住脸就不能捂住耳朵,实属顾头不顾尾。真该认真考究一番他的脸和耳廓究竟哪个更红。

但她想,它们都一样艳丽,又总是不够忠诚,直白地将他的情绪暴露其中。

最后陈今玉只是说:“你的嘴已经被我缝上了,老实点。”

黄少天老实地配合她,假装他真的说不了话。他觉得很气,决定用眼睛去瞪她。

或许她带着笑看他的样子实在太过美好,又或许她微微翘起的唇线像是在促使他和她谈笑,总之他最终也没假装几秒就破功,站起身扑向她,有些张牙舞爪,然而神采飞扬这个词往往更适合用来形容他,“好哇,居然不理我!你还真想把我嘴缝上啊?那谁陪你聊天谁给你讲笑话逗你笑呀?”

陈今玉淡定地呼叫人工智能:“嘿,Siri,给我讲个笑话。”

“小玉!”他谴责地说,不满地嘟囔了两声,又重新化身大慈大悲剑客菩萨,“唉,算了,谁让本人是如此大度心怀大爱,不舍得对你恶语相向呢?原谅你啦。”

“感恩。”陈今玉双手合十,看到亮起的手机屏幕,略微凝神,又说,“快到我们了,上一组马上完事,咱们出去?”

“你确定我嘴巴没问题吗?”黄少天还念着之前那点事儿呢,陈今玉只耸肩不回话,他就轻车熟路地走到床头去取她的手持镜,反复打量一阵儿,这才放下心来,“很好,依然是很健康的唇部状态。”

陈今玉看着他,一言难尽地顿了一会儿,然后说:“能别说得像和我接吻会得唇炎一样吗?没那威力,我又不是加了薄荷和辣椒的丰唇蜜。”

黄少天大为震惊:“丰唇蜜里面会加薄荷和辣椒吗?原来是物理丰唇啊?那为什么要买丰唇蜜,对着矿泉水瓶口吸一阵不是也能变成嘟嘟唇吗?”

“我的老天,”陈今玉说,只差扶额苦笑了,“你自己初中干的事还拿出来说,我都记不太清了,怎么你非要自投罗网,说出来想让我笑话你?”

“你不许笑话我。”黄少天说。

她说:“还没来得及。”

“你笑了欸!但是你笑了!嘴角动了的,这就是在笑话我吧,是笑话吧!”

她们就这样吵吵闹闹地到了会议室,喻文州没那么磨蹭,比她们到得早一些,但据他所说也没早多少。

适逢上一组的谈话结束,三人进去,过十五分钟再出来,就像她们之前想得那样,确实都是老生常谈,说的还是那些事。对陈今玉和黄少天就是再接再厉继续保持,因为她们俩是魏琛相中的好苗子;对喻文州就是再加油再努力,争取一下。但争取什么呢?负责人也说不出什么。

小组会开完,三人心心念念的白斩鸡即将抵达餐桌,尽管黄少天吐槽说其实他并没有期待吃白斩鸡,是某人的微叉名充满心机与暗示。

白斩鸡爱好者听在耳中却不发一言,喻文州不语,只是一味地微笑。

片刻后陈今玉滑动着手机刷小R书,觉得脑袋很痛:“我们到底为什么要去吃白斩鸡?陈家祠离俱乐部有十公里。”

“俱乐部附近也有一家不错的,不需要排号,走十分钟就到了。”喻文州说,“我带路?”

黄少天甘拜下风:“你是真爱吃白斩鸡,哪来的白斩鸡活点地图?我宣布你的微叉名可以叫你需要白斩鸡。”

白斩鸡活点地图但笑不语,只是从容地拯救了她们的晚餐,三人组就此挥别了在晚高峰一路堵到荔湾区的惨淡前路。

上一章
下一章
目录
换源
设置
夜间
日间
报错
章节目录
换源阅读
章节报错

点击弹出菜单

提示
速度-
速度+
音量-
音量+
男声
女声
逍遥
软萌
开始播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