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跋涉后,天子踏雪袭来,终再归长安之地。秦中自古便是帝王州。远望可见秦宫汉陵,骊山横岫,更有渭河环秀。历数代之沿祚,隆上都而观万国。长安早已穷泰极侈。
惜一炬尽毁,重临旧地唯见淡烟衰草又斜阳,古战场上可闻鬼哭。鱼龙寂寞唯剩黄河流。
猎猎旌麾下,天子冠盖金與玉座万军相护。刘儒御马在前,身上所佩金印如斗。先是拂衣振袖,然后偏过头紧盯着荀攸,“秦地百姓应多酿酒,小爷已带春色入关来。”
手中刀一拔,煌煌流光尽锋芒,气势千古留名堪堪可比霸王。
云霭沉沉。有六角飞花飘洒,转眼间便是地白一片。满目青草作琼枝,覆尽人间路。
朝会时,刘协虽年岁不足已有明明天子仪,尤似神龙潜虞渊,“兴平年事大昏,边将盗权,董卓误国,幸全赖诸卿维翰。泰否往复,百辟迎代,现改元建安,将大赦天下。”
语一落底下群臣皆稽首而拜,高呼,“天子万年。”
接着任张既为廷尉,掌平诏狱。任凉州太守卫觊为尚书令,负责基础新政。
卫觊本就全权管理凉州事务。接任尚书令后,凉州还是那个凉州,却还要平分权利到大将军和三公手里。
荀攸只是静静听着这些,没有什么表示。
直到朝会快结束时,他才开口,于他口中竭远交近攻之能,尽显他纵横捭阖的手段。
“刘焉为陛下至亲,却怀攘窃之志,废史立牧,借口益州道路难行,拒向朝廷纳贡。应勒令刘璋张鲁二人停战,责刘璋修路。如此益州不过囊中物。”
言谈间藏刀腹剑,贪狼子野心尽显。
刘焉早就借口道路不通,断了和朝廷的联系。此时让他修路一是为了试探刘璋之心,二是方便直取刘璋之命。
这等阴毒计谋,立刻招致朝臣反对声连连,“陛下不可啊,这样会寒了刘璋与刘表等汉室宗亲的心,失去宗亲的支持。”
宗亲?刘焉祖上要追溯到汉景帝时的鲁恭王刘余,能跟他个东汉皇帝有多少交情?且刘表何曾在乎什么宗亲情谊,刘焉死后,刘表更攻派人伐益州。
“胡闹。”杨彪更是被他气得鼻子都快歪了,半天才缓过劲来,“陛下,洛阳时,兖州牧曹操未有诏令就贸然进城,意欲图谋不轨。我们应发诏令曹操是逆贼,同时来试探天下诸侯人心。”
荀攸嗤之以鼻,都已经现在了,杨彪还在玩这种躲幕后控管天下,谁动打谁的旧把戏。立刻反驳道,
“兖州乃是四战之地,夹在袁绍袁术之间,东面更兼有刘备为祸。我们取之何用?应西取益州,便可效高祖,待高祖所遇时机来临,也能如高祖一般,大展宏图,再续炎汉万世之兴。”
言罢荀攸只长身玉立,迎接朝臣们的打量。他生得极好,世间万般颜色唯余璨璨其眸。
杨彪只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表情看着荀攸。劝天子攻伐汉室宗亲,这种大逆不道的事,天底下怕也只有他才能说得出口。
现在天下格局更易变迁,全在小天子刘协一语之间。刘协只是温言道,“那就依荀卿之言吧。”
一语惊起千层浪,朝臣群情激愤。“那些都是陛下的至亲啊。”“陛下切不可被此妖人所迷惑。”
荀攸并不意外,刘协这个人聪明得很,十分懂得取舍。若不如此做,区区凉州这么一个弹丸之地如何能与坐拥四州之地的袁绍还有天下大半皆入其手的袁术相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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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沉更鼓急。月照天白。风雪夜里走出一形貌昳丽的少年,裹着厚厚的白狐裘,深一脚浅一脚地踏着积雪。来到卫觊住处。
进屋后,少年脱下狐裘,抖落一身积雪。
见来人卫觊始终只是锁着眉,眼前人纵赌上所有也不曾胜谁半子,真的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攸想由先生牵线获得河东裴氏裴茂的支持。推举裴茂为三公。
攸想体制改建,编纂工商法典。
凉州一出兵就是双线作战。同时面对刘表袁绍。兖州之变时,曹操的态度就说明了一切,攸想跟曹操合作。”
少年娓娓道来自己的那些计划,零零散散渐布成一张错综大网。
卫觊只是兴致缺缺地听,也不作答。最后冷笑,“有何好说?到时你不在凉州,你说的这些都形同虚设。”
朝廷云谲波诡,人心各异又岂是卫觊所能控管的。更何况稍不注意就会招致灭族之祸。
荀攸平静道,“的确是这样。迎奉天子,本就是赢者通吃,若败再无退路。”
接着拿出一张纸递给卫觊,纸上洋洋洒洒写满他近期内所有的计划。“不过我可行这上面的新政,稳固人心,拉拢底层百姓。现在我所能依靠的只有人民。”
详尽写了体制改建,编纂工商法典。控管凉州所有钢铁和造纸生产,还有各种增加社会保障的方案。涉及政治,经济文教各个领域,只为凉州百姓可以获得更多利益。
薄薄一张纸里,他的野心大到空前。卫觊只愈看愈心惊,“这就是你的新政之法?”
荀攸坐在窗户旁边,只看向翠微千山,远处城郭尽沐余晖。“长安似弈棋,不过十几年间,王侯笫宅皆换新主,文武皆易昔时衣冠。所谓毁誉得失,只是我战争的胜利或否。”
此时荀攸收回目光,对着他笑笑,浑身漫漫少年意气风发,言语真的难道尽他的那种自信。
这场景莫名熟悉,跟第一次见他时一模一样。卫觊突然就笑了,“罢了,我姑且赌上卫氏一族的性命,再信你一次。”
雪洗月辉。长安街上盏盏明灯缀长夜。
刘儒正搁门口那里逗人卫觊家的护卫。他生得长手长脚的,一脚把人踹开,口里还叫嚣着,“砍我啊。都不敢砍我,你佩什么刀?”
骨子里透着的那种嚣张跋扈。霸气是霸气。只是他对着个小兵耀武扬威个什么劲儿啊。
见荀攸盯着自己看,刘儒丝毫不觉有耻,还兴高采烈地打了个口哨,那张大脸笑得跟花一样。
刘儒还拿起他冻得红通通的手往自己耳朵上一捂,“乖乖跟卫觊都说了些什么?快把小爷给冻死了。”
只是那双手冷冰冰的。刘儒又极自然地把荀攸的手放到嘴边,呵起了热气。“乖乖,你好像也没暖到哪里去。”
于他眸中见得的风光胜过世间所有。荀攸只紧紧与他相拥。眼前人是那么不可一世,却又那么不堪一击。
刘儒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任他动作,待他搂够了,“乖乖,稀罕够小爷了吗,要不要小爷再抱抱你?”
话还未落。听到刘儒低低笑了笑,伸手将他揽进怀里。荀攸埋在他的胸口处不想动弹,满是疲惫。
“我要做的事情太多了。完全没有头绪。”百千事皆在心头。需要做的事太多,留给他的时间太少。
不待他说完,刘儒用手指抬起他的脸,落下一吻,“试着信任下小爷不好吗?你要是嫌弃小爷没有能力的话,那张既,蔡琰,张复,常何,铁牛,这些人呢,只要你开口,我们所有人都会为你不辞死生。”
满心满眼皆是温柔。此时无风,全然是心动。
首先是进行国民教育和宣传。
把大道理简单化,深入百姓,获得民心。更甚者还可以跟张鲁相结合,仿照张鲁的模式。就像我党从未对百姓说过马列,而是跟人们说打地主分土地一样。
这些都落到了铁牛和九娘肩上,她组了一堆娘子军,办起了街头小报搞宣传。初期就是一些刘儒的事迹,向人们科普基础的法律知识,还有宣传文化教育的重要性。
跟荀攸汇报工作时,九娘说得眉飞色舞的。而人高马大像座山一样的铁牛就乖乖蹲在旁边,时不时发出对对对的声音。
看着看着,荀攸就不觉弯了眉眼,“日子定了吗?”
铁牛终于接上了话茬,嘿嘿一笑答,“下个月十五。”轮到九娘沉默了,她只羞红了张脸,作势拍了他一下,“憨子比较着急。”
其次还要建立战时学校。培养出一批有军事素养,懂简单地形地势分析的中层军官。
开学第一天,学校就门可罗雀。刘儒舔了舔唇,跃跃欲试道,“要不小爷直接去抓人来上学。孩子不想学习就要打。。。”
荀攸拦住他,面无表情道,“那我的大将军是在实行什么恐怖主义吗?
我们可以下一个指标,要求底层官员必须完成文化普及率。下层人开始文化教育,自然而然就会选几个有成绩的来上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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