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睡了很久,迷迷糊糊间却闻到一股香味。
一股很香很香的味道……在梦中围绕着他,馋得让他流口水。
身体很热,尤其是脚。是一种甜美的热,几乎要让他融化在梦乡里。
等等。
这个味道……好像是烤羊肉吧?
池宿猛地睁开眼。
天已经完全黑了。朦胧的月光照进房间,却没把房间照亮丝毫。
原本白云一样的房间已经变得焦黑,弥漫着羊肉香气和淡淡的焦糊味。
整间房都是黑的,除了他面前的那面镜子,以及他脚下熊熊燃烧的烈火。
原本的床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束缚在自己手上的铁链,高高把他吊在墙上。
抬头也是一片黑,只能感觉到手被死死束缚着。
他尝试挣脱,用重力把自己往下拽。
但铁链拴得牢牢的,非但没松开半点,还差点没把他的手给拉脱臼。
挣扎也没有用,手腕连转动都很困难,只有手指尖端勉强能碰到铁链。
身下烧着的火焰升得很高,如果他不弯腿,时不时就会燎过他的脚底。
他只好发力把腿抬起,维持一个极其累的姿势。
抬头望那个镜子,眯起眼仔细看。他发现镜框在逐渐增厚,羽毛尖不断往内部伸。
到了一定厚度时,上下框竟然用力一碰,把中间的镜子咬碎了。
围绕着镜子的黄金羽毛变成了尖尖的牙,镜子咧出一个笑,“好吃……”
好……吃?
池宿大脑空白了一瞬间,但很快他就没时间震惊了。
因为那原本像黏死在地下的镜子,以一种沉重的姿态挪动了起来。
粗糙的摩擦声在地上响起,缓慢却一刻不停。
他能够清晰看到,那面镜子正在朝自己蠕动,嘴里还嘟囔着各种赞叹的话。
谁要这种夸奖啊???
身上挣扎的动作更激烈了。他用尽一切手段把自己往下拉,手指拼命去碰手腕上的铁链。
但没有用。
无奈之下,他绷紧酸痛的腰腹,引体向上般把自己拉上去了一瞬间。
本想借此看清上面是否有可破坏的脆弱处,可上去了才发现根本就没有吊着的链子。
有的只是锁着自己手腕的那一圈,压根就没有支撑点。
这本来就是个不可能被解开的链子。而自己也并不是被吊着。
而是被捆住,悬在空中。
多次的挣扎让他手腕磨出了血,顺着滴落到他的肩上。
直到有一滴偶然落到了地上的火堆里,像落了一泼油,让火势猛地增大。
池宿下意识往下看,熊熊燃烧的烈火里,他隐约望见一只羊。
斑斓的火焰本身就足够让人沉迷,飘忽不定的焰尖让他大脑发乱,灼热几乎要烧烂他的思维。
在他的幻觉中,火堆旁边又出现一只羊。
池宿一下瞪大了眼。
不,不是幻觉!
他拼命把自己的脑袋往下伸,手腕再怎么痛也不在乎,尽自己所能弯下了最低限度。
眯眼,尽量忽略掉摇晃的火焰。
只见火堆附近,有一群红色的绵羊围绕着火堆在不断奔跑。
不知疲倦,也不知在追寻什么。只是围绕着那一圈灼烧他的木柴,循环不停地奔跑。
它们太小,太像火了。有着和火一样的光,却只是淡淡的微光。完美融进环境中,轻易就叫人将它们忽视。
“嘿,小羊!”池宿试图呼唤它们,“我是你们新一任的家主!”
小羊没有回应,只是继续奔跑。不管他说什么都继续往前跑。
池宿后槽牙都快咬碎了。望着自己左胸处别着的家徽,他决定赌一把。
虽然庆幸因为嫌脏没有顺手把它放在兜里,但左胸对于目前的他来说依旧是个挑战。
深呼吸一口气,他拖着几乎被烤熟的身子,弯曲膝盖蜷缩,再次把身体往上提。
只不过这次不是抬头,而是低头。
以一个扭曲的角度向下,向着自己的左胸口狠埋去,埋得越低越好。
他张开嘴去咬那枚家徽,好几次都咬在衣服的棉絮上,啃了一嘴干掉的羊血。
腰腹已经开始颤抖,酸痛感把他往地上拽,眼看着就要支撑不住。
心一横,他用尽所有力气又往上抬了一截,同时大张开嘴狠狠咬住胸口。
咬到了!池宿眼睛亮了起来。
由于这次咬的面积太大,他只感到自己舌尖抵到了一个冰凉的金属物体。
慢慢收紧牙齿,确认自己牙齿卡好最底部的别针。
撑着的那一口气瞬间散了,他彻底卸了力,任由自己的身体往下坠去。
重力把家徽撕扯下来落入他口中,也让他手腕又感受到一阵剧痛。
唇齿间被别针割伤的伤口被更大的痛苦掩盖,但他不能停下,镜子已经快到面前了!
泪水模糊了眼眶,他使劲眨眼把它们都逼出去。嘴对准火堆外的小羊,池宿想扔个不远不近的距离。
确认方向后,他将口中的徽章吐出,希望能够掉到自己预想的位置。
太近了。
徽章先是落到火的边角,又顺着木柴往下落。
上面带着的丝丝鲜血让火又亢奋起来,再次升高加热。
所幸小羊们注意到了徽章。
在第一只小羊奔跑遇到阻碍时,它站在徽章前停了下来。
随着第一只小羊停下,后面的小羊也接着停下。他们围绕着徽章左转右转,像是在讨论些什么。
在意见获得一致后,它们终于抬头,望见了被吊在空中的池宿。
小羊们着急了。
它们爬上木柴,挪动小小的身体试图拯救可怜的烤羊池宿先生。
池宿的太阳穴开始跳起来。
他肯定不能让这群羊用这种方式去救他,这根本是无稽之谈。
“你们能听见我说话吗?”再一次试图沟通,他地的声音已经带了几分哑,“听得见就别爬木柴了。”
小羊们果然停止,纷纷回到了徽章所在地,抬起头看他。
池宿示意它们往前看,“看到那面镜子了吗?去上面,有东西就推下来。”
他确信下来的方法只会在那面镜子上,毕竟那已经是这间房里唯一剩下的东西了。
小羊们听到他的命令,把目光转向了那面不断移动的镜子上。
那面依旧在念着“好吃好吃”的镜子已经挪到了火堆附近,底下的柜子几乎快要撵到木柴。
听从着他的命令,小羊们开始了艰难的攀登行动。
有的羊踩着别的羊爬上柜子的把手顺着往上,有的羊用自己的小脑袋顶住柜子试图减缓它的移动。
黄金做的柜子把手被小羊们踩得融化,只留了半个圆在上面。
在第一只小羊终于艰难地登顶桌面时,镜子已经在池宿眼前了。
这也让他彻底看清了桌面。上面放着一堆女士化妆品,杂乱无章,让他没有任何头绪。
正当第一只小羊要去推离自己最近的化妆刷时,池宿低头,望见了被小羊们融化的柜子把手。
一道灵光在他脑海中闪过。他又抬头去看那面镜子,或者说镜框。
它还是像那样,上下开合着,像嘴唇在吃东西。嚼得很快,一刻都没停过。
“别推那些东西了!”池宿连忙命令道,“站在镜框旁,把它给我融掉!”
小羊听到他的命令,连忙又跑去融化镜框。
高温的身体很快将镜框烧出了一小个角,但对于如此小的小羊来说,一只显然是不够的。
所幸,越来越多的小羊爬到了桌面上。
它们统一站在一个角,镜框每融化一点就往前走一步。
池宿也努力把自己贴近墙壁,尽量减缓镜子贴近自己的速度。
他听见木柴被碾压断裂的声音,火焰也逐渐小了下去。
闭上眼,身体即将接触羽毛镜框的那一刻,镜子的动作猛然停了下来。
随后,他又听见熟悉的女人尖叫声。
凄厉的、不可置信的尖叫。
睁开眼,池宿终于松了口气。
低头,只见小羊站着的地方明晃晃缺了一部分。如同被咬了一角的饼干,不再完全连接在一起。
手上的铁链忽然松开,他跌倒在地上,下意识蜷缩着往旁边滚。
没有火。
看向原本火堆的所在处,只见那里已经空无一物。
黏在墙壁上的焦黑逐渐散去,像是被轻轻吹走的一片灰,剥离开来露出房间原本的模样。
身下重新变得毛茸茸,房间逐渐开始长出家具。冒泡一样膨胀出一个又一个,充气城堡般又变回了可爱的小羊房。
比刚开始多了些东西,也终于出现了浴室。房间总算是有了几分正经房间的意思。
好歹不像是白云捏的娃娃屋。
身上干结的血液似乎也被火焰烤化融进了里面,他抬手,望见熟悉的光洁手臂。
结束了。
池宿松了口气,刚想闭眼放松,却闻到了一股熟悉的焦糊味。
他眼神四处飘,快速寻找。只见那群小羊站着的地方,明晃晃被灼出了一个洞。
眼见火焰就要朝旁边蔓延。他本能地将它们捞起,下一秒又被烫得松了手。
“嗷!”
“已获得道具:小小羊”
「简介:」
当它的血肉落入火焰中变成香甜可口的食物时,它的灵魂凝成滚烫灼热的岩浆。
「能力:」
美味的小羊善于调节自己的温度。无论是加热,还是变冷。
「备注:」
他爱你,他忠诚于你。
接触到小羊的那一刻,系统的声音同步在他脑海中响起,来得十分“及时”。
如果在他用手直接去捞之前说,他会认为他很贴心的。
“呼……”池宿吹着自己有些疼痛的手心,朝着小羊的方向命令,“调低温度。”
听从着他的命令,小羊们逐渐由红转黑,变成了一个个冰凉的小铁羊。
它们亲昵地爬到他腿上,跳着去够他的指尖。
于是他便顺着伸出手,一个一个数过蹦起来的小羊头。
一、二、三……
总共 10 只小羊。10 只……过于香的小羊。
即使他不低头也可以闻到那股浓郁的香味,馋得让人流口水。
整个房间都是烤羊肉香味,仿佛误入了哪家烧烤店,一进门就能让人幸福地眯起眼。
池宿顺着这股香气放空了一会儿,呆呆地望了窗外好几秒。
看着漆黑的夜色,他突然想起一件事。
“现在几点了?”他问系统。
“2:50。”系统回答。
闭上了眼,他不是很想面对这个现实。
抱着一丝几乎不可能的希望,他再一次开口问,“所以我的任务失败了?”
“是的。”系统也只是这么回答,“但你依旧可以去。”
呵呵。他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旷工和迟到哪个罪过更大?这个问题怕是想都不用想。
虽然已经过了一个小时多,但也比不去强。
只能祈祷别掉太多好感了。
苦恼地揉着眉,捞起裤子上的小羊揣进胸口口袋里扣好扣子。池宿起身推门。
外面是一片寂静。
几乎像一块涂上去的纯黑颜料,只有他房间里透出的月光将一小角照亮。
往前走了几步,身后的门随着他的离去而上锁,彻底切断了光源。
他从口袋里揪出一只小羊放到手心,调了个不烫手的温度,就借着小羊微弱的光往前走。
暖烘烘的小羊带来些许安定感。但池宿的整个心思却都扑在了那只乌鸦身上。
他说:“我应该怎么加他的好感呢?切掉自己的一条腿或手宝藏一样献给他?”
系统沉默了。
“我认为……”系统停顿了很久,最后用一种假笑的声音回答,“我不认为这值得。”
“噢,是的。”池宿赞同了他说的话。
“我也暂时没有做残疾人的想法。只是根据刚才事情推测。”
他脚步不停,边说话竟然还能看清路稳定地向前走,“乌鸦先生的初始好感是多少?”
“我不能告诉你。”系统的语气带了几分歉意。
“不需要抱歉。”他咂吧了两下嘴,又冒出一个新想法,“那么你觉得一片呢?只切一小片,能不能把他因为我迟到的好感给加回来?”
又一次沉默。
池宿也耐心地等着他回答,如同在煎肉时等黄油化开。
“我不知道。”终于,他脑海里传来空洞的声音。
系统在他大脑里窝成一团,语气甚至有几分不可置信的茫然。
“我真的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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