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临近岁末,风吹寒山,长安城北方的山谷里遥见累累荒坟。年岁如朝露,死生更相迭,就算圣人贤人也难免一死。
墓道间风过萧萧,白杨松柏挟路。不过短短一段路,一行人一步一步走得格外沉重。
还未有膝高的土堆里就埋葬着那时当之无愧的军界第一人,以赫赫战功和绝对忠诚名垂青史的一代战神皇甫嵩。。。
刘儒取下身上佩戴的印绶,双膝落地,跪得笔直,“学生有幸报国,也算不负恩师教导。”
腰间刀出鞘,直直落入他脚边。这是寄予他性命和一生功名之物。薄薄刀刃耀他一往无前的勇气,他的心也如刀一般。
“恩师,学生持此刀一路走来,心并不惑。只是…刀可以一往无前,但学生不可以,实在配不上这把刀。
洛阳遇董卓不能与恩师同赴难我软弱;攻伐汉中违背道义我虚伪;长安兵败我无能。”
刘儒一把握住刀刃,手指紧了紧。锋刃便没入皮肉,热流顺着刀身流下来。他竟是自断过一截尾指。
长安城雪落,飘飘洒洒。就在漫天雪里,他着一袭黑色正装,持刀半跪。抬眸的瞬间目露三分眼白,杀意尽显。他骨子里本就透着种进攻性极强的狠劲。
皇甫郦审视着他。对他印象最深的大概是阵前效力勇冠三军,方为先锋,还有他的骁果勇猛无双。现在来看他的所作所为似乎也算对得起皇甫嵩。。。最终道了一句,“羽林不必勉强自己。”
刘儒起身,行了个礼,“劳烦仆射把恩师葬在家乡附近的潼关吧。恩师说过若一天陛下让他屯兵于此,便可以家国两不误。”
于无人处,刘儒抱膝独坐着。入目茫茫天地,皆是寒灰一片。荒烟废垒,老树遗台。刘儒口中唱起挽歌,于四面风里听来更像叹息,
汹汹兮北风,怒浪兮滔天。
度白日之难,谁察余与情?
生手已易董,掣肘贼更来。
我罪亦当诛,不死封疆死门户。
九州易手频,西北黄云高。
凶祸四处起,白骨路边生。
家国未定人先亡,魂兮归来何处招?
魂兮归来何处招?家国未定人先亡。
守心不负,他一人何其苦?刘儒独坐不知多久,斜阳照他身影万里长。广泽生明月,渺渺天地即入长夜来。
荀攸过来走到他旁边。离得这般近,愈显得荀攸面如冠玉,眸如点漆,浑身自有一番清贵风华。
荀攸还未有动作。刘儒忽而起身,把大脸凑过去还露出个笑来,“我们该回营了,要不然又要在外露宿。小爷是无所谓,不过乖乖这小身板可受不了折腾。”
刘儒在马上极熟练地伸手一捞,二人便同乘一骑。荀攸也得见他笑得极灿烂,少年烦忧都不挂心头,诸般世事如东流水。
“乖乖,小爷像疯了一样挣扎到现在都是为了你。”刘儒还是一贯的没有正型。荀攸本想一笑置之,猝不及防对上他那双极澄澈的眸子,似见得漫天星光灼灼。
未及荀攸言语,他低低笑了笑,口中哼唱起了小曲,“奴为紫竹本是高节物,却没想一朝被你通了节做了萧。眼儿开合多节窍,舌尖抵着口,手指揽着腰,摸着奴的腔儿。后来啊,几经琢磨还是想和你这个知音欢好。”
音极靡靡,内容不过是些男女欢爱,只有在秦楼楚馆里才能听到这般浪曲。配他这种浪荡子也算相宜。曲罢,他捏着嗓子道了句,“恩客,奴奴唱得好听吗?”
听得荀攸好生不自在,脸上似在发热。刘儒视力极好,一眼就看见荀攸耳后那抹薄红,放肆大笑起来。“哈哈哈哈。恩客你这就害羞上了?”
荀攸。。。“你给我闭嘴。”
刘儒沉声低语了句,“当心。”猝不及防他打马一催,荀攸直撞入他的胸膛,挺结实的,温暖得似有一团火。
祭奠完皇甫嵩就要考虑接下来的安排。李傕已毫无还手之力,却还在负隅顽抗,闭城不出。再这样和他纠缠下去实是不智。
荀攸手指在地图一一划过,据伍习的说法郭汜劫天子时已经到达新丰。两个月了才走出这么点段距离,可见郭汜当初逼得有多急。而现在郭汜已死,天子的车辇应该会行得快一点了。
他是一定要去救驾勤王的。好处自然不能让别人占完了,自己也要去分一杯羹。
只是在那之前。。。
荀攸摆弄着棋子,长长的睫羽垂下阴影一片,衬得他的肤更加白皙。黑白二子于棋盘之上相互搏杀,自己早困龙难出,身陷死局。袁绍和刘表一早是同盟,联手杀死袁术部将孙坚将袁术困在淮南,以后他们二人也会合力将凉州扼在西北一角。
而且不止有外忧 。。。荀攸看向西方凉州方向,现在内患韩遂应该开始有所活动。也是时候回去给韩遂一个惊喜了。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