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猫开口叫了她的名字。」
“……”
短暂错愕之后,太宰的面色瞬间沉下去,晦涩的鸢眸里倒映着少女此时的表情。
她的眉压得很低,那双不见光晕的眼眸透露出烦躁纠结之色,显然心情相当不爽。
无视太宰散发的那种阴郁粘稠的沉气,沈庭榆掐着他的肩胛骨,用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道直接把太宰推按在床上,她品味着对方柔软的唇瓣,用舌头撬开黑发少年的牙关,轻轻舔.舐他口腔里的软肉,挑起舌尖吮.吸着。
古怪的酥麻感从尾椎骨攀附蔓延,逐渐占据大脑,欢愉逐渐替代因这冒犯行径而滋生的嘲弄,太宰眯起眼,胸膛剧烈起伏着,他原本僵硬的身躯逐渐软化,在脸颊上蔓延的潮红似乎宣告糜烂沉沦。
手指顺着沈庭榆的肩膀缓慢下移到腰线,染上些许掌控意味。
【软体不稳定↑】
沈庭榆显然对他这种反客为主感到愉快,放缓节奏,将控制权让渡给对方。
太宰轻轻环住她的腰腹,像是深陷在欢愉里意图加深这个吻般按住,往怀里带,然而——
另一只手猛地扼向她的咽喉,带着一击毙命的狠戾。
选项轻飘飘地浮现。
【△:抵挡。】
“好慢。”
早在他意图动作时,沈庭榆就抽放开控制他的手,轻描淡写地拦下这一击。
“小姐这是把我当成风俗店的牛郎了吗?”
与有些沙哑不明的音调不同的是,太宰的眼神相当清明淡漠。方才的情.意像潮水般退去,只剩下冰冷的讥诮。
他分析着压在自己身上的人的状态:体温恒定、气息平稳,接吻时连心跳速率都没有变化。
而且,太宰治细微抿抿唇,那上面还留存着被她侵占的感触,溅带出些许唾液。沈庭榆的舌很温软湿润,但无端地,太宰觉得它的质感有些奇怪,和自己的相比,那要更僵硬,以至于富有技巧的挑逗都显得有些笨拙。
只是意外的……不错呢。
太宰轻飘飘地把这个念头压下去。
“刚刚很危险,而你不听话。”沈庭榆一板一眼地说,过了半晌,她补充:“你不是牛郎,是猫。刚刚这是惩罚。”
闻言,太宰凝固了几秒,他盯着沈庭榆,目光和把手术刀没什么区别,精细地剖析着她的神情,语气难明:“在小姐看来……这是某种惩罚手段?”
太宰不觉得被夺取初吻这种事情算得上「惩罚」,但显然沈庭榆不是这样想的。
她的思维逻辑和社会相当脱节,在太宰看来,她像只远离族群的羔羊,一举一动有些淡淡的违和感,放在人堆就像蚂蚁巢穴里长出只大象那样古怪。
「势力的话确实,眼下我相当孤立无援。」
沈庭榆的话语在耳畔回响。
绝佳的身手、不错的样貌,清奇的脑回路……以及,
把他当做猫。
太宰蹙起眉。
黑暗组织里的腌臜事情不在少数,有糟糕癖好的人更是数不胜数。他曾遇到过自幼就被组织灌输异常理念培养长大的杀手,对方在做些脏活外,还负责用漂亮脸蛋取悦有恶趣味的上级。
无论是廉耻心还是生活理念,都和旁人截然不同,格格不入。
【△:解释。
□:放任误会。
○:继续亲他!
×:我该做饭去了。】
【△:解释。←】
“不是。”
思绪回笼,太宰看见沈庭榆忽然摇摇头,随后拉着自己起身,“我刚刚强迫了你,按照正常观念来说,这是恶劣行径的,所以是惩罚。”
她捏捏太宰的脸,转身去把处理好的蟹丢进锅里煮,螃蟹进去前死蟹微活,肢体刮蹭得器皿壁沙沙作响,其中一只好不容易找到支点,爪尖儿勾住锅檐,意图把自己的身体拉出致死的滚烫。
无视盯后方太宰复杂的视线,沈庭榆笑着,手指轻轻提拉住螃蟹的足,毫不留情地拽着它塞进沸水,随后盖上盖子。
“这倒叫我有些意外呢?小姐竟明明拥有这样的道德观念,却依然意图把我监禁起来,还对人家做那~种~事情?”
太宰的语调相当浮夸暧昧,他拎起摊在床上的外衣,随手搭在自己身上,无所谓地再次凑近那块外表不扬的灰布,显然很好奇构造。
从她拒绝自己触碰的行径来看,显然这不是异能造物。太宰的视线扫过布料表面,顺着褶皱走向流到底部,办公桌下方压着很多被黑匣子装着的东西,灰布长度仅够半遮掩住它们,几根线路被绝缘硅胶涂层包着,丛林里爬在树上的猴子尾巴那样垂出一小截。
原来如此,集成微型升压电路。布里隐藏极细的导电纤维或金属电极网,作为放电端,高压通过电极瞬间释放,形成电弧。
如此精巧的高压发生单元与绝缘防护设计……这甚至算得上未来科技了吧?
联想到这人“捡走”自己时说的那句「改了信号灯」,沈庭榆无论是计算机技术功底还是电路设计能力都相当出彩。
体术强悍的交叉学科人才,有无异能力尚未可知,蜗居在镭钵街贫民窟……说到这个,或许中也会认识她?
在这样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时候,任何能够滋养壮大组织的血肉都是难得的。
某种意义上是森先生会看重的人,
想到这里,太宰的面色变得有些扭曲,他完全能想象出森鸥外见到沈庭榆后的态度:分析-意图利用-设计招揽,若真如此,这差事最终还要落在自己身上。
——毕竟沈庭榆对他兴趣极大。
哇啊,那可绝对不行~
太宰轻笑一声,他有些遗憾自己没带枪,也不知道这个人能不能做到躲开子弹。
压根儿无所谓捡回来的人起了杀心,沈庭榆坦诚接受嘲讽:“嗯,我明知故犯。”
“请不要碰那个布,你要是再动它我会做些更过分的事情。”螃蟹青灰的壳逐渐变红,沈庭榆从灶台底下的柜子拿出碟筷,做这个动作时柜门和床位卡碰在一起,再不能开大些。
于是她把自己的手挤进缝隙里,把餐具掏出来,洗好。
是该换个屋子了,养猫需要好环境。
沈庭榆想。
“噗,小姐是觉得这种事情能威胁到我?”
那抹漂亮的唇线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太宰的鸢眸瞬间抽走所有温度,覆盖层漆黑的寒郁,成了两潭深不见底的黑渊。
【风险评估上升,和平留住对方成功概率:45%↓→43%】
【△:安抚示弱。
□:打晕对方。】
【△:安抚示弱。←】
【软体不稳定↑】
核心区域跳出红色动态警告框。
【警告:供电中断。】
“视野”边缘先泛起锯齿状的白色噪点,逐渐向中心蔓延,随后——
【■■■,记忆载体完整性<■■……】
一切不过发生在微秒内,沈庭榆眨了眨眼,斑斓噪点紊乱狂欢片刻,随后被自我修复程序检测捕捉,修复完善。
“你生气了。”沈庭榆歪头看着他,纠结着措辞,猫哈气是一件很难办的事情,或许选项打晕才是对的,但她不想。
“对不起。”她诚恳地道着歉,“我为你的生气而感到抱歉。”
眼瞳细微放大,太宰治听这话只觉得自己和吃了苍蝇没区别,恶心到不行,差点“哇”一声吐出来。
“但我不改。”
见他身上那点郁气散些,沈庭榆用着相当真诚的语气说着屑话,她把螃蟹从锅里捞出来放凉,又把清酒瓶塞打开。
如果是以前,沈庭榆不会做出这种违背他人意志的行径,但现在她全然不在乎了。
讨好型机格变成了讨伐型机格。
做完这些事情,太宰看见她从靠近门的角落里掏出两个折叠椅,在灶台旁展好。
沈庭榆拍拍椅子,想很随便地揭过这个插曲:“猫猫,吃饭吧。”
港口黑手党的操心师先生罕见地对什么人起了放弃沟通的念头,他觉得自己和这个人五行犯冲,完全谈不来。
于此同时,他对于面前这个人起了些兴趣,沈庭榆身上那些秘密像是被玩得乱遭的毛线球,乍一看无序混乱,但只要找到那根独立在外的绳头——
太宰就能抽丝剥茧,把她的一切坦诚公布在自己面前。不过在此之前,他很好奇沈庭榆想怎么摆脱来自港口黑手党的追捕。
纵使监控录像能被修改,Mafia的情报人员遍布横滨,她如此大张旗鼓地在街上抱着自己回到据点(连脸都没遮)和大型蜻蜓落在蜘蛛网上濒死挣扎发出的律动没区别,稍时武装人员就会像收到信号的毒蛛那样出动包围这里,把毒液灌注进猎物身体——一击毙命。
他站在原地没有动作,只是打量着煮好的螃蟹,它们端正地卧在白瓷盘里,青灰色的硬壳被热气染成了透亮的橙红,像披了层油亮的铠甲。蟹脚微微蜷着,关节处泛着自然的米白色。
品质相当不错,海鲜市场里最贵的那一档。
他的目光停在沈庭榆刚刚抓螃蟹腿的那只手,放出她塞它们进锅时,指尖有触碰到发热的锅边儿,表情却变都没变,也没有人类条件反射的缩手动作。
见太宰不过来,于是沈庭榆又轻轻拍拍椅子,歪着头看他,叫人幻视某种单纯懵懂的小动物。
太宰挑着眉,眼底的冷戾还没散尽,嘴角却已弯起明快的弧度。他轻快地挪过去坐下,那副欣喜雀跃的模样,活像刚捡着糖的孩子,任谁看了都要恍惚——方才那瞬间几乎要凝成实质的杀意,只是场错觉。
他用着甜腻温馨的声线,轻轻唤沈庭榆,好似在念情人的名字:
“小榆,给我剥个螃蟹吧?”
*
她很高兴自己换了称呼,哪怕心知肚明这是某种陷阱。
捏起螃蟹的动作稳准得像在拆解精密仪器。拇指抵住蟹壳边缘轻轻一撬,“咔”的一声脆响,橙红的背甲就被完整掀开,露出底下凝得厚实的蟹黄,连一丝蟹膏都没沾在壳上。
去除内脏的动作干净利落,对付蟹腿更是毫不费力,捏住腿尖轻轻一旋,再用蟹钳的尖部从另一头一捅,整条完整的蟹肉就滑了出来,连最细的小腿都能处理得干干净净,没半点碎渣残留。
五指间速度快到近乎出现残影,明明工具并不专业——不过一双筷子和螃蟹自身本带的部件,可剥解效果却比太宰见到过的任何器具都要完美。
太宰治支着脑袋看着她拆螃蟹的动作,神色复杂,他能看出沈庭榆现在已经刻意放缓了速度,好叫他能够看清自己的手法。
即使如此,也依旧快得惊人。
刚刚,太宰话音刚落,就见沈庭榆风卷残云般左手持筷右捞起只螃蟹,不过十几秒就让掌心的螃蟹成了螃蟹·破解版。
太宰治微微瞪圆眼,面上的笑容直接就僵住不动了,他连这个人手指怎么动得都没看清,只觉得眼前花花耳边刷刷,事情就这样结束了。
于是叫沈庭榆再剥几只。
“哇啊,你……”
他盯着自己面前的碗,不过片刻功夫,那里就堆起一小山嫩白的蟹肉,旁边的空壳码得整整齐齐,叠在最顶端的壳里塞着满满当当的蟹黄。
已经不知道该意外沈庭榆相当顺着自己呢……还是技术精湛到连他都有瞠目结舌,太宰难得真情实感地疑惑着,好像很不经意地拉长声音:“你真的是人类嘛?”
对上太宰探究的视线,沈庭榆歪着头,笑音回复:“谢谢夸奖。”
“这可不是夸奖喔?而是——”毒蛇嘶嘶吐信,蓄势待发,少年清凉的声线此时莫名粘稠甜腻,沾着毒丝一样。
他轻飘飘吐出后半截:“而是问询。”
古怪的氛围在对峙的两人之间降临,就在气氛逐渐凝滞时,沈庭榆突然起身,视线锁定门外。
“有人来了。”
几步走到‘没个角”,她拉开衣柜下方的抽屉,从中拎出两把手枪,把其中一把向后丢给太宰治。
太宰没什么表情地接过,然而在看清手枪型号的瞬间就愣住了:他没见过这种型号的枪支。
“MS853黑鹰,.355口径弹药,弹匣容量为17发,全长8.5英寸,枪管长5英寸。”
像是看穿他心底的疑惑,沈庭榆声音温缓地介绍。
与嗓音截然相反的是,那双眼睛里的温度正一寸寸褪去,凝成淬了冰的锐光,直直扎在门外。
太宰忽然觉出异样——她身上那股空濛流离的气质,竟在这一刻如潮水般退得干干净净。
方才还像蒙着层薄雾的人,此刻骤然锋芒毕露,像一柄刚挣脱鞘的利剑,不必出鞘时的嗡鸣,不必挥砍时的破风,只静静立在那里,就带着无声的、迫人的杀意。
“真没想到他们会找到这里,且先于港口黑手党的人到啊……真讨厌,我的猫刚愿意叫我的名字,而且他还没吃饭呢。”
沈庭榆的面上流露出一个让太宰陌生的、嘲讽的笑,她站到太宰身前,举枪对准门口:
“太宰,一会儿无论看见什么,都站在我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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