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下。

五更时分，宵禁解除，城门开启。

许是冬日的缘故，夜色依旧黑沉，不见一丝光亮。诸葛亮虽然一夜未寐，此刻却觉得十分清醒，整理了衣冠，迈步入城。

城门看守的兵卒虽则面色冷漠，毫无表情，却并没有对来往人作太多的检查，只问过了诸葛亮名字住处登记，便放行了。

冬日早晨天气干冷，又兼夜色，城内来往的客商行人还不甚多。诸葛亮一面走着，一面左右观望着那些黑幕下土筑的房舍屋宇，石铺的道路。

远处鸡啼，随着东方泛白，薄薄的晨雾笼罩榆桑桐梓，时见几棵柳树夹杂其间，几处淡青色炊烟在房宇间涌起，有晓起的鸟雀在枝叶间鸣叫，诸葛亮不由深吸一口气，自带滤镜的觉着这夹杂炊烟的空气，都十分的清新而舒畅，令人愉悦。

行走的商人不多，有的衣冠不凡，牵着橐驼负着货物，有的粗布衣裳，推车担担。诸葛亮暗自推测，若恍惚中那位神君所言不假，此时恐怕河西尚未打通，西域中原来往困难，连系并不紧密，年限当在元狩之前。

保险起见，诸葛亮转到一个没人的地方，筮算了此时此地的真假。他心中希望这是真的，而不是梦——这样的梦他已做过千百回了，每一次梦到的长安城都不太一样,一样的是梦醒时的失落彷徨，浓墨般的哀伤。

筮算的结果迟迟未出，令这从来泰山崩于前而不改的大汉丞相，少见的露出了几分孩子般的期待，直到结果出现，像霹雳一样卷挟了诸葛亮的身心，带给了他巨大的震喜。

这里是长安！孝武世宗治下的长安！诸葛亮转回大路，惜爱的缓慢走着，从那些客商行人之间穿过，心中思虑翻涌。

这里是大汉的王城！他穷尽心血与无数方势力斗争，所唯一要达到的统一的目标，在这座王城核心端坐的那位天子眼里，不过是他伟大帝业蓝图的开端。

这个志在扫平四海的帝国，从这座城出发，蔓延出驰道为血管、百姓为肌肉、臣属为营卫、天子为髓骨，军功武业、文治儒经、长生久视奇妙统一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伟大国家。

诸葛亮缓慢在正街侧行走，天色渐明，不知不觉间竟已临近宫城了。朝阳的金色霞光投照于巍立的宫墙之上，映的满城光明华亮，他抬头仰望那巍峨高大的三出阙相对静立，阙门外的两侧是许多华美的府邸，以巨大的青砖砌就，房顶上覆着黛色的瓦，出椽的瓦当上刻着精美的花纹，院墙高耸看不见里面，只可见青色亭亭如盖。府邸门楼下有人看守，不许闲人旁观。

这恐怕便是北阙了，诸葛亮暗想。远处的北司马门隐隐可见。这是巨大的未央宫，它的东面是同样巨大的长乐宫，一东一西，并峙在这个伟大帝国的首都宫城内。

作为国家的心脏，它呈显出与这个光辉灿烂、如日中天的宏大帝国相配的巍然，气势雄浑敦大令人油然臣服。诸葛亮只觉得心潮澎湃，脑中轰然，几乎要将自己没入其中。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假作闲适的赞美了萧何的先见之明，然后沿着巨大的宫城散步似的转了一圈，以领略这宏伟的长安与其中的建筑铸塑，府寺守库，同时也让自己平静下来。

他走了许久，看了许久，渐渐日中，又太阳西斜。直到骤然一阵激烈的胃疼袭来，诸葛亮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从昨晨起就没有吃过饭，直至现在，而这是被丞相府医官严令禁止的，好在现在并没有什么医官盯着自己。

诸葛亮下意识松了口气。然而下一秒剧烈的疼痛就令诸葛亮几乎站立不住，不得不躬下身子，以缓解疼痛。同时，也让自己好好考虑一下，怎样才能接近这位孝武皇帝，并且得到他那点瘠薄的信任以完成自己的目标。

自然是没有答案的，汉世宗出名的刻薄寡恩，怎么会轻易让自己这个外人接近他，更何谈信任。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诸葛亮心里苦笑了一下，按住胃勉强直起腰来，险些撞到一个人脸上。

“你怎么了？”那声音温和沉厚，带了一点点哑。

又有手轻轻搭在肩上，扶住身体使它不再倾滑，

“是有旧疾？”诸葛亮斜倚在一所不知名府邸的外墙上，在疼痛的间隙勉强抬头：来人一身玄衣，因为胃痛视线模糊，不太能看清面容，但料想身份应当不凡。

诸葛亮咬牙又把胃压紧了一些，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也带了一点期冀，他想要试着回答一下，谁知胃骤然更加重重收缩了一下，以致诸葛亮站立不住，斜斜向一侧倒去，被那人一把接住。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第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