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洛阳城内后就开始摆酒设宴。距黄巾之乱不知已过几载春秋，刘儒曹操二人已是各踏一方，立足为王。

曹操这位一千八百年前的枭雄自有风采，等闲何识他模样？胸有雄才大略，更兼有命世之能。一荡天下，威加四极。

青梅一盏，论起当世何人堪称英雄，见曹操何等风流。于他口中冀北豪族袁氏兄弟不过冢中枯骨。荆州刘表乃是虚名无实。益州刘璋值一守户孤犬。至于其余都是碌碌小人，何足挂齿。

闻言刘儒只是大笑，“兄长眼光太高了，我竟一时想不起还有谁？

反正我不是英雄。不瞒兄长，我之志向就是得报师恩，然后娶一称心之人。实在是上不去台面。”

曹操倾着杯中酒，慢悠悠道，“某倒是知道一英雄刘备。当初我率十万大军攻打徐州，而刘备只率千人敢来救徐州。身虽卑微，却能守初心而百折不回。他如此心性，如何不是英雄？”

徐州时，曹操屠城十万。如今他只随口轻飘飘讲出。。。刘儒沉下脸，突然起身噌地抽出腰间刀。瞬间刀芒映天光。

刚刚还和谐的共饮，马上就是剑拔弩张。一旁的亲卫一个快步冲上前，迅速隔开二人距离。

曹操倒是平静得很，一摆手呵退他，“休败我酒兴。”

刘儒并无多少动作，只一言不发地泼酒洗刃，半晌才把刀拿给曹操看，“兄长且看，此刀名‘必为大将’。恩师赠我时与我说，不杀无罪之人，不攻无过之城。无夺民时，无损民财。”

曹操道，“若想从泥坑里爬出来就免不了肮脏。可知当时形势？我刚收编了青州军，粮草不足。。。青州军构成复杂，能上战场杀敌已是不易，如何能控管。你若处在我的位置，自会理解。”

同是带兵打仗的将军，刘儒怎么不知道屠城的好处。屠城可以立威，更方便攻城。屠城可以趁机劫掠百姓。有道是匪过如梳，民尚可以活；兵过如篦，寸草不生。

刘儒不置评价。曹操却一把摁住他的手，平静道，“已有的事，以后还会再有。已行的事，后必再行。我决不后悔。”

终于刘儒略带些许醉意趴在桌子上，眯缝着眼，张了张自己的手，“兄长，我会后悔的。我要像恩师那样当个流芳百世的大将军，洁身自好，不落一丝污名。”

“你是真的可惜，有大将之风却无半分英雄之气。只能一辈子为人马前卒。”曹操如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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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雨过后天初晴，山光竹色连地。荀攸荀彧叔侄二人对坐夏簟之上，南风徐来，带来几许清凉，临水还有鸥鸟几只。

晨照香炉飘起烟雾，随着荀彧的动作衣袂拂动，身上所饰的琼佩作响。他开口时声音也如金玉齐鸣，“忆起与家人聚时，余皆循循莫不有规矩。若能尽父辈之说，虽为圣人无难；而不能者，不失为寡过而已矣。”

荀攸行了个礼，对道，“从父所言极是，攸也一直能仿效祖辈之一二为荣。祖一辈如夫子之墙，数仞而不得窥。”

荀彧审视着自己这个侄子，看似功业早就，实则涉世不深，极易行差踏错。需经几年沉淀懂得经权达变，再收敛过一身锋芒才好。

炉烟升起。烟雾缭绕间荀彧这个人如神仙一般。清风朗月，万种美好不能形容其一 二。

“听过子贡存鲁吗？子贡一出，存鲁乱齐，破吴强晋而霸越，子贡一使，使势相破。十年之中五国各有变化。子贡可堪当国士。”

当然知道，春秋时期的顶级计谋。

听得他对此计赞叹不已，而荀攸对此有不同的理解，“吴亡必定是由子贡。可惜鲁国也是运道不长。攸想说计谋不过是区区翻覆，欺诈一时，若想国运稳定还需要从根本解决。”

“孺子可教也。”荀彧露出欣慰笑意，一展桌上地图，“你猜我要怎么做？”

荀攸看过是很普通的九州图，行了个礼随口道，“兖州处四战之地，当立即攻伐徐州，获得战略纵深和稳定后方。”

荀彧语出惊人，“当施以驱虎吞狼之计。”接着荀彧便娓娓道来何为驱虎吞狼，“此可不费一兵一卒，尽收其利。刘备虽领徐州未得诰命。可奏明天子，实授刘备为徐州牧。而后密与刘备一书，教他诛杀吕布。事成，则刘备无吕布为辅。即可徐图之。事不成则吕布必杀刘备。”

计谋比起子贡毫不逊色。荀彧对时局的掌握，对人心的把控都已经是无人之境。荀攸真的难以企及。

多年不见，他更加完美。现在已是当之无愧的执局者，江山图尽在他手。

低头沉思时，鼻尖盈着荀彧身上独有的清香。荀攸抬头，正好对上他的眸子，见荀彧整个人气质犹如温玉，也如兰。只看着他就不觉心脏漏跳半拍。

听到他说，“迎奉天子从来不是谁的先例，人人可以做。董卓李傕郭汜，乃至董承杨奉但想维持朝廷却大不易。你迎奉天子之后，需要进行官员选拔，重新恢复朝廷的威信和掌控力。”

“以后你每一步都是功罪难量。我不管你目的是什么。切记不可学董卓般飞扬跋扈将小天子视为掌中物，令祖上也跟着你蒙羞。”

荀攸何尝不清楚这些。但如果放其自然，之前的洛阳就是教训。朝堂上的党同伐异，各种派系之间的斗争，会瞬间把自己吞没。

见过荀彧运筹帷幄的风采后，荀攸陷入深深怀疑之中，自己可以斗得过那些老狐狸？

现在命运如盘纵横交错，众生如子黑白密布，每一步都是自己拿不起的一子千钧。

荀攸起身，立如长松，挺着脊梁，不卑不亢地看着眼前人，从容道，“侄儿刚刚想起陈不占。闻国君有难还是赴之，餐失匕，上车失轼。最后还没有入城便恐骇而死。

今攸亦是如此，一心为公，愿与天子分忧。如果不成则是攸能力不够，愿赴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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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攸忘了是怎么从荀彧住处出来的，只是失魂落魄地沿着路一步步茫然走着。

奄奄日暮之时，见赤红一抹自西而来，骏马踏蹄如飞虹。

马上的人也是同样意气风发，气魄无涯，“让小爷好等，应当罚你。”刘儒一把抓住他的手，把他带上马来，便与他同乘。

行过一段后，驻马路旁，刘儒只紧紧拥着怀里人，“乖乖是因为之前虎牢关一事不开心的？我事先也不知道贾诩的计谋。他半路才跟我说凉州路太远，不如以天子名义收编张济段煨手下人马。

不过记住，只要小爷还活着，下城而降的就永远不会是你。你永远都不会输。”

抬眸见万丈穹庐之上，星已点点，月亦团团。刘儒亦是目光灼灼，有着掩不住的恋慕。

反复斟酌后，荀攸开口，“你要不要听我讲一个康熙擒鳌拜的故事？

鳌拜三朝元老，被誉为满清第一勇士。出身军队，与皇太极南征北战，立下战功无数。天下定时更是与多尔衮抗争多年，全力支持康熙，差点被多尔衮所杀。其忠勇之心可见一斑。

等到康熙可以亲政时，鳌拜却树立党羽，垄断中央各部，该退不退。更丧心病狂般网罗罪名将政敌苏克萨哈全族尽数诛灭。最后被康熙诏入宫中，当场宣布罪行后捉拿。

纵盖世功劳也当不得一个矜字。”

“如果你最后落得跟他一样的结局，你会后悔吗？”

刘儒突然明白荀攸是怕自己会被小天子清算，不觉笑出声来，小天子都没有迎回长安呢，他想得未免也太远了。

“小爷有何好后悔的。只想替师尽忠，然后跟乖乖过个小日子落个逍遥自在。

我骨子里是个闲散浪人，一辈子不会大富大贵乖乖不嫌弃就好。”

荀攸还想说些什么，就猝不及防被刘儒揽进怀里，还见他一张大脸凑过来盯着自己看，“你该不会恩爱只一时，要对小爷始乱终弃吧？”

荀攸。。。一把推开他，将在荀彧那里的所见所想一一讲出。

听了那些刘儒更是笑，摸了摸他的头，“我的军师是傻的么？我们整个凉州认识字的就不超过十个，武将常年在外带兵，就张既卫觊和蔡琰三人能参与政务。到时候我们直接还政给天子。

待天下一定我们就去浪迹天涯，做一对鸳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