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40章 赢得身后名(下)

第40章赢得身后名(下)

“至少这一次死教会了我我绝不能比所有认识我的人先死。”

这话听着却难免令人有些毛骨悚然,也叫那女子的神色骤然惊疑出了几分微妙,不知骤然想到了什么,也不知是不是猜到了一些他可能在想的东西。

“想凭死挣一个烟消云散彻底再没人认识的清净很难,毕竟活人素爱搬弄是非,人口之中最难寻真相,只怕是死是死了,却还要继续‘活’成个别人口中的符号被按需编排。

你崇尚的,他们说你不崇尚,你为之牺牲殒身不恤的,他们说那是害死你的,明明是你的那些小人敌人伪君子一直在给你下绊子诬陷你,等你死了反倒是他们最爱跳出来打着给你平反的名义去拿你做刀去攻讦你维护的。

举个例子吧,我素来也最厌烦祭平渊,可我不做邪魔借去杀祭平渊的刀,因为他有一半像你,虽然他冷酷无情,但他也确实无私得很,我知道只要我不明着为恶、只要我还能混在这些堪称无辜的众生之间顶个普通人的名头,他就会竭尽全力为我挡在一切危险前面,我自然要留会无私为我殒身的人活,而那些窥视我血肉伺机就会背后偷袭恨不得把我肢解利用殆尽的!

…我自是希望他们,死尽、死绝!

这天下邪魔小人伪善者之流哪怕死光了我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这天下所谓的邪魔之中,我只认我自己一个要留,至于旁人?什么东西?真当骂我一声邪魔我便认它们做同道了?”

他这些一时难免让女子有些说不出话。

妙紫弦却似不介意等一等她,直到又想起什么般笑了笑,有点古怪的笑,仿佛是轻慢地又同她打趣了起来:“其实我或许该觉得这什么野史还好些,因为它利用我利用得不多,不太像是那些用来攻击的,甚至它大多数时候都没把我写得像个傻子,可能因为它只是想写个香艳点的故事,想写什么相爱相杀?甚至为了不把我写得太像块无知无觉走流程的木头它大多时候还给我编出了个脑子,只除了面对鹤连城…”

他不由顿了一下,

古怪地笑了,

“也好像只有鹤连城!”

他顿得颇有些切齿,让女子也不由疑惑,但女子很快就反应过来他真正的意思。

不是说那野史写得好像他只对鹤连城特殊,而是好像就连他过往的一切也都只剩下鹤连城、只围绕鹤连城了。

“它编我从小就认识鹤连城、因为它编鹤连城早就知道复活邪帝的法子所以他去大炎找我想杀我,哈!可他居然戏剧性地一时杀不了我没有办法还被迫不甘不愿也非要这么留在我那里碍眼于是!”

他顿了顿,字字都似顿出了恨来,

“……于是因为那写野史的知道我从小就是个人人厌憎的怪物,”

“殿下!”

“所以它写鹤连城养大了我!”女子骤然就好像说不出话了,“它写鹤连城是怎么犹犹豫豫地从那些欺负我的兄弟手下随手救了我一次、给我吃的、给我些玩意儿、不知为什么找到机会就要鹤连城对我笑好像我是个看人笑一笑就会被迷得晕头转脑的色胚!也不知道为什么要那鹤连城随手给我些莫名其妙好像它觉得挺浪漫的施舍,于是那时还小的我也就也这么就对他情根深种了…!

也对!

本来就是个人憎鬼厌的怪物,自然是表现得没那么厌憎他就算是好的了。

哈,

我恶心得都快吐了!”

他极尽憎恶却也轻谑出不屑的气音,不知为何女子听了他这番话却是脸色发青,然而女子还是勉强地温声询问他:“所以…写这本书的就是章竟文?”

妙紫弦轻轻地嗤出一声笑却是凉凉道:“我不明白,我死了,他们编排我,我活过来,他们又说我利益相关说话肯定不尽不实还不如他们的笔头可信!甚至不承认我是之前被杀的那个慕朝夕。真相是什么?我说了啊,可是没有人信啊!”

女子不由握紧了拳,

“我不明白,”

而他笑得脱力只能攥紧拳头仿佛借此才能勉强压下喘息,去看向女子,要女子的眼睛也不得不认真至极地看着他是怎样说的,似乎极为凶恶地想要女子看清楚他有多恨,却忍不住在那犹被压抑却沸腾的恨意下泄露出一丝晦暗和……委屈?

就是委屈。女子不觉得那还能是旁的,她听着妙紫弦仿佛恨到字字都刻骨,低沉又轻佻得仿佛咬着舌尖在说:“我不明白!难道我自己的过往还要别人来告诉我?!而那么多人凭什么就这么信了!”

“…所以,”女子吃力地吞咽了一下,看着他,竭力用一种温和的声音同他说话,“所以你之所以生章竟文的气是因为他也拿你的死做了文章。”

世人总说死者为大,可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哪怕是对尚且还活着的人的真相也总该保持一点敬畏。

因为人是会疼的,有知觉有感的,不可能被人割了刀子还能快快乐乐地觉得很好。

女子不能去想象对方当时是什么感觉,她脑海中不断翻腾起同一句话,

她记得的!

他说过!

【我都死了】!

是啊,是他【死都死了】!

不是说死者为大死了就配了、就应该得到什么,而是有些东西有些人在生前都没能得到,

就这么死了。

然后翻起死后的篇章满眼看到的居然也只是这么一片…乌糟。

他又怎么可能不恨呢……

“我明白,你死了,他们却没能尊重真相,而是为了利益……曲解了你的…死。”这个死字对她却好像太过沉重,让她连说出来都过分困难,可她却还是尽力地不想表现出来,还竭力地想试图安抚住妙紫弦的愤怒。

而妙紫弦却更怒了:“不!你没懂!”

他似乎更希望看到女子也暴怒:“我气的是他把我宣扬成了一个好糊弄的傻子!就好像我只是一条流浪狗,杀狗的人装模作样喂了它点带毒的馒头它就死心塌地甚至摇头摆尾地向对方示好!却连自己怎么死的都看不出来!而我甚至都从没乞求过任何人施舍我任何事!”

他愤怒到甚至不由短暂地一滞,叫女子也几乎被他磅礴的怒火烧疼,

太疼了,

疼得几乎窒息。

“我那样的日子都过来了,我还缺他们施舍我什么呢?”

而妙紫弦看得出女子很疼,可他这次还是要继续、还是要说下去,

“我,从小到大,无论旁人怎么对待我、怎么把我当作怪物,也从来没自卑过,我从不会因为他们的错去痛苦、去质疑自己,因为我知道没有任何我讨厌的人配!

我甚至还不知道什么叫做尊严的时候,我就已经拥有了它。

因为我天生!就知道绝不向我讨厌的人摇尾乞怜!

可他们却凭什么觉得能连我的尊严也可以被轻易地骗走?!”

他停下来,放缓下来声音,仿佛轻缓地戏谑起来,他盯着女子的神情也仿佛满不在乎起来,但他所说的每一个字都透出一种他偏要自己居高临下、偏要将他厌憎的一切砸碎、踩碎、踩进泥里地里:

“有些人好像总觉得一个人做了什么很重要,可我觉得这不严谨,我觉得一个人为什么这么做才最重要。因为这世上明明有那么多善于逢场作戏的小人,而如果让他们仅凭装装好人就能谋得好处,那伪君子只会顶替掉君子,而真正的好人会被他们想方设法地挤压尽一切生存的空间。”

“我不是好人,但我知道什么才能算绝对配活下去的好。我知道什么是真心。

不是他们喜欢编排出的那些所谓浪漫、不是因缘际会的巧合,不是你偶尔一次施舍,恰好赶上对方最落魄的时候,于是就能取巧地换得对方死心塌地,那不叫真心。

是你总能看见别人的苦难、总忍不住体谅别人、总为别人考虑、总忍不住帮助别人,所以你也会‘恰巧’在某个人最失落的时候叫他遇到,叫他知道这世上至少还有这样的人,而觉得这世界确实还有可爱的地方。这才叫做真心。

巧合不配去换真心,只有必然才配得上真心。

而鹤连城之流不过是这世上无数伪君子中最普通不过的一个,这世上有那么多骗子、小人,杀都杀不完。而一品堂之流推崇他们、奉他们为圭臬,也不过是利益所驱、有贼心的也自然会与贼相护罢了!”

女子本是愈发沉寂的,然而此处听到一品堂却令她的目光陡然一悚,有些惊疑地看着妙紫弦,似终于惊觉到什么,也终究忍不住问出口,想得到他一个回答:“一品堂……等等!所以你并不是针对章竟文!你是觉得他们都该死,方才才想对章竟文…你、你刚才是不是…?”

然而她说到这里却犹豫了,像是有些猜测又觉得太过,想要问他一时间又觉得那些太像是过于血淋淋的责问。

倒是妙紫弦直白,笑得爽利:“你是想问刚才我有没有想杀章竟文吧?”

女子不由抿住了唇,沉默了一瞬却也直白地向他问出了口:“所以你想吗?”

她得了他这样的反应,亦或是静下神来思索了一下,此刻倒已不像是觉得他想了。

妙紫弦仿佛看出了她的想法却也只是笑了:“没,他还不值得我在易宝会前动手杀人。”

看到女子果然松了口气,他却是阴冷地继续:“可你不会真觉得他死了可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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