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小二躲在柜台后哆嗦了大半夜,本该点头如捣蒜的他直至天边泛了白也毫无睡意,洗了把脸好不容易将昨夜的惨案淡忘准备招呼潮涌般的客官时,站在楼梯前忽然钉在原地。
那个半夜收拾细软离开的女子又出现在原先的房门前,见鬼般地冲去马厩后果瞧见那匹熟悉的白马正悠哉吃草,自己一夜守在大堂竟从未察觉她牵着牲口返回!
黎荇同梅超风走出破庙时树叶已结了层薄露,考虑到伤员几乎不能行走,黎荇也只好带着梅超风回了原先暂住的客栈再做商议。生烟的脚步极轻,她们又是自窗口入的房间,小二察觉不到也不足为奇。
待店内有了些熙攘的散客后黎荇下楼吩咐店小二准备了些清粥小菜,自己则去了药材铺抓药顺便给梅超风置办了身新衣。
耳边出门前梅超风叮嘱要黑衣的话挥之不去,黎荇拣了身黑中夹杂着些深紫色刺绣的衣裳后又要了件披风选了支金簪。
她脚程极快,回了客栈时小二才刚从后厨端了个大盘小心翼翼地挪出。
黎荇见状只好上前接过木盘,又将手中的药递给小二说了下药顺序让其煎制。
瞧着那单手托着大盘脚步从容不出一丝声响上楼的女子,店小二出神间也只好瘪瘪嘴悻悻而去。
房内熟睡的梅超风听见动静警觉睁眼,确认是黎荇后吁了一口气坐起。
“你又买了什么。”梅超风任凭黎荇为她在后背垫枕头,摸到身旁的包袱中有金属般的冰凉后问道。
黎荇将金簪放到梅超风手中说道:“喏,小簪子罢了,给你挽头发的。”
那簪子乃黄金打造,簪上镂着一枝寒梅,枝干上的纹路甚是逼真,红玉制成的纤细花蕊更是与金色花瓣衬得相得益彰。饶是自小在岛上看遍奇珍异宝的黎荇也觉得着实难得,拍了银票便走。
梅超风手握金簪,空洞的双眼盯着一处出神。归云庄一遇后她时常想着如果当初自己再清醒些,如果当初坚持拉着陈玄风留在岛上,一切又会怎样呢?
可世间哪有这么多如果,她独自一人上路寻找遗失的真经时中了徒儿与一干宵小的诡计,若不是黎荇来的同归云庄时一般及时,再过几日自己便要与那几人同归于尽了。
突然梅超风握着金簪的手收得更紧,另一只手也痛苦地握着窗沿,蜷缩着身子豆大的汗珠不停滚落。
黎荇大惊之下急忙搭上了梅超风手腕,这熟悉的脉象与样子让她绣眉深蹙。
“世叔不是说针上药性一年后才会发作么!”黎荇松开梅超风的衣领说道:“我替你拔针。”
“不可!”梅超风死死抓住黎荇的手腕,力道大到不让她再动分毫,“本……本就是我……是我自作……自受,早……早一年受苦也好……好将我的愧疚……减轻半分……”
黎荇寻思定是先前被俘折磨时用的毒药与掌力无意间使药性提前发作了,见梅超风连整话也说不利索仍不愿拔针,也不好再勉强,退到一边警惕可能出现的意外。心痛之余便将这诸多磨难尽数归结到了江南七怪头上,尤其是那书生朱聪。
煎熬的痛楚终于过去,黎荇拭去梅超风身上的汗珠后扶她躺下,自己托着托盘出了房间。
梅超风听着黎荇的脚步声急促喘气,这每日一次的煎熬在那半个多月里恰是她用来提醒自己的动力。她靠这告诉自己还活着,逼迫自己想起桃花岛上的一切,又让自己想着离岛后的生活,想着自己必须坚持找时机反击离开。
因为这几根跗骨针是自己与师门仅有的联系了。
黎荇走近后院闻到药味后便皱起眉头,无论是下药顺序抑或火候都错了,只好支走小工自己动手。
端着热药与温好的热粥回房时梅超风已支起身子半躺着了,换药喝药后黎荇又引着她体内的真气走了两个周天,二人才吃上回客栈后的第一口饭。
接连十来日她们的生活皆是如此,吃饭换药运功疗伤,不过黎荇习惯了独自睡觉,忽然身边多了一人床又不是很宽敞搞得她睡不太好。
梅超风听闻真经乃被朱聪盗了去又急又气,拉着黎荇就要冲到嘉兴灭了几人满门,还着重提醒她莫要插手……
黎荇也知梅超风脾气,是以特地等她的伤势好转了些再相告。见梅超风双眼无神却有杀气冒出,也不好再阻拦,翌日清早和小二结了房钱就上路。
小二手拿两张银票心怀感激地目送黎荇二人走远,他已不想纠结这房中何以多出一个大活人,他只想赶紧将这银票兑现扣除多余部分放进自己口袋。
若是每位江湖儿女都似这位客官大气便好了!
梅超风双目已眇只能同黎荇同坐一骑,一路不紧不慢地赶着,不出三日便过了钱塘江至临安附近。
梅超风本想快马加鞭争取天黑前进城,可她还未复原的身体在多日奔波后终于支撑不住。
二人见天色已晚便想去寻个村落落脚歇息,可几年来战火纷飞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多数村落都已破败不堪变为死村。
终于,有个人家稀少的村子杵在深郊远处,残垣断壁人烟稀少不会引人耳目。
黎荇在一家破败不堪的酒馆前停下,入了酒馆一瞧里头摆着两张板桌,桌上罩着厚厚一层灰尘,又进了几间内屋瞧了瞧,蛛网遍布床榻上空空如也。
“只能在此将就了。”黎荇扶了梅超风下马说道。
她拍了拍生烟屁股让它自行跑到村外树林中找些吃食,入了最深远的一间房后用掌力将蛛网灰尘尽数挥出窗口后掺着梅超风坐到床边。
“姐姐你……应当不会做饭吧?”黎荇试探性地问道。
梅超风回答的甚是干脆:“当然不会……”
空气突然凝固了一瞬,黎荇起身说道:“我去镇上的酒楼买些饭菜吧。”
她将红莲剑给了梅超风防身,自己不愿再累着生烟,使着轻功几个点地走远开去。
幸好临安城中过得去的酒楼不少,黎荇的上乘轻功全用在打饭传菜及加热上了……
二人在外不会做也吃的不挑,饭后黎荇喂了生烟想打水却发现村中深井尽数干枯,只好跑去溪边。
鞠了清水洗脸后她正打算将有些湿漉的头发用内力烘干,却眼神一凛用内力划过水面带起一捧水花转身攻向身后。
原是昏暗中有个人影,那影子被含内力的水泼了满头,疼麻之下双手大开大合扇向黎荇面门。
黎荇瞧出那几招乃桃花岛的“碧波掌法”,惊奇之下足下用力点地闪开,她的背后便不是岸,那人手势不及就要一头栽进水中。
可他猛地定了身形,原是黎荇闪到她身后在后领一拉拆让她免遭此罪。
那人似是个女子,她又回神一掌扇向黎荇右颊,黎荇侧身躲过也使了一招碧波掌法中的“沧浪迭起”试探。
谁知那女子只会那几下,手法笨拙殊无半分这路掌法中必不可缺的灵动之致。但掌势如波,方位姿势却确确实实是桃花岛的路子。
摸清了来历后黎荇再无心试探,运了魍魉诀飞快闪到那女子身侧用拂中手臂大穴,那女子酸麻之下退了好几步捧着手臂哭出声。
“你是何人。”黎荇冷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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