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瑟风里,朱旗飘扬犹如半虹。两军于战场上对垒,列阵厮杀,先是一阵飞梭箭镞。头顶苍鹰迎风翱翔于天际之外。
刘儒一上战场气质与平时截然不同,满身骇人锐意。待战鼓擂起,他高举手里长刀,喊了一句,“冲。”话音未落,他就率先纵马跃出。一路飒踏绝尘而行。动若风雷,于战场上来去纵横。
刀锋所指,朱旗一至,敌皆被催。侵略之势有如燎原之火。敌全无招架之力只似乌合鸟兽,沙溃败走。
终大获全胜,开始鸣金收兵。刘儒身上戾气未散,目光尤冷,打马一催领着一众人追敌去了。“男人的浪漫就在于追敌,致敌胆裂心惊。”
待他回来已经是深夜。白日里刘儒是众人口中的战神,战场上威风凛凛的大将军没错。此时的他卸了铠甲,着便装正委屈巴巴地拍着门跟荀攸讨饭吃。“乖乖我饿了。”
荀攸还未睡,在伏案整理公文,案头烛光将尽。荀攸跟那些古人口味不同,吃的又挑,有个自己的小厨房。于是起身给他煮了口稀粥,怕他口淡,还特地撒了些小咸菜。
很快锅里冒起腾腾热气,屋子里充满了饭香味。刘儒迫不及待地打开锅盖,喝着咸粥,大口大口嚼着饼,嘴里还念叨,“乖乖,我要死战场上,还是个饿死鬼。”
刘儒饭饱之后,随着荀攸巡营。
明月何皎皎,众星何歷歷。星月之下,辽原极广阔。白露沾满野草,还可闻几声虫鸣。
荀攸问过斥候几句话,借着月光,用笔在地图上勾勾描描。一连几个月他们都在四处征战,明天还要拔营去下个地方,再继续这样的征程。
刘儒似是乏了。随意往地上一躺,双手垫于脑后,还翘起了腿。草皮青青于他身下很像毛毯,柔软而舒适。他望了会儿天空,伸手一指,“看那些是羽林星,为大将之星也,主掌车骑。”
他眸子里光极灼灼,似缀满了天上星子,“其实恩师一早为我取字了,字羽林。一意为天上星象。二意为汉武帝时置的羽林军。取国之羽翼,如林之盛的意思。”
此时正值盛夏,星光璀璨,银河有若横练。荀攸目光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天之东南,一隅众星,即为羽林四十五星,三三而聚。
不觉笑笑,“你是有多喜欢当大将军?刀叫‘必为大将’,连人也取护卫禁军名为字。”
“那可是我一生所求。而且恩师也希冀我可以散尽敌寇。乖乖你不明白,这马背上承载了我的所有。”说罢刘儒心尤未平。拿出随身的酒囊,一仰脖饮下,烈酒穿喉成一线。
少年无暇,冰心一片。天上羽林将星光芒大作,缀夜成昼。
荀攸坐到他旁边,看着他,“那大将军要不要听你的谋士说几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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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攸伏案上一一批阅着那些堆积如山的公文,对西凉的物力人力大致都有了一点了解。其实通过这几日的见闻,也把刘儒和他们那些西凉军阀的关系猜了个大概。西凉这些人互相不服,需要一个口号把他们聚集在一块。而持符入凉州,又百战百胜的刘儒就成了最好选择。
理清这些接下来就该破局了。。。以刘儒的名义,发诏令把手下那些人集结在一起。
厅堂上高摆宴席,以白玉做酒器。灯火摇曳下与座的人觥筹交错,相互客套。
刘儒着一身黑色华服坐在高位,细细看来他生得眉目极英俊,身上满是那种仿佛与生俱来的张扬和骄傲。他也的确有张扬的资本,年纪轻轻就功名满西凉,无人可相抗。
荀攸随在他旁边,神情蛮冷地扫了一眼与座的那些人,一屋子汉人羌胡都有。马腾和宋建为代表的一干前西凉叛军,还有湟中义从为代表的一群羌兵。
他们所做的这一切,事先马腾都不知情。
马腾死死盯着主坐上的刘儒,眸里光明明灭灭,开口时带着些兴师问罪的意味,“贤侄,开会之前我们二人还是先商谈一下比较好。毕竟你的荀先生刚来还不了解西凉状况。”
座上的刘儒尤显举止散漫,过于白皙修长的指节敲着桌案敷衍道,“伯父,这都没开口呢。您就先姑且听一下,再定夺吧。”
荀攸开言就讲天下形势,“天柱欲倾,国将有殇。弱主蒙尘,犷贼放命。应有匡时之举。”
“别整这些虚的了。你就说该怎么打吧。”刘儒端起酒杯,一口饮下,这些他做来动作风流又轻狂。
“那攸就直言好了。我们可先取汉中。”
话音一落,一屋子人哗然。且不说他用意是何,首先这个举动就不合理。西凉多是骑兵,不用平原之利,反而去选择翻山越岭。多少有些不智。
未等其他人质疑,马腾率先发难,“莫忘了我们这些人聚一起的初衷是何?若是你想救天下,攻长安,腾誓死追随,别无二话。可若是只想割据一方,恕腾不能奉陪。”
当初马腾随耿鄙平凉州之乱,行至半途就率部反水加入叛军。李郭起事时,他也一早就随着入长安。其心可见一斑,却口口声声说要救汉。。。
他口中的救汉,也不过是想让刘儒在军前冲锋送死罢了。若依荀攸的谋只会让刘儒越做越大,彻底威胁马腾在西凉的地位。
虽明知道这些,也做不来什么。。。眼下刘儒在西凉并无根基,还必须仰仗马腾。
“将军此言差矣。攸就是在救汉啊。”
生得一副典型的世家小公子模样,着锦衣狐裘,整个人容貌气度俱是脱俗,而他开口更是不同凡响,“据长安的李郭二人根本不足为惧。唯一该惧的是各州郡崛起的势力。”
“请问依将军看王允灭亡的根本原因是什么?”
不及马腾说什么,荀攸自问自答,“实力。自黄巾乱后,州牧自立,拥兵自重。若我们实力不济,即使成功,也恐怕被人所制。”
马腾冷着眼看他能翻出什么花样来,“话说得冠冕堂皇。你取汉中与自相攻伐的伐董诸侯有何异?”
话罢一甩手,袖子都飞起,直指荀攸初心,“我只问一句,你的初心是什么?是把凉州当成你的名利场,还是你真的有心救汉?”
闻言荀攸只想笑。马腾应该是脑子昏了吧,竟然跑来自取其辱,问起自己的初心?论起初心来自己是无可挑剔,他马腾只不过是叛军出身。
荀攸不过三言两语就给马腾嘲讽得下不来台。一旁的刘儒听不得这个自己称伯父的人一再自爆其短,拍着桌子道,“够了。”
荀攸也不多言,风轻云淡一语带过,“汉中实天下形势之地,若想号令中原,必基于此。若依我谋,先定凉州,后过天水入祁山道取汉中。到时依凉州之马,据益州之粟,控六路之地长安,再夺荆襄之财。便可效高祖,待高祖所遇时机来临,也能如高祖一般,大展宏图,再续炎汉万世之兴。”
言谈间低开高走。娓娓道来时天下图于他口中缓缓而开,给人感觉极惊艳,才可经天纬地。
这时候一个高大的中年男人竟然直接跑到台上一把扣住荀攸的脖子。荀攸当时喘不过气来,抬头只看见那人眼神狂热得很,神情极激动。
“我问你当真可以当皇帝?”
噌地一响,刀直接架到他脖子上。刘儒持着刀冷然道,“宋建你敢动他下试试?我可要你一家性命。”
感觉到脖子间的冰凉。宋建有些讪讪地笑笑,松了手,“羽林你那么认真干嘛?也无别的,我就是想知道怎么取益州。要知道益州仗地利,易守难攻,就算没有守备只身想走过去都困难。”
西凉人尚武,个个人高马大的。荀攸被他掐得满脸通红,弯着腰咳了半天,脸色勉强恢复过来,“恰恰相反,这种易守难攻的地方最为易取。人人耽于安乐,厌恶用兵。若先从内部渗透,再来外部轻轻一击即可垮。”
荀攸说着自袖里拿出益州太守的委任状给众人看,“刘璋新领益州根基不稳,我可持此入益州为内应。五年。。。我只需要五年就可取益州。”
这个小军师之谋抵得上千军万马,而且人也颇有胆识,纵处变亦不惊。
接着是规划路线。“自夏就有了经天水、陇南进入汉中的路线即为祁山道。沿途常有西汉水作伴,我们可以用水利之便,输送粮草。”
谈及天下形势时纵横捭阖见他思深虑远。这些细微之处更显他的本事,熟识山川会依托地利之便。
“再是兵。。。”荀攸顿了顿,静待台下众人的反应。
自荀攸说话时,刘儒就一脸痛苦。现在眼才睁开,“老规矩我为先锋杀敌。你们随意。”
宋建道,“我跟五千。寿成你呢?应该不会比我更少吧。”马腾字寿成。
马腾怒极反笑,“跟。也是五千。”虽是带笑,目光却幽深得很。
荀攸提笔将他们那些在座人的发兵数目一一记录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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