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47章 问心有愧

第47章问心有愧

药盟各家为了避免盟友间的竞争压价早就形成了稳定的利益分配,不用说这天阳城自然是被划进了丹方门的势力范围。

与丹鼎宗不同,丹方门素来轻研究、重生产。或者换句话说,因为自建立之初就有大量成型的秘制丹方在手,只靠旧丹方就能大肆敛财,又何必费力研究新的?

所以这丹方门虽然在天鸿儿看来于研制新药方面一向对整个丹术界毫无贡献,却也向来能凭着手中大量的药方吃饱吃肥,甚至在众多丹门之间也不可谓不是占了一个显眼的体量,平日里没少作为药宗的走狗狺狺狂吠。

据说丹方门的老祖宗曾经就是药宗的弟子。

甚至就连这丹方门本身,都不是什么谁谁谁得了药宗的允许才拿着从药宗处习得的药方建立的。

而是药宗本身事务太多,本就存了把杂务分割出去的心,就也干脆扶植起了一脉支流成立了一个名义上独立的宗门。

可以说丹方门所做的生意,也本就是药宗分给它们的饼,所以商阳修说它是药宗扶持起来的狗在天鸿儿看来也确实没什么问题。

只除了“狗”可能不真的是狗,也可能是养不熟的白眼狼,喂大了,就也能生出噬主的心,给它的肉,它也不会愿意再吐出来。

靠风口飞起的猪自然最怕风口没了,甚至反过来还可能靠着被旧风口吹肥的体量仗着“百万漕工衣食所系”竭尽所能阻挡一切变革。而“狗仗人势”的“狗”也其实远比人想的更会看人脸色。

谁会认为这蓬莱过来的事真就只是什么一次性的买卖,而不代表之后会有什么巨大的变故?而谁又能相信等这变故落定之后被收走的利益线还能被大发慈悲地再放出来重新喂给原来的老狗?

直白点说,谁知道药宗是不是要帮着天泽造反?而造反之后呢?饼重分。药宗从龙自然会抢占大头,可谁又能保证重分的饼还会给它丹方门几分?

更何况帮着凡人造反这事儿就不一定能成。还非要上它丹方门的地界来搞,甚至若不是被丹鼎宗戳破看这架势药宗本还想连他们一起瞒着,一副老黄历里根本不必顾虑他们这些走狗的主子作派。

再加上还有商阳修可能打着大炎的名头来逼它站队——

想来它丹方门至此还没变成两姓家奴的理由,恐怕也只是它还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当真噬主成功、当真从药宗这它曾不敢望其项背的“老泰山”身上撕下块肉、也当真能稳当吞进肚里,而不是反过来被这还没衰朽到足够的老主子撕成碎片。

药清源冷笑:“你一个修仙的自甘堕落去做凡人官府的鹰犬,却不知你口中这公平正义的官府对不对得起你口中的百姓?凡人的官府一向最是阴私,当权者争权夺利不惜穷兵黩武,又哪里会管百姓愿不愿意为了他们的野心打仗牺牲?你若当真有你说的这么正义,那你又敢不敢把你天泽和药宗的交易公之于众?让天下人也评判一下你这天泽的官府到底算不算正义?你又敢不敢让大炎也知道知道你这‘正义’的天泽都‘正义’地做了什么?”

难怪他敢如此张扬甚至当街行凶,天鸿儿暗忖,他丹方门因着药宗此举正憋着怨气,虽还未见得真下定了决心敢明着出卖药宗,却恐是自觉拿住了天泽官府的把柄,料定这天阳城的官府怕他捅出这事也不敢更进一步地再得罪他。

如果叫大炎知道它天泽和药宗暗中勾结,还让这消息借丹方门的口过了明路、有了人证、呈现于天下人眼前,只怕到时无论天泽想不想造反,这造反的名头都要被大炎坐实,而无论天泽想不想此刻造反,这可能的计划都要因此被迫提前,仓促动手又失于道义,只怕届时天泽伤亡的军民比起其可能计划的都不知要多上几十几百倍。

天鸿儿知道,药清源这是拿天泽官府还想瞒着的事威胁撒盐。

可另一边的撒盐被药清源这愤怒的质问问得一愣,一时却似有些茫然。

叫天鸿儿看得一愣,也忽然就有了些疑虑。

诚然撒盐确实知道药宗的药堡在昨日到了这天阳城,可她却未见得真知道其目的。她毕竟是圣殿而非官府的人,得了她圣女师姐另一重身份的便利,能参与进官府的一些行动对她来说是仗剑行侠的一部分,却不是她真的进入到了官府某些部门的决策层从而能知道一些更深层次的谋划乃至阴私。

所以药清源的威胁对她还不能够构成一个清晰的明示。

显然商阳修也瞧出了这点,后者不由微妙地勾出了一个笑,声音清楚到足够叫在场的四人都能听见:“师弟,看来你这位红颜知己对昨日的事恐怕了解不多呀?”

天鸿儿闻言皱眉,不由看向商阳修,然而还来不及质疑他这轻佻的改口,就被斜睨过来的后者凭着目光中的冷意提醒:

“不妨你去给她解释解释,也免得她与药少门主再生些不必要的龃龉,若当真将事闹大恐怕于她也不好。”

确实,如果这二人当真因着信息不通一气之下将事闹大,只怕其后果也不是撒盐乐见的。

可是…

如果让天鸿儿在这时候告诉撒盐这些事背后所谓的利弊,也无疑是让他帮着药清源去掣一心想要救人的撒盐的肘。而若叫撒盐知道这些阴私……

天鸿儿不禁犹豫,可是撒盐因着商阳修的话也已经本能向他望了过来。

他知道那种眼神,不确定、有些惊疑又孕生顾虑、也有些怀疑是不是被诱入了陷阱,遂更想要从他嘴里得到个答案,虽然隐隐地觉得不安、预感这答案恐怕不会是她想要听到的,却终究还是想要知道。

以前他被商阳修诱导去知道些并不令人愉快的所谓真相的时候往往也就是这样。

他知道这些故弄玄虚的所谓“给你揭示何为真实”是什么感觉。

她不会开心的。

但是撒盐那么期望地看着他,就好像在场之中她只能相信他的话,而她也相信他。

“你还不过去?真不怕她鲁莽行事后后悔么?”

商阳修虚假含笑的调子推了推他。

天鸿儿咬了咬牙,冷冷地回望商阳修一眼,也终究是走了过去。

绕过他曾拿剑威胁过的药清源、

走向撒盐,

这距离不长,

但远比他轻松过了那所有铁甲侍卫的距离都长。

若是世上的事都能只靠一柄剑就可以彻底解决该有多简单,可惜他来的时候有多洒脱,此刻一步一步地再走回去,也就有多似极寻常人不得不庸碌、不得不束手束脚、不得不无计可施的颓丧无奈。

撒盐看着他走近、看着他站定到她身边,就也仰头望向他。

天鸿儿不由吸了口气,一时却难免滞涩难以成言。

撒盐勉强笑了一下想打趣他:“你不要这样搞得…搞得好像有什么懂的都懂所以你也不用说了的大秘密一样。”

天鸿儿沉默着,突然觉得自己当真失败,因为他甚至都不是一个有足够幽默感的人。

他蹲下来到底是靠近撒盐的耳边轻声开口:“我…”

他顿住,顿得忍不住又叹了口气,才终究平铺直叙地陈述起来:“昨日的赑屃是药宗作为炼药基地之一的蓬莱堡垒,我与师兄本是奉命拦截,因为他们此举违反药盟限制供应的规定,甚至有筹备医药物资以助人筹谋造反的嫌疑。而丹方门应该就是你们这里划定的官方售药宗门,与天阳城应有排他性契约独家供药,被你们天泽和药宗此举损害了利益,怕是天阳城的官府也害怕当真因此激怒了丹方门让后者将事闹大。”

他不由看向撒盐,而撒盐瞳孔不定有些散了焦距:“我不知你天泽是不是真想造反…”

“这…”他看见撒盐瞬间冷硬下来,却终究是咬牙否定得坚决,“不可能!我天泽不可能造反!”

天鸿儿心道,她或许是知道这可能的,只是不是那种知道

作为一个与官府能合作得上的人她或许并不知道,但作为一个天泽的普通百姓她反而可能知道。

因为历来朝代就是会更迭,她知道天泽日渐强盛,也为此自豪,甚至为此兢兢业业有一份力就想尽一份力只想天泽能越来越好,自然也会认定她的国家定有一天会取代大炎成为新的王道正统。

只是这种期待中却不包含具体的造反,不包括她的国家有一天可能会燃起战火却不是为了讨伐不义,而打仗也就意味着必有伤亡,无论是她的国家还是本也与她同胞的天下百姓。

而如今她陡然意识到了这点,也怀疑天泽此举是不是真的要突然造反,但她不能那么说、不能怀疑之下就跟着别人怀疑,不能冒失地让她的国家因为她的话再多一分落人口舌。

不是她真就完全认同她刚听说的那些她甚至都不知道、不清楚具体细节的她的国家那些可能的计划,而是她知道如果她的国家真被扣上造反的名义,她的国家还是会被天下讨伐、战火还会燃进她的家国、她的同胞百姓还是要遭难甚至因为天泽此时准备不足就被拉入战火而死得更多。

或许天泽上面的人此刻真有什么所谓的大棋,而撒盐就算真地了解完全后也未必认同、未必不会持有不同的想法甚至想去阻止——

但不是现在。

可以说因为人有立场,但人活在世上就是会有牵绊,有家国百姓、有亲朋好友、有故乡故土。

因为天泽不单是那些人的国家也是她撒盐的国家、是旁它无辜百姓的国家。所以就只说此时此刻、就在当下这一个节点,而撒盐刚窥见一斑还不了解更多更有不确定的无数,她便反而更不敢拿天泽的前路冒险。

天鸿儿不想苛责她。

于私……她是他的朋友。

于公,她会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人上当受骗而义愤填膺、会为一个普通的街边百姓能过得安生甚至不畏强权如妙紫弦、会坚持律法应该也给普通的百姓以公平而不是因为不能修仙或没有权势就该低人一等。

药清源见她面色如遭重创,不由笑了,幽幽道:“看来你这没脑子的货也终于清醒了一些。”

她又做错了什么——天鸿儿握紧了拳头想——才需要被药清源这种人拿无形的剑指着?

难道就只是因为药清源嚣张到当街虐杀甚至不惜闹市纵马也全不顾会不会伤及路人?而撒盐不听他只是空口白牙地说自己被人刺杀就要执行私刑,而是坚持要等官府过来给一个可能无权无势的平民百姓以稍微公正些的审判吗?

天鸿儿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干站在这里,听那药清源狗吠。虽然他理智上其实知道得很。

“你到底想怎么样?”撒盐斜睨向药清源,声音久被压在喉底也难免低沉得有些干哑。

“瞧你那想瞪又不敢瞪的样子。”药清源终于笑得像是有些满意了,于是矜傲道,“本也是你们背弃约定在前,我也不过是要向此地的官府讨个公道,让人知道知道我丹方门也并不是好欺负的。”

撒盐瞪着他的目光发沉:“所以你到底想怎么样。”

药清源目光骤恼,然而顾盼间却似又想起了什么,便也笑了,他反而是慵懒道:“我知道不逞这个强你不会甘心,不如这样吧,我可以考虑答应你暂时放过这个女人,但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天鸿儿本能皱眉,然而不待他做出些什么阻拦撒盐,就听一个虚弱的声音勉强挣扎得响了:“不…别!”

是撒盐怀中那女子。

天鸿儿低头,见同样皱眉的撒盐闻声也不由低头看向怀里那女子。

“别、别!”

那女子年轻,此刻勉强聚焦抓住撒盐仰望着后者,才从被血污泥土脏了的脸颊上透出一种尚且稚嫩的稚拙来。

叫人这才觉出她可能也不过是十来岁的年纪,此刻于惊闻噩耗中挣扎着才终于似回光返照般勉强聚起了意识,于是渐趋清醒,眸光渐亮,像被点燃的野火,焦急地盯住撒盐:“别…别信他!我姐姐就是被他骗…!害死了!”

“你胡说!”药清源骤怒,然而斥责的声音清扬,犹有一种游刃有余自矜身份的矜傲,“你姐姐死了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变态!”

“你!”药清源气极,然而不知为何他一时倒也似被这话噎住没能立刻反击出什么,倒叫那被折磨的气息急促的女子得以挣扎着激愤道:“你以为…不知道…我姐…是怎么死的?!”

角色观点不代表作者观点,哪怕是主角们的也不代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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