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毒口的渗透工作高度绝密,外围实行轮值抽调制,具有相当大的随机性;而每个内围则固定对应一名直接联络人,内围的名字、背景、亲属关系都不显示在公安系统里,只有其对应的联络人知道。”林炡顿了下,声音透着一股疲惫和隐隐的焦躁:“关于‘铆钉’,我和张博明试了很多个方向,也只能从蛛丝马迹中找到一点他和黑桃K的贩毒集团有关的踪迹。你知道的,以阿归的性格和严谨性,不会无缘无故从内部系统发讯息过来,但他现在的处境变动,一时半会很难再跟我们联系,所以现在获取不到什么新的有用信息。”
步重华坐在车里,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指轻敲了敲。
“你怀疑他是恭州这边派出去的卧底?可以问问江停。”
林炡在电话那边叹了口气:“江停身边也不是十分安全,以他在贩毒集团内部的地位,黑桃K不可能对他没有监视。”
岂止是监视,从那道被一拖再拖的抓捕行动审批来看,恭州上下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能直接改头换面成黑桃K的大本营了。
林炡看见张博明拿了支烟出来,在他点燃之后顺手就抽了过来,吸了一口之后捻在手里继续道:“‘铆钉’的信息太少了,我们现在只是推测他和恭州、和江停或许有关系。但系统内查不到他,可能他如我们所想真的是个卧底,也可能是我们想太多,这个人就单纯的是个毒贩也说不定。总之我们会再想办法继续查,你跟江停也留意一下,他既然要玩一波大的,可别翻车在小道上。”
“嗯,放心。”步重华瞄到车前面的车摆件,是只伸懒腰的猫,他心念一动,问:“画师现在安全吗?”
话筒里传出来一阵颇具意味的轻笑,步重华听见那边林炡和张博明悉悉索索小声嘀咕了几句话,但是听不清,就觉得莫名其妙,还有点烦躁。
有什么好笑的。
林炡清了下嗓子,说:“他刚到密□□没多长时间,按照缅甸那边贩毒集团内部的惯例,肯定是会被严密盯一段时间的。不过阿归这次是从金老板身边直接调过去,手里又有北美蓝金的交易线路,等于给他的身份做了双重保底。”
步重华冷着脸“嗯”了一声,那边的林炡又是几声笑。
“放心吧步警官,我和张博明跟胡局提请了跨境特别行动的审批,一定把阿归给你全乎带回来。”
步重华额角青筋突了突,憋着气冷声说:“那真是多谢林警官了。”
然后直接挂断电话。
后视镜里,他一张脸臭得难看,视线看过去,不自觉透着凶,锋利的眉眼皱着,有些不爽。
是被林炡笑的。
然后目光下移,又到了那个摆件身上。
这只伸懒腰的猫,眯着眼、探着抓,并不是时下最受欢迎的名贵品种,而是一只虎斑皮毛的狸花猫。
步重华知道这个品种的猫,有点凶,战斗力很高。他上学时候学校里就有一只流浪的狸花猫,警惕性非常强,总是远远看着学生们逗弄其他流浪猫,等人散开后才伸一个懒腰,慢悠悠走过来去吃剩下的猫粮和火腿肠,瞧着好养的很,但其他猫都有点怕它,看见它过来就一哄而散躲远了。
步重华莫名就觉得这只狸花猫跟画师那小子挺像,从一开始在缅甸见着他时候就觉得。
摆件底盘上有一条鱼,上面有吸铁石,猫咪嘴巴位置也有一块吸铁石。步重华看了一会儿,拎着那条鱼把它吸到狸花猫嘴上了。
*
当天,步重华找机会和江停提了“铆钉”的事,然后就见他神色不对。但是江停没有多说什么,独自低头想了一会儿之后,让步重华空出来第二天的时间,说要带他去见一个人。
步重华多问了一句:“是谁?”
“岳局,认识么?”
“不认识,倒也不意外。”
恭州内部现在跟个筛子一样,可信任的人少之又少,但岳广平是恭州前副市长兼公安厅级局长,恭州警号000001的大领导。
如果连这位大佬都是黑警,那什么都别玩了,江停再怎么计划周全也翻不出浪,一整个恭州从上到下都完蛋。
次日,江停指路,步重华开车。
开着开着,步重华突然开口报了个地址,然后问江停是不是这里。
江停看了他一眼,没多问,只点了点头。
步重华在恭州的住处是严峫给安排的,在一个年份不算新但是环境很好的小区里。这一片住的大多都是体制内的人,拐弯再隔一条马路还有一个老式的家属区,听说那里有退休干部。
这条路步重华这几天已经走熟了,往出开没多久就反应过来,岳广平很可能就住在那片家属区。
他倒是没想到,级别那么高一个人,居然住得这么亲民。
拐过一个路口之后,步重华在等红绿灯时候看到了马路对面一家面馆前停着的黑色桑塔纳。紧接着,两个人从那家面馆出来,一左一右分别上了桑塔纳的正副驾驶位。
旁边的江停这时候也疑惑地“嗯”了一声,身体前倾,视线也盯在那辆不起眼的桑塔纳上,问:“那是严峫吗?”
步重华点头。
严峫那张脸,下海挂牌五万起步,认错他的可能性堪比拆方便面没调料。
路口变灯时,步重华右手挂档,一脚油门踩下去,在桑塔纳拐弯消失之前跟了上去,路过家属区没停,但江停什么也没说,默认步重华的做法。
桑塔纳大路小道随处走,七拐八绕似乎没有目的地,带着步重华的大众在市区里到处绕。
跑了快一个小时,步重华手机突然响起来,他低头一看——通话人:严峫。
步重华看了一眼江停,接听后开了外放,严峫气势汹汹的大嗓门瞬间喊了出来:“你快给我查一辆大众,他妈的我倒要看看什么人敢跟你哥我玩跟踪!”
步重华:“……”
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江停拿起步重华的手机,语气温和中带着无奈,道:“严峫,你先停车。”
炸雷一样的声音瞬间熄了火,话筒里只剩洒水车“滴滴答答”快活的音乐,和车窗外更为清晰明亮的同一曲乐声合在一起,二重奏似的。
严峫:“……”
乌龙的追踪和反追踪告一段落,桑塔纳跟大众一前一后在路边停下,严峫和驾驶位上的人很快下车走过来,敲了敲大众副驾驶的车窗。
江停两下车窗,朝严峫笑了笑。
严峫回以一个帅气的笑容,然后对着步重华:“我还以为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结的仇家呢,居然这么嚣张在市区里来跟我车。你小子没毛病吧?查什么案子查我们人身上了?”
步重华眉梢一挑,看着严峫身边那个人,问:“你们的人?”
“是啊!”严峫给他们介绍,“这是我们建宁禁毒支队的骨干,秦川。”
年轻人带着金边眼镜,俊朗斯文,气质精干沉着,脸上挂着得体礼貌的笑,道:“你们好。”
江停看着他伸出来摊开的手掌,轻笑一声,握了上去:“你好,我是江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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