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分歧（下）

“就连他们抢了你和我的过往把你写成一个投机取巧利用我的伪君子你也不在乎！”

女子闻言不由像是被他的话震到，然而她很快反应过来，显然也早就隐隐从妙紫弦话里话外的意思察觉到这种可能的发展，竭力克制不被妙紫弦带得让一切更失控：“我在乎！可是对同一件事涉及到的具体的人应该具体去分析具体去看待！就在像这件事里，虽然众口铄金是老生常谈、跟随舆论也本就有盲目做了帮凶的风险，但人们接受到信息的渠道也本就有限！如果你的师长一直教你的就是谎言那你也就会很难学会分辨真相。众生皆苦，许多时候都要被时势所限，受到桎梏、裹挟，对于某种现象、某种浪潮，自然应当保持清醒的批判，警惕它聚集形成伤害别人的力量，但对其中被裹挟的个体还是应当宽容一些。

因为人就是有局限的。一个人很可能受制于自己的认知、受制于他的过往、受制于世道、甚至受制于旁人，人都可能犯错，人也很脆弱。

如果你真的恨章竟文那你应该同他讲，你应该告诉他他写的东西伤害了你的感情，你应该亲自问问他看看他到底是个什么态度，是不是他知道你难过了他也会感到抱歉，如果他真的故意要伤害你那你大可再去决定要怎么去恨他。”

妙紫弦猛地打断她：“我说了！我说过了！我说过我反驳过一品堂了！”

女子被他忍不住打断，呼吸短暂地停滞，却竟然最终还是问他：“那你有和章竟文说吗？”

“我…”妙紫弦一噎，却陡然强硬起来，“难道我还非要跟他们每一个人都上赶着自证清白吗？！明明是他们先惹的我！他先写我一个死人却没考虑我会不会生气！你也说了！他也不是没错！凭什么我就不能要他为他的错误付出代价？！”

“因为一时激愤过度报复你会后悔的！”

“我不会！”妙紫弦暴斥，“不是我会后悔！是你觉得我想报复他就是做得太过！”

“……”女子不由一下子沉滞了下去，滞在那里，看着他的眼睛，终究是道，“是。我觉得你对他们无差别的恨太过了，我觉得你一杆子打死他们每个人的想法太过了。”

“你倒是宽容……”妙紫弦挤出两声假笑，撇过了头。

女子也不由沉默，过了一会儿却努力声音温和地道：“人……其实很有意思。这世间很热闹，每个人都是不同的。就连人的道德感、同理心，那也是千差万别。”

她说得很和煦，声音温缓，尽力不讨人烦，不太像自诩大人的人严苛的说教，只是尽量耐心地道：“有的人喜欢小动物，甚至远胜于人，有的人呢，能容忍孩子们犯错，却不能容忍大人，”妙紫弦的眼睫不觉轻轻颤了一下，听着她继续下去，“有的人更能体谅女子的苦难而不是所谓的熊孩子，有的人站在男人的角度，却好像缺少了理解女性的积淀。

人的同理心是这样的，不是只有一个面，而是对于世间万事万物、方方面面，可能在这几面比旁人少了一点，而在旁的地方又或许还能多些。有些事这个人可能缺少了许多经历做支撑，所以其人不能感同身受、不能理解，有些事这个人可能曾因为类似的经历而受到伤害所以面对相似的事就会立刻警觉甚至义愤填膺到过激。

人总是这样，哪怕是同理心这样已经算是很好的特质，也会在不同方面有或多或少的不同，而如果你非要有一个标准的模板要求每个人在面对每一方面都能表现出同样高的道德水准那也未免太严苛了。

人很难做完人，太难了，而谁的模板又该被当成标准呢？想必就连这点也不是人们能商议出来的吧？人们只能商定下来律法，而那不也普遍只是被视作某一个时刻道德的最低线，犹且会过时、会令许多人不满。

章竟文或许在考虑你时欠妥，但你想想，其实我们也常常用典，也常常有后世的戏说，古人不也是逝去的人吗？

虽然有的人也会觉得古人的野史是对古人的不尊重，但同样是对死者的编纂，很多人面对古人的野史却不会像看到刚死的逝者被编排那样义愤填膺。

而如果再考虑下这野史的不同呢？给一个人编些充满童趣的爱好，和给一个忠勇舍身的义士编些弓虽女干女票女昌之类的所谓绯闻也一样吗？

对类似的事，有细小的差别，人们的看法就可能截然不同。而在什么方面、什么程度才能让一个人从可以接受变成不能接受？这其实也是因人而异的。每个人在不同方面的道德感和道德尺度都可能不一样。

或许在那时的章竟文的观念里，你就和大多数人眼中的古人就没有太大的差别。但另一方面从主观上讲他同那些恶意编排你的人也很可能不同，他可能对你也没有恶意只是惋惜。

只是他不觉得他自以为讴歌了你的痴情其实会让你觉得受到了侮辱。

你如果真的要用较高的道德要求去审判每一个人的方方面面，你会发现很难有人各方面都尽善尽美，只是每个人不足的方向不同罢了。

而殿下你其实已经重生回来了，这一世完全可以和上一世不同，你如果不喜欢被人议论你甚至可以只用假身份甚至时不时就换一下让别人完全不知道你是谁，如果你想的话也完全可以去尽力争一个你最喜欢的名声。

而这一世的章竟文也其实还没那么做，甚至他这一世可能根本就不会那么做了，人不是一定会走上同一条路的，经历上一点细微的差别就可能导致截然不同的发展，或许经过今天这一场变故未来的章竟文就是另一个章竟文了。”

妙紫弦死一般安静地听她这么说，说了这么多，终于好像说完，也终于沉沉地开了口：“可他上辈子已经那么做了。”

“但他这辈子还没做。”女子却也坚持道，“人不该为他还没做的事受到惩罚。”

妙紫弦却嗤笑一声倒像是彻底被逗到了，他陡然扬声道：“你自己当了天道剑主，哪怕做了再多都是毁谤加身，却其实不过是因为他们恨你碍了邪帝的事，你还替他们说话！”

女子一愣，缓过神来，才认真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他们未来得罪我不能成为我现在报复他们的理由。就算他们日后真做了什么，那也是日后的他们应该得到相应的惩罚，而不是现在他们还什么都没做就要预先得到报复。”

“哦？是么？”妙紫弦却诡异地笑了，“我倒觉得有些人之所以会做恶事是因为他们骨子里就有做这件恶事的潜质！是因为他们骨子里就是那样的人！所以当事情发展到那样的地步他们也必然会做出那样的选择，这就是所谓的自然而然，就是所谓必然。就算他们能侥幸在那一次不必做同样的选择，可既然他们本质上也并不是什么死了可惜的大好人，那直接提前杀了扼杀掉这些人可能甚至未来更多的恶行难道不好吗？对那些注定要受他们伤害的、对那些不会作恶的，不才是提供了一个更好的环境？更好的未来！”

还是说一下角色观点不代表作者观点，哪怕是主角们的也不代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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