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昱揣着一颗被李岩教授“平时分”威胁得七上八下的心,按照指示,前往“思统司”下属的文书房领取具体任务和身份符牌。
文书房设在院落东侧的一间厢房内,比起李岩那肃穆的正堂,这里显得拥挤而忙碌。几个书吏正伏案疾书,竹简和绢布堆积如山,空气中弥漫着墨汁和陈旧纸张的味道。角落里,甚至还有一个年轻文士正对着一块闪烁着微弱光芒的水晶薄板(!)皱眉思索,手指在上面划拉着什么。
齐昱暗自咋舌,这办公设备也挺超前。
他走到主事的书吏面前,报上姓名:“在下齐昱,奉李司丞之命,前来领取职司与符牌。”
那书吏头也不抬,在堆积的文档里翻找了一下,抽出一份薄薄的木牍和一块刻着“思统司-行走”字样的竹牌递给他,语气平板无波:“齐行走,这是你的初始职司。负责协助崔主簿,整理、归档近期各地上报的‘异动’与‘奇闻’,并按《思统司初版分类纲要》进行初步筛选与标注。具体细则,去问崔主簿。”
行走?这官职听起来就跟临时工差不多。齐昱接过木牍和竹牌,道了声谢,正准备去找那位崔主簿,就听得旁边传来一个有点耳熟、带着浓浓怨念的声音:
“师弟?齐昱?你怎么也……滚到这里来了?”
齐昱猛地转头,只见旁边一个堆满卷宗的案几后,探出一张胡子拉碴、眼窝深陷的脸,不是他那同门师哥张承又是谁?张承比他高两届,以研究方向奇葩(主要研究古代物流体系)和同样被王教授折磨得死去活然而闻名。
“张师兄?!”齐昱又惊又喜,在这鬼地方遇到熟人,简直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你…你怎么也在这‘思统司’?”
张承叹了口气,把手里的毛笔一扔,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一脸的生无可恋:“别提了!我特么提交了一份《关于优化蜀中粮道与建立标准化驿站体系的构想》,本来以为能凭借领先时代的物流理念混个前程,结果你猜怎么着?”
他压低声音,凑近齐昱,咬牙切齿:“导师,就王教授那个老……咳,他看了一眼,就说我‘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缺乏系统动力学支撑’,‘驿站网络拓扑结构存在冗余’!然后大手一挥,就把我‘推荐’到李教授这儿来了!美其名曰‘深入基层,了解实际生产资料流转’!”
齐昱嘴角抽搐,同病相怜之感油然而生。果然,在导师眼里,他们的作业永远都不及格。
“那师兄你现在负责什么?”齐昱好奇地问。
张承指了指身后那堆积如山的卷宗,一脸绝望:“还能干嘛?整理各地物资调配记录,分析‘异常损耗’——妈的,有些损耗明显是负责押运的小军官偷偷练了那什么《体修入门》,饭量暴涨导致的!我还得根据这些数据,去推算那见鬼的‘练气士’基础代谢率,然后优化粮草补给方案!我学物流的,不是学生物能量学的!”
齐昱同情地拍了拍师兄的肩膀。看来在这“思统司”,专业不对口是常态,跨学科硬卷是基本要求。
“你呢?你小子交了什么惊世骇俗的东西,也被流放过来了?”张承反过来问他。
齐昱苦着脸,把自己那套“核心价值观”和“高考魔改版”的遭遇简单说了一遍。
张承听完,用一种看勇士兼傻子的眼神看着他:“……师弟,论作死,还是你比较在行。你那玩意儿,跟李教授的专业倒是挺对口,他肯定‘喜欢’你。”
齐昱欲哭无泪。
两人正互相吐着苦水,一个穿着主簿服饰、面容精干的中年人走了过来,正是崔主簿。他看了一眼凑在一起的齐昱和张承,眉头微皱:“张承,你负责的葭萌关至成都段粮耗分析报告呢?下午就要呈送李司丞复核。还有你,新来的齐行走,别愣着,你的活计也不轻松。”
他递给齐昱一份更厚的卷宗:“这些是近三个月,益州各郡县上报的,关于‘奇物显现’、‘异人踪迹’、‘非常之事’的所有记录。你的任务,就是按照这份《纲要》,”他又塞过来一本手抄的小册子,“将它们初步分类,比如‘器物类’、‘法诀类’、‘生灵类’、‘现象类’等等,并标注出可信度等级和潜在风险。记住,李司丞要求,所有记录必须追溯源头,尽可能找到目击者或实物佐证,不可仅凭乡野传闻妄下论断。”
齐昱接过那沉甸甸的卷宗和《纲要》,粗略一翻,只觉得头皮发麻。里面记录的光怪陆离之事,比他想象的还要多:
· “阆中郡报,有樵夫于深山洞穴得‘自暖玉石’,置于米缸,隔夜生饭。” (器物类?能量转换?)
· “涪陵县报,江水逆流三日,有渔人见河底现‘水晶宫阙’虚影。” (现象类?海市蜃楼?空间扭曲?)
· “江油县报,乡民畜养之家犬,忽口吐人言,预言三日内有山崩,后果验。” (生灵类?基因突变?精神感应?)
· “还有这个,” 崔主簿特意指了指其中一条,“巴西郡报,有行商献‘风灵蹄铁’铸造法,言可使驽马行速倍增,然需以‘清心咒’配合,否则马匹易癫狂。此事已交由将作营试制,你需重点跟进,记录所有试验数据和异常反应。”
齐昱看着这些任务,感觉自己不是进了政府部门,而是进了某个超自然现象调查局。他一个学机械的,要来给“自暖玉石”、“水晶宫阙”、“说话的家犬”和“风灵蹄铁”分类评级?
张承在一旁同情地看了他一眼,低声道:“习惯就好,师弟。在这里,你得把自己当成一块砖,哪里需要往哪搬,尤其是什么都不精通的我们,就是哪里都需要的那块砖。”
崔主簿催促道:“还愣着干什么?今日之内,必须将‘器物类’和‘法诀类’初步整理出来!李司丞明日一早就要看初步报告!”
齐昱和张承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绝望和一丝被逼到绝境的狠劲。
得,卷吧!
齐昱认命地抱着那堆卷宗,找了个空着的、堆满灰尘的案几坐下,深吸了一口混合着陈墨与未知魔幻气息的空气,翻开了《思统司初版分类纲要》。
他的季汉卷王生涯,就在这浩如烟海的“异动”记录和严苛的“平时分”威胁下,正式从基层文书工作,开始了。
他一边机械地按照《纲要》给那些离奇事件贴标签,一边在心里疯狂吐槽:
“这特么比改毕业论文难多了!至少论文里的数据不会自己说话,也不会预言山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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