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碧波湖笼罩在一层薄薄的晨雾中,湖边的垂柳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几只早起的鸟儿在枝头啁啾鸣叫。
阿石独自一人撑着围栏,心不在焉地眺望着湖面美景。
她皱着眉头,哭丧着脸时而仰头叹息,时而懊恼垂首。
“在烦恼什么?”温和的声音突然在身边响起。
连城璧不知何时走到了她的身边,与她并肩站在围栏前,低声询问。
阿石转过头望向连城璧。
她的眼神直勾勾的,几分探究、几分困惑,直只把他盯得背后发毛。
“怎么了?”连城璧被她看得着实不自在,轻咳一声,试图打破这诡异的气氛,“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半晌,阿石默默收回目光。
“没什么。”
“没什么?”连城璧挑眉笑着调侃道,“你的反应可不像「没什么」呐。”
“我说没什么就没什么,多余的话你别问。”阿石环臂闷声道。
从连城璧的角度观察,还能瞧见她微微鼓起来的腮帮子。
——真可爱。
“行。”被阿石无意间取悦到的连城璧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不问就不问吧。”
他学着阿石的样子望向远方。
其实阿石一直偷偷在用余光瞄他。
昨天夜里做的梦让她耿耿于怀。
梦里她在连家密室里发现了遭到连鹤年鞭罚的连城璧。
凄惨的哭声、触目惊心的鞭伤,都如此真实,让她醒来后久久不能平静。
这也从侧面印证了,连城璧那天为何要试探着,让阿石带沈璧君去密室。
——如果不是出了某些意外,过去的陆怀瑛应该是记得连家密室的地点的。
只不过,梦的回溯到她发现连城璧手臂的鞭伤就戛然而止了。
——然后呢?
——然后又发生了什么啊?
阿石从醒了之后就再也睡不着了,躺在床上抓耳挠腮地想要回忆起之后的细节。
可任凭她如何努力,脑海中都只是一片空白,就像有一堵厚厚的墙挡住了记忆。
这事情想要知道后续,就只能去问连城璧。
——要命了这咋问啊?!
完蛋了她迟早被逼疯……
“你……真的没事吗?”
连城璧见她一副神神叨叨崩溃的模样,还是忍不住开口关心道。
“啊呀……”阿石哀怨地瞥了他一眼,垂头丧气道,“我没事……”
连城璧轻笑一声:“你如果有什么事要问我的话,大可以说。”
阿石怔了怔反应过来,话里有话的连城璧可能在说红月季的事。
她扬了扬眉,索性顺着他的话,带着点挑衅的意味道:“你是在暗示某些人大晚上偷偷进我房里,在我花瓶里塞了一堆花的事儿吗?”
“「你」的花瓶?”连城璧眯了眯眼,眸底闪过一丝玩味,慢条斯理地反驳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花瓶分明是你从密室顺走的吧!”
“……”好像是。
不过阿石在口舌上向来不甘于落入下风,眼珠一转,立刻强词夺理起来。
“你既然放我和璧君进去了,想必也不怕我俩拿什么吧?”她耸了耸肩,没皮没脸道,“再说了,左右东西没出连家堡,不过是从一个房间挪到另一个房间,连少堡主胸怀宽广,应该不会介意的,吼?”
“自是……不会介意。”
连城璧被她这歪理逗得唇角微勾,不仅没有生气,反而借势往前挪了一小步,理所当然中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你要拿什么,我都不会介意的。”
“……”他这么大方,反倒搞得阿石不好意思继续跟他唱反调了。
她有些别扭地撇开脸。
“好了好了,不跟你瞎扯了。”她状似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我去吃早点了。”
——连家堡的豪华早餐可绝对不能错过。
“阿石。”连城璧叫住了她。
“咋?”阿石问道。
“吃完早饭,记得去湖心亭一趟。”连城璧道。
“啊?”阿石茫然,“是有什么事吗?”
“有个人想见见你。”连城璧卖了个关子。
“有没有人说过,你这样藏一半露一半地讲事情,真的很欠揍?”阿石拧着眉毛抬手叉腰。
——这人就喜欢语焉不详吊人胃口!
“有啊。”连城璧看着她气呼呼的样子,眼中的笑意更深,坦然答道,“你啊。”
“……”阿石被噎得无话可说,只能送给他一个大大的白眼,“行了我知道啦,吃完饭我自己去看谁找我。”
连城璧见她无语的表情,笑得更高兴了。
“哦对了。”
阿石转身没走出几步,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回过头笑盈盈望着他,语气都柔和许多。
“那花,挺漂亮的。”
连城璧一愣,眼里闪过一丝惊喜。
“有个事儿,我得再和你说一下。”阿石飞快地窜回到他面前。
“什么事?”连城璧隐隐有点期待。
“就是……”阿石拖长了语调,趁着连城璧毫无防备,陡然抬脚,用尽力气狠狠地踩在了他的靴子上!
“嗷——!”连城璧猝不及防,脚背上传来一阵剧痛,忍不住地叫出声,抱着脚单腿跳了起来。
“下次再随随便便进我屋里,我就打死你——!”
阿石趁着他龇牙咧嘴的空档,扔下这句话,然后头也不回地跑远了。
连城璧捂着被踩痛的地方,原地蹦跶了好几下,才勉强缓过劲来。
他望着阿石迅速消失在走廊尽头的方向,又好气又好笑,最终只能无奈地低声笑骂了一句。
“不解风情的臭丫头……”
——
阿石走下台阶回廊,远远便瞧见湖边凉亭里站着个熟悉的身影。
待走近些,她惊喜地睁大了眼睛。
——刘小芳!
“小芳!”阿石三步并作两步跑进亭子,亲热地拉住对方上下打量着,“真的是你!好久不见,我都快不敢认了!”她真诚地赞叹道,“你变漂亮了!气色也好了很多!”
眼前的刘小芳确实与两人初见时判若两人。
一身水绿色的衣裙,衬得肌肤白皙,头发整齐梳了起来,侧边别着一支素雅的银簪。
她的脸上有了健康的红晕,眼神也不再是当初那般惊惶无助,而是带着平静的光彩。
她腼腆地笑了笑:“阿石……你就别取笑我了。”
两人在亭中的石凳上坐下。
阿石好奇地问道:“小芳,你怎么会来连家堡?还有,你怎么会和东来认识的?”
提到东来,刘小芳的脸上闪过一抹羞怯。
她轻声解释道:“其实......东来哥和我,我们打小就认识的。”
“啊?”阿石惊讶地挑眉,“你们是青梅竹马?”
“嗯。”小芳点点头,回忆道,“我们是一个村子出来的,他家就在我家隔壁。小时候常常一起玩,他就像个大哥哥一样照顾我。”她怀念道,“后来,大概是我七八岁的时候,他们全家搬走了。我们两家也就此失去了联系。”
阿石追问道:“那后来呢?你们是怎么重逢的?”
小芳继续道:“当初我被土匪劫上山,多亏了萧大哥和阿石姐姐你救了我。”
她感激地看了阿石一眼。
“回到村里后,我娘她担心村里人的闲言碎语会伤到我,就带着我搬出了原来的村子。后来,经大木婶的介绍,娘进了连家堡的伙房,索性就带着我来到了这附近的镇子安顿下来了。”
她顿了顿,脸上露出些许感慨:“也许就是缘分吧。娘在堡里干活时,偶然遇到了东来哥。虽然这么多年过去,大家都变了不少,但到底是以前就认识的,见面就认出了对方。”
她的声音轻柔,娓娓道来。
“后来有一次,我娘干活时不小心崴了脚,还闪了腰,东来哥二话不说把我娘背了起来,一路送回了我们在镇上的家。”
说到此处,小芳不禁笑道:“也就是在那天……我和他,才算真正重逢了。”
“原来是这样!”阿石听完,忍不住拍手称奇,“你和东来还真有缘分啊!打小失散的青梅竹马,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还能再碰上,这不是缘分是什么?”
她是真心为小芳感到高兴。
小芳点点头,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
阿石看着她幸福的模样,心里温暖,但随即又想起一件事,神色变得有些谨慎。
她稍稍凑近小芳,低声问:“小芳,那他……”
她目光示意了一下正在不远处与萧十一郎说话的东来。
“他知道你那事吗?”
“他知道的。”小芳抬起头,眼神坦然,没有丝毫闪躲:“我都告诉他了。”
“那他……”阿石蹙眉紧张道,“他怎么说?”
小芳轻笑道:“他说……他只觉得心疼我,遗憾没有早些认识我、保护好我……”
阿石闻言,一直提着的心终于落回了实处,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那便好!真是太好了!”她由衷地说道。
这些时间在连家堡,她和东来也是日日见面,相处了不少回。
她觉得东来为人机灵,办事稳妥,更重要的是本性纯良,是个踏实可靠、值得托付终身的人。
她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小芳,挤挤眼睛促狭道:“看来,我这是快要等着吃你们的喜酒啦~!”
小芳羞赧地低下头,声音细若蚊呐,但却带着满满的甜意,轻轻地“嗯”了一声。
“说起来,那时候还要多谢你呢,阿石。”小芳忽然反握住了阿石的手,诚恳道,“若不是你当初在山上劝下了我,那么真诚又耐心地开导我,恐怕我早就没命了……”她的眼中泛着莹莹水光,“又谈何后来的事呢?”
“所以阿石……”小芳情不自禁地哽咽道,“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我对你,对萧十一郎的感激……”
“说什么傻话呢。”阿石温柔地摸了摸她的手背:“你和东来好好过日子,开开心心的,就是对我和十一最好的报答啦。”
“嗯……”小芳抹了抹眼角,破涕为笑道,“对了,这次来,我带了一些自家做的糕点,一会儿东来会给你们送去的。”她眨眨眼,歪头俏声道,“我知道你喜欢的,是不是?”
“是啊,我最喜欢啦!”阿石高兴地几乎要跳起来,“小芳,你做的糕点可是一绝,是唯一一个可以跟我家师父并驾齐驱的一流手艺!”
“阿石姐!小芳!原来你们躲在这里说悄悄话呀!”
活泼欢快的女声响起,两人循声望去,只见连城瑾像只快乐的蝴蝶般,提着裙摆撒欢地跑了过来。
她一把拉住阿石和小芳的手:“走嘛走嘛,别光坐着说话啦!我们一起去湖上划船玩吧!嫂子已经在船上等着啦!”
阿石和小芳顺着连城瑾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见一艘小舟靠在了湖边,沈璧君正坐在舟上,微笑着朝她们招了招手。
“好啊!”阿石拉起小芳,“走走走,游湖去!这连家堡的碧波湖那~么大,我可从来没在上边坐过船~!"
三人便笑闹着,相携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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