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内阻其交

刘儒努力抑着那些心思,凝视着他的眸子片刻,里面映着自己的影子。说不出是什么感受,大概在荀攸眼中自己过于孟浪了吧。

索性直接握住他的手,不由分说地带他离开,“乖乖,我想带你去看祁连山的月亮。”

外面还未暗,向西而望漫天暮霭霞光。叠嶂层峦浩渺间,疏雪洒斑斑,遍地白草铺地随目光直达最边城的疏勒。

田间畎入湧泉一道流。二人随着这长提绿水一路行至酒肆茶坊,得见这熙熙攘攘的盛景,灯火初上,骑马的,走路的皆是行色匆匆。

刘儒骑在马上,跨金鞍握玉鞭,嘴里还哼着小调行过闹市。周围人纷纷呼出声,是凉州牧。

荀攸在马车上掀帘看去,只得见烟霞为衬,他高大的身影,背挺得笔直。

那些村民还想送东西,被刘儒一再拒绝,但这种事哪轮得到他做主。那些村民把什么白菜萝卜都往马车里扔。竟还有人把一只扑棱着翅膀的活鸡扔了进马车里。

刘儒暗道不好,立刻跳上马车。只看见铺了满车的蔬菜,还有一只肥鸡在奋力地扑散着翅膀,明明它双脚早就被草绳缚住还在满车地扑腾。而荀攸缩在一角跟鸡对视。

等刘儒七手八脚地逮住鸡。看着一旁惊魂未定的荀攸,他脸上有一道极浅的血痕,还用手戳了戳他的伤处,“乖乖,没想到你随军打仗唯一的伤还是被百姓拿吃的砸伤。”

被他夸赞那只鸡还打了个鸣,刘儒直接被逗笑。荀攸取下束发的带子,仔细给鸡翅膀也绑好。最后轻轻拍拍这只动弹不得的肥鸡。“晚上就吃它了。”

街头还有做糖的,整条街便都是这种甜滋滋的味道。荀攸绕有兴致地看了半天,也就知道平常吃的糖是用发芽的大麦熬制的。和酒一样,原料都是货真价实的粮食,所以糖才会那么珍贵。

旁边有个虎头虎脑的娃娃对着糖流口水。寻了半天也不见他的父母,荀攸还给他买了一份。

小孩明显比荀攸会吃,用小棍挑了半天,带玩够了就含在嘴里。这时这个孩子才知道含糊不清地问荀攸是不是坏人。荀攸笑笑,一指旁边的刘儒,“他就是凉州牧。那你说我是坏人还是好人?”

“父亲说凉州牧是好人。他打败了鲜卑后,我们一家再也不用给鲜卑老爷纳贡了,也不用挨他们的打了。”

刘儒腰间刀出鞘,清冽刀锋耀他极凌厉的眉目,郑重道,“以后我都会把鲜卑永隔在长城之外。你们永远不是谁的奴隶而是我大汉的臣民。”

他生得面相极为英俊还有骨子里的那份倨傲,完全符合人们对英雄的全部想象。小孩一脸憧憬地看着他,“我也想像哥哥一样当兵去保家卫国。”

刘儒咧嘴一笑,直接把腰间刀递给他,随口就是一句,“你能拿的起来吗?在战场上敌人就拿着这样的大刀,只一刀都可以连着铠甲把你的脑袋砍碎。”

那个孩子直接被他的话吓到了,嘴巴一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刘儒竟然恶劣到欺负小孩了。

荀攸。。。瞪了他一眼。蹲下身来,摸了摸他的头安抚道,“你是国家的未来,有更重要的东西等着你去传承。比如那些自古流传的璀璨文化,比如脚下这片世代耕种的土地。守好这些也是保家卫国。”

“我有在读书。是个从洛阳来的漂亮姐姐教我的。”

还有女子在武威教书的?过了一会儿,荀攸才明白过来,“可是蔡琰?不如明天你带我们去看看?”

刘儒凑过去,挺吃味地问他,“可以理解你的心急。可是在那之前你答应过要陪我看月亮的。”

还未等荀攸反驳些什么,就猝不及防被他摁进怀里。刘儒用一根手指轻轻抬起他的下巴,再次吻下。长久地与他对望,动情得很。

————

蔡琰的确在新办的学校里。不过她不是在教授学生,是在默写书籍。“琰不像军师能上战场,只能做些力所能及之事。君子在上则息万物之嚣,在下则排一方之难。”

蔡琰还用手指一点过荀攸的脸,问及那道伤口的来历,边小心地拿起药膏一点点上药。

待听明白如此荒唐的挂彩原因后,蔡琰毫不遮掩笑得满头珠钗摇坠,身上那份美生动得很,

“比年屡败,胡虏纵暴,百姓荼毒。今岁西戎更是兴兵十万寇边城,屠杀百姓。那些百姓是从心底里感激你们。”

涂好药后。蔡琰理了理裙衫,说起了正事,“其实军师不来找琰,我也正有此意想去找军师。军师可还记得第一次见面时,我所说的南匈奴之论?今鲜卑也是同样,我们可以利用他们之间的矛盾。”

蔡琰虽为女子,眼界却极高,想法与自己与张既都是不谋而合,荀攸不觉暗暗佩服。可惜她夫君死于异族人手中,她未必会真心与鲜卑商谈,荀攸只好婉拒道此行太过凶险。

“琰不怕。观天下百姓何其之苦,天灾可以死,盗贼可以死,瓜分之日可以死,奸官污吏虐民可以死。吾辈所处于世,平民无时无地不可以死。生民如此艰难何必要多生一难?

琰只是一女子,牺牲百死而不足惜。若国事不成还有你们在。今琰若身死,只会庆幸自己可以为救天下人而死。”

离蔡琰越近越发显得她的那份姿容出众,风华无双。

荀攸所能做的唯有点头,于在心底感叹从未见过如此奇女子。天赐予她枷锁,予她困难却只能证她志向。世上多少男子,谁肯如她一般慨然赴死?

蔡琰继续述着心中志向,眸中那份赤诚之情溢于言表,“那军师可知我的名字琰是何意?周礼以玉作六瑞,琰圭以易行,以除慝。琰圭之意就是锋芒,为诛讨之象。”

边城门开,古道堆雪漫天涯,长角响彻云霄。

高台之上置酒犒赏出使的队伍。由凉州牧刘儒亲自送行,将九寸琰圭交到她手里。“记得你身后就是我凉州兵马,若他们稍有不敬,我便直接发兵灭了他一国。”

蔡琰接过玉璧。抬眼东望长安,关西河山,旭日正缓缓东升,属于他们的霸业宏图正开张。

她身后是护送的几百乘凉州兵马,再远处天空凉州版图始终映着她。

陇西云飞,烟波满目。大军直逐胡风入荒漠。越临近蛮夷之地,脑海里那些痛苦的回忆越加清晰,蛮夷的贪婪嘴脸,蛮夷的利刃长刀,血漫过华美的地毯直到脚下,还有夫君长眠的脸。。。蔡琰一直抑着哭声,一句一句安慰自己,“为百姓,为大义,止侵略,还一方乾坤朗朗。”

百乘使者自长城内而来。步度根重视得很亲自出迎拜符节,初见到来人步度根就立刻怀疑起了那些汉人的用心。

来者根本不像是个使臣,就是一女子,纤腰束素,着钗裙饰步摇,披着锦衣狐裘步过漫天尘沙。

尽管她再怎么不入流,还是代表了凉州牧。步度根再不满也只能假意迎合。

置酒设宴。席间他先夸赞了下蔡琰,“使君生得娇滴滴的,嫩得都能掐出水来。”

仰头饮过酒,步度根轻描淡写地问,“使君上过战场吗?你们汉人的戍边将领,就是一群酒囊饭袋,哪里会识什么兵机军要?

那些士卒跟你这样的娘们一样,也是娇滴滴的,骑个马都会从马上跌下去。一打仗他们就一败涂地。高高在上的将军也会哭哭啼啼地跪下跟我求饶。真的让人笑掉大牙啊。”

引得周围人哄堂大笑。蔡琰微皱着秀眉,听他大放厥词。明明是他刚吃了败仗,被凉州牧赶回长城以北。现在到底是谁在战术方面更高一筹?

“我只需下令会唱歌跳舞的人能保全性命,那些将士就争着献技,为我们歌舞。我可不像你们汉人那般言而无信。玩完了后,也会信守承诺,放他们走。”

步度根拔出腰间精致短刀把玩了半天,也不看她,“不过放他们走之前,我会拿这把小刀把他们的耳朵鼻子一一割下来。那些人缺耳少鼻的像怪物,丝毫不觉得我羞辱他们,反而还会对我感恩戴德。”

蔡琰袖下的手掐破皮肉,半天才忍下杀人的冲动。

见她低头顺目,步度根更加得意,目光都带了几分龌蹉,“你们的男子歌舞都如此出众,想必使君更应不输他们吧。”

蔡琰站起身来,开口胆色非凡,“琰不会歌舞,只解沙场征战为国死。今请单于为我献舞。”

如此放肆。一瞬间蛮夷刀剑出鞘,直指狂徒。而位于视线中央的狂徒手一指步度根,态度不卑不亢,“天发杀机,移星易宿。地发杀机,龙蛇起陆。人发杀机,天地反覆。今请单于为琰献舞。”蔡琰拔下头上金簪,横在脖子间,“君不闻舍小就大?那琰就教给单于,彼强宜自保,势孤当取和。”

持着簪子的手稍一用力,天鹅般的颈便硬生生沁出血珠来,肤白血红交在一起,分外醒目,“请单于为琰表演歌舞,单于若不从,琰不介意一死,让你们一城性命为琰陪葬。”

晚长风诉她风骨,眉目间那份胆魄无二,步度根始才信英雄亦有雌。沉默良久,终是摆了摆手,示意众人退下。

“这个女人有点本事,看着可比韩遂顺眼多了。”座上高位的希亚懒洋洋开口,她着一袭红衣艳得像火一般。“你不是最讲究有无利可图吗?她可以给你的利益比那个韩遂多。不若杀了韩遂讨她欢心。”

步度根。。。摇了摇头,“我们不应如此。我已经派人看好韩遂了,保证他不会惊扰到使君。”

酒宴不欢而散,步度根临走前对希亚吩咐道,“就由你负责照顾她吧,听说中原女子讲究男女大防,我沟通起来终不合适。”

希亚不觉笑出声,“礼仪挺足。等你见了中原皇帝,估计也就这样了。”

步度根冷哼了一声,“中原皇帝是叫刘协这个名字吧。我只会阉割了刘协。他们皇帝说过阉人是我父母这样的话,我就让他和父母一样。”

希亚眸里有光闪烁,“希望你的本事对得起你的狂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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