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觉已是隆冬。凝霜渐起，寒气都可以刺骨，天也阴沉一连好几天终日不见太阳。这样的天气。刘儒伤口刚刚养好，见不得半点风寒。可刚在屋子里闷了一天他就坐不住了，拽着荀攸的手，半是撒娇，“乖乖，什么时候能出去打架啊？我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要废了。”

荀攸道，“我们现在手上没有兵。”他们就那三千兵，还需要从汉中征兵。荀攸去跟张鲁商量征兵的事宜。

荀攸在学堂外默然而立。听着张鲁在教那些孩子认字，还给他们灌输无私，同寒，共饥之类的思想。听着听着，就不觉轻轻摇了摇头，直感觉比起自己，张鲁更像个穿越的，现在就搞起了人民公社化。。。

散课时，那些孩童小跑着出来。走在最后便是张鲁，他似是乏了，揉了揉肩膀，活动着筋骨。不经意看见荀攸，有些诧异，“军师？”

荀攸讲明来意后，张鲁多少有些不情不愿，一再拖延日期。荀攸立刻就明白了，张鲁只不过是想把他们供养起来抵抗外敌。

养三千人的军队和支持他们跟西凉作战完全是两个概念。这就不难想明白，为何一开始张鲁会答应得那么彻底。其实也不能苛求张鲁，他肯开城门收留他们，也已经仁至义尽了。

接着有消息传来。刘璋杀了张鲁的母亲。。。张鲁的根在益州，他是奉刘焉的命令来镇守汉中，留下其母就是为表忠心。

那时，荀攸还在给刘儒的伤口换药，突然一阵寒风直直灌进来。荀攸微皱眉。张鲁也不进门就站在门口那样无声看着他们。待荀攸把他请到屋内坐下后，他只抓着荀攸的手，久久也不言语。

荀攸倒是冷静得很。张鲁此行的目的，应该是想让他们帮着镇守关口吧。于是主动开口揽下，“汉中实力远不及益州，我们也只能帮你抵御刘璋的进攻。”

还需继续争取张鲁，不止是现在取西凉要仰仗他。张鲁信徒遍布益州。过去那些年他一直是助刘焉平定益州的功臣，未来他也会是一枚对付益州极好的棋子。

话渐渐说开后，荀攸自袖里拿出益州太守的委任书，“我本来目的就是待平定西凉后，再攻汉中，由我入益州为内应。只是西凉变故太多，去益州的行程一拖再拖。”

“当真？”

荀攸点了点头，有意往西凉那里引导他，“自然。这就需要天师多多注意益州的动向。其实现下西凉没有半点翻身的机会，倒是益州叛乱可遇不可求。”

因着他几句似是而非的话，张鲁的眼神渐变得灼热起来。他紧紧地握住荀攸的手，话头一转，“你攻西凉需要征多少兵？我都尽可能配合你。”

一扬旌旗，重新踏上征程。刘儒轻骑背着箭，身后红袍猎猎如火。千百将士随他身着戎服奔赴战场，寒风劲啸一扬其志。

并没有跟预料的那样，在祁山道那一带遇到什么阻拦，现在他们已经直入陇西天水。西凉应该是想用平原之利，发挥骑兵的优势。

终于再一次来到西凉。荀攸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头顶浮云被长风撕卷，沙也似雪。入目极辽远，大漠直入寒天一眼不见边际。只听得马脖子上的铃声连绵。

最前沿的陇西天水郡是整个西凉最丰饶的地方，历来都是兵家必争之地。

看过地图，他们先后占领了几个中小地区，就剩几座前沿的大型城池。现在当务之急就是攻城，占领交通枢纽。可进一步扩大战果，迈出他们出关口的第一步。

开会时。众人七嘴八舌地想造攻城器械。

“根本不需要攻城器械。”荀攸说完就开始推演战局，“西凉军以长途奔袭见长，那些守军绝不会坐以待毙。一旦我们开始攻城。我们面对的不是高城固垒，而是随时出城迎战的守城军队和机动灵活随时铺天盖地而来的援军。”

刘儒似是听明白了，一拍大腿，“那乖乖的意思是我们攻城过程中会被包抄？”

“不过我要的就是他们来援军，好方便我们围点打援。”

几句话瞬间点清局势。还有荀攸整个人如珠玉般浑身似有光华。直让人挪不开，只静心凝神听他说话。

“西凉军长安失利是因粮草不足。现在值隆冬，粮草更加难接。面对我们的攻势，他们压根撑不了多久。我们宜采用保守一点打法，稳扎稳打。待消耗得差不多了，西凉自溃。相反的若太过深入西凉，反而会暴露我们远道而来粮草路线太长的弱点。”

言罢垂眸。现下知道西凉军的战术打法，也知道他们的行军路线，可以说对方的一切部署都是透明的。布局已了然于心。接下来那就看如何攻城略地。

由刘儒负责正面战场，应对随时出城迎战的守军。由荀攸率十几骑还有那些汉中平民断敌援军，解决外围部队。

临出发。刘儒饶是不放心。敛了轻薄笑意，容颜清肃得很，“乖乖 ，要不要多几个人手？那些汉中人，都没有上过战场。”

荀攸摇了摇头，“有张复足以，只有人少才能看出我手段漂亮。”说完亮出手心里的三角钉。无论怎么放总会一头朝上，尖还极长。

想象这东西被马踩上，刘儒不觉倒吸了口凉气，“乖乖，你真的缺了大德了。”

“他们远道而来，我以逸待劳，当然占优。倒是你要多加小心。”

提起自己刘儒倒是漫不经心，他都不知道自己败过那些西凉军多少次了。随手扔给荀攸一个苹果一样的东西，凑过去，眼睛亮亮的，“乖乖还喜欢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荀攸接过。是萘。准确地说应该是绵苹果。这个时代只有这种苹果，不怎么好吃，而且吃起来还沙沙的。行军打仗时不管刘儒他们有没有吃的，但都不会在吃食上为难到荀攸。

刚一交手城内守军连出都出不来，就被刘儒压在城门一带顽抗。汉中人在外围修建壕沟阻止他们出城。这时候西凉的增援部队也开始出现。

荀攸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用一群不经训练的平民百姓去打别人的精兵悍将。没想到竟然可以得胜，还可以把骑兵追得到处跑。

汉中人男子当兵，女子运粮。张复为主将，张鲁从旁指挥着那些汉中人。临上战场，张鲁都会认真地给他们用桃枝水洗礼，仿佛这样就可以不惧敌人的刀剑，给那些信众极大的归属感和安全感。

尽管是第一次上战场。那些人坚信自己为信仰而战，眼里带着无畏，比披盔带甲的士兵还要狂热。人人敢于牺牲，充分展示着信仰的力量。

宗教信仰可以用一种强烈的感召力，快速同化意志，保证那些战士的战斗力和纪律。这是一种高级的手段，短期内难以颠覆。

荀攸一直密切注意沿路的状况。终于探子来报前方出现大批骑兵，大致有上万人。

出人意料的是指挥那上万骑兵的竟然是个一个年轻的白袍小将，马腾之子马超。容貌极英俊，着锦衣华袍，一双眼极亮有若流星。

可惜他走了没几步，就落入圈套，直接被摔下马。马超吃着痛，面容扭曲地看着脚下地面不知何时变成了冰面，而且还撒有黄豆。一看就知道有人刻意为之。凭着经验立刻下令给马蹄上包上衣物，同时放缓行军速度。

“几日不见，刘儒你就只会这么点小手段了么？真的不够丢人的。”

虽然惊讶于刘儒这么个莽夫会玩这种阴招子。马超也没多想，结果刚走出那片冰水黄豆阵没几步，马还没怎么跑起来，又是一个蹶劣。

马超检查片刻，发现是枚造型古怪的铁钉，直没入马蹄好几寸，拔都拔不出来。旁边也有好多中招的。这个也不是没有应对方法，马超命人放缓步伐，把地上的那些三角钉一枚枚捡起来。

终于到了地方，遥遥可见对面用持几百面盾牌的步兵结阵，还有十几名骑兵在军阵左右突袭，阻碍他们绕过。

开始马超还挺谨慎，指挥军队试着追了几次那些骑兵。没想到他们也不招架只是躲在步兵之后跟群苍蝇一样不断骚扰。给马超看得烦躁，直觉一路上的火无处发泄。“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有什么花样？”

马超干脆一挥长刀，指挥军队奔着盾牌步兵而去。

临到面前，那些兵士却跟不怕死一般，亦不动弹起身，最后旁边的将军一声令下，长矛尽出，直戳到马脖子上。马纷纷侧翻在地。人群里还爆发出一阵阵高呼。

好一群疯子。年轻的马超压根没想到这还不算完。那些疯子竟然扔掉手里的盾牌，持着长矛直接朝他们冲了过来。

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极限相换不要命的打法。。。。他们靠近时那种震撼犹在。马超挥刀砍掉一个，手都在发抖。

不止是他，其他人也是懵了。还能遇到这种情况，四条腿竟然被一群两条腿的人追着屠戮？简直是闹剧一般。

明白士气不复，再纠缠下去只有死路一条。马超只好下令退兵。急急催着马跑了。

那些西凉军逃走后。接着要打扫战场，这一战最大的收获是战马。给那些伤得不重的马抹了些药，而那些伤得更重的就拿去烤肉。

冬夜漫长而寒冷，一转眼就是日落长河。荀攸坐在火边，张复一直守在他旁边。长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刘儒那里如何了？”

张复笑笑，舒展着长长的腿脚烤火，“军师大可放心。羽林一辈子都没有什么败绩。”接着讲起了刘儒的生平。

别人口里的刘儒？荀攸笑笑继续听。张复口中他似蛰龙一般。持利刃，驭烈马，最擅长途奔袭，如猛禽般迅捷地掠过敌阵。可致敌丢魂丧胆，亦可与战友们围坐在一起喜乐同享。

最后张复看着他，开口真诚得很，“很高兴可以遇到军师这样的人。我和羽林都是那种只知道打打杀杀的莽夫。我也知道让军师跟着我们是屈才。”

荀攸摇了摇头，“不用这么说。大不了就是我一辈子仕途毁于他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