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江水拍打着夏口的礁石,溅起的水花打湿了甘宁的靴底。他扶着腰间的双戟,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指缝里还嵌着早上操练时蹭的泥。
“兴霸,杵那儿干嘛?进来喝口!” 苏飞掀帘喊他时,军帐里的酒气混着汗味扑面而来。
甘宁掀帘而入,将双戟往帐柱上一靠,震得案上酒坛晃了晃。“蔡瑁那伙杂碎又嚼舌根了?”
他抓起酒坛灌了一大口,酒液顺着下巴淌进衣襟。
苏飞啃着麦饼嗤笑:“一群只会摇笔杆子的货,也配议论你?倒是黄祖那老东西,今早还跟我念叨要收编你的部曲。”
“他敢!” 甘宁将酒坛顿在案上,陶片裂开细纹,“老子带出来的人,凭什么给他当牛做马?”
苏飞从怀里摸出油布包:“夏口东南有处暗渡,明日卯时我调开守卒。去江东投孙权,总比在这儿窝囊死强。” 他指腹敲着地图上的墨迹,“替我看看,江东的天是不是真比荆州蓝。”
甘宁盯着地图上的暗渡标记,忽然抓起酒坛往苏飞怀里一塞:“这坛你留着,等老子在江东站稳脚跟,派船接你。”
1.
建安十三年秋,长江江面战船连绵,曹军与吴军在赤壁对峙已有月余。
甘宁站在“破虏号”船头,身后是对岸曹军水寨的大旗,面前是自巴郡以来追随的亲兵部曲。
“都给老子打起精神!”他吼得震天响,唾沫星子溅在部曲们脸上,“曹操那老贼的战船虽多,都是北方旱鸭子撑的!等周大都督一声令下,咱们就直插他心窝子!”
部曲们哄笑起来,有人扯着嗓子喊:“将军,那可不知道猴年马月,咱们现在除了啃干饼子,就只能看曹军放风筝!”
甘宁笑骂着踹了那小子一脚:“再废话把你扔江里喂鱼!”
他忽然注意到队列末尾的小个子歪了歪,上前一看,是兵蛋子赵三,正捂着肚子脸色发白。
“*的,早饭没吃?”甘宁解下腰间的干粮袋扔过去,“拿着,撑不住就滚去后舱歇着,别在这儿丢人现眼。”
收操时,亲兵老钟凑过来低声道:“将军,方才整理船舱,在狗子枕下捡着这玩意儿。” 他递过一张揉得皱巴巴的麻纸,墨迹被江水洇了好几处。
狗子是他离开黄祖前一个月才收的兵,才十六岁,平时跟在队尾,砍人时总闭着眼,却总把干粮分给受伤的弟兄。
甘宁展开纸,上面歪歪扭扭写着 “不孝子王狗子,愧对爹娘”,后面墨迹乱糟糟的,像是哭着写的。
“这小子今早爬桅杆时就不对劲,”老钟咂嘴,“脚滑差点掉下去,我还骂了两句。”
甘宁眉头一拧,将麻纸揣进怀里,往船舱走时,瞥见后舱门口有个穿灰布短打的身影闪过。老周顺着他的目光笑:“将军看啥呢?那是医兵,咱要是有个身体不适,都得靠人家。”
2.
接连三日,甘宁没提遗书的事。他看狗子在甲板上愈发蔫耷,扛着枪像扛着座山,夜里还总往船舷边钻。训练间隙,他故意把狗子叫到跟前比试枪法,一棍敲在对方枪杆上:“软绵绵的像娘们儿,你娘没教过你使劲?”
狗子红着眼眶不说话,枪杆却握得更紧了。
第五日黄昏,甘宁拎着两坛酒往后舱走。狗子正蹲在舵轮后面抹眼泪,怀里揣着个褪色的布偶。
“哭什么?”
甘宁将酒坛往甲板上一墩,陶土声惊得他差点摔了布偶。
狗子慌忙擦脸:“将军…… 我……”
“你爹娘是不是来信催你回家?” 甘宁用匕首撬开酒封,酒香漫开来,“先前你说你老家被曹军烧了,才来投军。”
狗子愣住,眼泪掉得更凶:“俺娘病了,爹捎信说……说再不回去,怕是见不着最后一面。可军法……”
“军法是死的,人是活的。” 甘宁灌了口酒,把酒坛递给他,“老子让老钟给你备五十文钱,再写封帖子给守将,让他派辆马车送你。”
狗子捧着酒坛直哆嗦:“将军,那您……”
“老子还能少个扛枪的?”甘宁笑骂着拍他后脑勺,“等打完这仗,带着你爹来江东,老子给你爹也安排个后勤的差事,总比在家挨饿强。”
夜色漫上来时,两个身影在船舷边碰着酒坛。
狗子说起家乡的稻田,甘宁讲起当年在巴郡劫官仓,弟兄们踩着他的肩膀翻墙头。
远处巡船的火把晃过,照亮两人沾着酒渍的笑脸。
部曲们寻过来时,正见甘宁把自己的披风盖在醉倒的狗子身上,有人喊:“将军偏心!上次我醉倒在舱底,你就让我晾了半宿!”
甘宁捡起身旁的木片砸过去:“再多嘴把你绑去曹军水寨当礼物!”
3.
送狗子走的那日,江面上飘着细雨。
甘宁亲自扶着狗子下了“破虏号”的甲板,看着他缩在守军的马车里,直到马车消失在码头拐角才转身。
刚跳回“破虏号”的甲板,就见吕蒙正站在桅杆下擦着佩剑。
“舍得回来了?”吕蒙抬眼笑,“放跑了个兵卒,回头周都督问起来,我可不帮你打掩护。”
“他不是逃兵。”甘宁将湿漉漉的披风甩在栏杆上,“弟兄们跟着老子出生入死,总得让他们知道,家里有难处,老子能扛。”
吕蒙用布擦着剑鞘:“你啊,还是这副性子。不过也好,弟兄们跟你卖命,图的就是这份实在。”
他将佩剑入鞘,“曹操那边又在调兵了,估计想趁着这阴雨天气搞点小动作,你多盯着点。”
甘宁点头,转身往船舱走时,老钟凑过来低声道:“将军,后舱的箭矢快堆不下了,后勤的弟兄忙不过来。”
“一群废物。”甘宁骂了句,脚下却转了方向,“老子去看看。”
4.
后舱的过道狭窄,堆满了捆好的箭矢和药箱。
甘宁刚拐进舱门,就见两个人正弯腰搬一个大号药箱。
凌统动作生疏地扶着箱角,而灰色的身影却单手托着箱底,稳稳往角落里挪。
“阿信?”甘宁愣了下,才认出那灰布身影是新来的医兵——他们几日前在甲板上见过,傻小子愣头愣脑的差点摔下甲板,被甘宁一把捞回,也就因此认识了。
童曦闻声抬头,发间沾着片药草的叶片:“兴霸。”
他手里的药箱看着足有几十斤,放下时竟没晃悠。
甘宁挑了挑眉,心说这“小子”看着单薄,力气倒不小。
他正想开口说点什么,凌统已经直起身,冷哼一声:“果然是贼性不改,就知道偷偷摸摸来看热闹。”
“老子来看自家弟兄,关你屁事?” 甘宁上前一步,胸膛几乎撞上对方,“你爹是在战场上死的,有种自己去杀曹操,别在这儿冲老子撒野!”
“杀你就是替父报仇!”凌统猛地拔剑,剑锋擦着甘宁的耳边划过,钉在身后的木板上。
舱里的后勤兵吓得四散躲开。甘宁也动了真火,抄起旁边的铁矛就刺,矛尖擦过凌统的腰侧,挑破了青衣。两人在狭窄的过道里缠斗起来,撞翻了药箱,草药撒了一地,还碰倒了堆着的箭矢,箭杆滚得满地都是。
“都住手!” 吕蒙的吼声从舱外传来,他挤进来一把攥住两人的兵器,“疯了不成?在船上动刀动枪,想把船拆了喂鱼?”
凌统挣了半天没挣开,狠狠瞪着甘宁:“这事没完!”
“随时奉陪。”甘宁甩开吕蒙的手,胸口起伏着,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
吕蒙气得踹了旁边的木箱一脚:“再敢在船上私斗,我直接绑了你们去见周都督!”
他指着凌统,“你,给我回自己船上去!”又瞪向甘宁,“你,老实点呆着,别再惹事!”
凌统愤愤地收了剑,转身时故意撞了甘宁一下。甘宁刚要发作,被吕蒙死死按住:“别给脸不要脸!”
5.
凌统走后,童曦已经蹲在地上收拾散落的草药。甘宁看着他把草药分门别类塞进药箱,忽然觉得小臂一热。低头看去,原来是方才打斗时被剑锋划开的口子还在流血。
“兴霸,流血了。”童曦递过一块干净布条,“我给你处理下。”
他的动作很轻,指尖碰到甘宁皮肤时,凉丝丝的。甘宁看着他低头蘸药膏的侧脸,忽然想起刚才那箱药的重量,开口道:“你这力气,不去当兵可惜了。”
“医兵也能报国。”童曦抬眼回应,语气平静。
“报个屁。”甘宁嗤笑一声,“真遇上敌军登船,你拿药杵跟人打?”他顿了顿,话锋一转,“老子、我的弓术课你还得来,总比手无寸铁强。”
童曦包扎的手顿了顿,应道:“你不嫌弃我笨就好。”
“笨就多练。” 甘宁忽然咧嘴一笑,像是想起什么,“对了,你家里…… 有姐妹吗?跟你一样有力气的?”
说起来,甘宁隐约觉得自己问过,但当时童曦是怎么回答的,他不记得了。
童曦的动作僵了下,颦眉思考了好一阵:“姐妹没有,兄弟倒是不少。”
“哦。”甘宁脸上掠过一丝失望,又很快拍了拍他肩膀,“没事,等仗打完,跟老子回巴郡老家看看。我那儿有几十亩地,还有个酿酒坊,让你尝尝真正的巴郡烧。”
童曦低头继续包扎,声音轻了些:“打完仗再说吧。”
甘宁闻着他身上散发的气味,忽然觉得这后舱的药味也没那么难闻了。
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三响。
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草屑:“走了,明早卯时,‘破虏号’甲板上见,迟到了罚你搬箭筒。”
童曦应了声 “是”,垂眸继续收拾药箱。
油灯在昏暗的舱内摇晃,将他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
甘宁转身离开时,听见身后传来细碎的响动,像是将最后一株草药轻轻放进箱底的声音。那声音比江水拍打船舷更轻,却无端撞进他心里,搅得他没由来地产生了几分醉意。
6.
童曦总在忙着捣药、包扎、混在医疗兵的队伍里,或是,不见人影。
有次船身晃了晃,童曦手里的药杵掉下来,甘宁伸手接住,指尖触到他手背——那双手细腻得不像男人的皮肤。
甘宁猛地缩回手,假意看天:“这天怕是要刮东南风了。”
老周等人见他三番五次叫童曦来学弓,少不了拿这事打趣。夜里守舱时,有人喊:“将军,您是不是想把童医兵挖到咱们这儿来?他要是来了,咱们受伤都能好得快些!”
甘宁抓起酒坛砸过去,被老周笑着躲开。“那小子懂草药,力气也不小,学点弓术防身总没错。”他灌着酒嘟囔,“就是太啰嗦,总说我伤口没长好,不让我上瞭望塔。”
夜色渐深,江风带着潮气扑进船舱。
甘宁摸出怀里的麻纸,那是狗子的遗书,他没烧,折成了小块揣着。纸角磨得发毛,像他心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比等着打仗还熬人,比砍翻十个敌兵还乱。
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三响。
甘宁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草屑,往甲板走。瞭望塔上的哨兵喊:“将军,西北方起风了!”
他抬头望去,北斗星在云层里忽明忽暗。
童曦说过,刮东南风的前夜,北斗的斗柄会偏向江面。
“告诉弟兄们,磨亮家伙。” 甘宁握紧铁戟,指节泛白,“该咱们干活了。”
7.
赤壁火起时,甘宁的铁戟正穿透曹兵小卒的胸膛,他隐约觉得这人在荆州时见过,但他无暇顾及。滚烫的血溅在脸上,他舔了舔唇角,吼声比江涛还烈:“追!把曹操的裤衩子都给老子扒下来!”
老钟提着颗敌首冲过来,甲胄上全是豁口:“将军!周都督令,追完这波直扑南郡!”
部曲们用江水涮着兵器,有人用布猛擦铁戟上的脑浆:“拿下南郡,都督得赏多少?将军想要啥?”
旁边的瘦猴兵嘿嘿笑:“依我看,将军准想要童医兵……”
话没说完,被甘宁一戟柄敲在背上。
“滚你娘的!” 甘宁一脚踩在曹兵尸身上,铁靴碾得肋骨脆响,“老子要巴郡最大的酿酒坊,三百亩好地!至于阿信那小子 ——”他顿了顿,铁戟指向南郡方向,“先让他把老子的伤药备好!”
甘宁的眼角余光扫过医疗船,那抹灰布身影正在抢救伤员,动作利落到仿佛重复了无数次。
8.
南郡城像块硬骨头,曹仁那老狗把城门焊得死死的。
周瑜帐内,烛火被将领们的粗气吹得乱晃。
吕蒙敲着地图:“这城防,硬啃得崩掉门牙。”
甘宁猛地拍案站立:“夷陵!端了曹仁的后路!”他指节戳着地图一角,“千人足矣,三日拿不下,提头来见!”
听闻,凌统拔剑拍在案上:“甘宁你找死!夷陵驻兵五千,你带千人去填坑?”
“老子在巴郡劫官仓时,你还穿开裆裤!”甘宁铁戟直指凌统咽喉,戟尖离皮肉不过寸许,“有种跟老子赌,谁先登夷陵城头,输家给赢家舔靴子!”
周瑜大笑:“好!兴霸此计,够狠!”
9.
夜袭夷陵的月色,冷得像刀。
甘宁让人扒了曹军尸身的衣甲,带领部曲们猫着腰摸至城下,铁甲摩擦声被江风盖得严严实实。
他吹声呼哨,千余柄铁戟同时劈向城门锁链,火星溅在脸上,烫得人激灵。
“南门!” 甘宁吼声未落,一支冷箭擦着耳骨钉进木门,箭羽还在嗡嗡颤。他反手掷出铁戟,曹军校尉的惨叫刚出口就被戟尖钉死在城楼。
天蒙蒙亮时,夷陵城头竖起吴军大旗。甘宁踩着尸山登上箭楼,南郡方向烟尘遮天。
“将军,撤吧!” 老钟的嗓子都喊哑了,“咱们这点人不够填的!”
甘宁咧嘴笑,道:“撤?老子的字典里没这字!”
甘宁让人给稻草人穿上曹兵的甲胄挂满城墙,自己则带着主力快马绕到曹军背后。
待曹兵摸到城下,甘宁猛地挥动手臂,双腿一夹马腹冲了出去。五千人瞬间炸了营。
温热的血珠溅在脸上,耳边尽是曹兵的惨叫。
甘宁从尸堆里拎起个活口,铁靴踩着对方喉咙:“回去告诉曹仁,老子在南郡城门口等他!”
10.
南郡城下的血痂还没结牢,曹仁就玩起了新花样。
三日后,甘宁正蹲在战壕里啃干饼,忽然被老钟拽着后领往后拖。
“将军小心!”
抬头时,迎面砸来的石块直接砸在刚才的位置,泥土瞬间溅了甘宁满脸。再看城墙外,三座高楼拔地而起,比城头还高半截,曹兵正站在楼顶上往下扔石头,弓弦声密得像下雨。
“操他*的!” 甘宁抹了把脸,“把所有弓弩手都给老子调上来!”
部曲们扛着弩机往城头冲,刚架起弩箭,就被木楼上的箭雨压得抬不起头。有个新兵刚探出头,咽喉就被一箭射穿,血沫喷在甘宁脚边。
“躲个屁!” 甘宁一脚踹在个试图后退的弓箭手屁股上,将他踹到垛口后,自己猛地探身,铁戟反手一挑,竟将一支射来的箭劈成两半,“瞄准木楼的横梁!射断它!”
弩箭嗖嗖地飞向木楼,却被木板弹开。曹仁在木楼上斥声:“甘宁!有种就出来单挑!”
“单挑你*的腿!”甘宁回骂着,忽然扯过老钟,“你带三个机灵的,从水道摸出去,告诉周都督,曹仁这狗东西玩阴的,再不带援兵,老子就把南郡城给烧了!”
接下来的三日,城头变成了绞肉机。曹兵的石块砸得城墙簌簌掉渣,木楼上的箭雨从没停过。甘宁亲自在城头指挥,肩甲被流矢劈开道口子,血顺着胳膊流淌。
“将军,弩箭快没了!”
“拆门板当盾牌!” 甘宁吼着,抓起具曹兵尸体往木楼方向扔去。
他忽然瞥见木楼的底座,有了主意。
“都给老子听着!”他抹了把脸上的血,“等天黑,咱们去掀了那狗窝!”
......
夜幕降临时,甘宁带着死士摸到木楼底下。曹兵在楼上站岗,没察觉脚下的动静。他打了个手势,死士们掏出凿子猛凿木柱,木屑混着汗味在黑暗里弥漫。
“嘎吱。”
木楼开始摇晃,惨叫声惊得夜鸟乱飞。
曹仁在城楼上骂娘时,甘宁已经带着人返回战壕,恰好遇上派出去的老钟。
“将军,援兵来了!”老钟从水道钻回来,浑身是泥,“周都督就在十里外!”
甘宁仰头灌了口酒,酒液混着血沫咽下去,忽然放声大笑:“曹仁老狗!你的死期到了!”
11.
回城那日,甘宁结束述职,一转头就正见童曦正在孙府里研究什么,他的发间沾着草叶,手里攒着他的记事簿。
“喂,阿信!” 甘宁喊道,“南郡破了,不跟我出去喝一碗?”
童曦收起手中的东西,起身时眼里闪着光:“恭喜兴霸,但我最近,不能喝酒。”
“酒都不能喝,比娘们儿还娘们。”
甘宁一巴掌拍在她的后背上,看着他的身体,忽然嗤笑:“回来后吃的不错啊,想不想当亲卫。”
童曦摇摇头:“我还是想……”
“想个屁!” 甘宁大力地搂住他的肩膀,“弓术还得练!下次遇上曹兵,没人替你挡刀!”
不知道是不是甘宁的错觉,他似乎闻到了从某处飘来的奶香味,伸着鼻子再一观察,那气味似乎来自于童曦。
“真是见了鬼了,男人怎么有这种味道。”甘宁忍不住嘀咕,“男人,男人也行吧,男人也行。”
个人篇(甘宁篇):江东月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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