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
萧十一郎身形如电,在嶙峋的山石与虬结的古木间急速穿梭。
身后紧追不舍的,是一道鬼魅难测的黑影。
逍遥侯黑袍披身,脸上覆着狰狞的面具,每一次出手都挟带着凌厉刺骨的劲风。
逍遥侯紧追不舍,黑色的袍角在夜风中鼓荡,如同一只巨大的蝙蝠。
“砰!”
一声闷响,萧十一郎回身硬接下一掌,雄浑的掌力震得他气血翻涌,整个人向后滑出数丈,脚下在地上犁出两道深痕。
就在他稳住身形之时,余光瞥见不远处悬崖上悬挂着一张巨网,网中隐约可见一个正在挣扎的身影。
即便隔着一段距离,萧十一郎也能认出那正是被俘的小公子。
他不禁哑然失笑。
——这个连城璧,果然记仇得很,连关押人的方式都要原样奉还,当真是半点亏都不肯吃。
逍遥侯如影随形而至,双掌翻飞间带起凌厉的罡风。
萧十一郎勉力招架,却被逼得连连后退。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剑光如流星般划过夜空,利落地格开了逍遥侯的致命一击。
“你怎么才来?”
萧十一郎看向突然出现的连城璧。
月光下,连城璧手持长剑,衣袂飘飘,神色从容。
连城璧冷冷道:“要不是阿石和璧君,你以为我稀得来?”
“那还真是谢谢你咯。”萧十一郎咧嘴一笑。
“哼,不用,咱们扯平了。”连城璧嘴上这么说,手中的长剑却已化作一道流星,直取逍遥侯要害。
两人并肩而立,一持剑,一空手,却配合得天衣无缝。
连城璧剑法精妙绝伦,攻势如潮水般一波接一波;萧十一郎掌法潇洒灵动,专攻逍遥侯必救之处,迫其回防。
逍遥侯内力深厚,身法诡异莫测,但在二人默契无间的夹击下,竟渐渐落于下风,黑袍上已被剑气划破数处,显得有几分狼狈。
余光瞥见了悬崖边的小公子,他那面具下的双眼闪过一抹厉色。
忽地身形一晃,如一只巨大的黑色蚱蜢腾空而起,直向崖边那张巨网扑去。
小小见到师父真的来救自己,发出了得意而满足的笑声。
“想救人?”连城璧冷哼一声,却并未急于追赶。
就在逍遥侯即将触及巨网的刹那,暗处突然射出数道特制的绳索,灵蛇出洞般迅疾地缠向他的四肢。
白杨、绿柳从隐蔽处一跃而出,手中各执绳索一端,齐齐发力一扯,硬生生将逍遥侯从半空中拽了下来。
“收网!”绿柳扬声高喝。
一张缀满倒钩的特制大网应声从天而降,将逍遥侯罩了个结实。
网上涂满了剧毒,倒钩锋利,一旦被缠上便越挣扎缠得越紧。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连城璧缓步上前,唇角带着凉薄的讥诮,“这招还是跟你徒弟学的!”
他示意护卫上前,语气不容置疑:“把网打开,让我看看他到底是什么人!”
“城璧,不要贸然行事!”萧十一郎急忙上前劝阻,“逍遥侯很危险!万万不可掉以轻心!”
“我不需要你来教我做事。”连城璧丝毫不为所动。
他自信那网上涂着白杨特制的剧毒足以制住逍遥侯,中毒之人理应无力反抗。
就在两名护卫靠近网笼,伸手要去解开绳结的刹那,异变陡生!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逍遥侯周身突然爆发出可怕的内力波动,狂暴的气浪以他为中心向四周席卷而去。
缠在他身上的特制网竟寸寸断裂,靠近的护卫们如断线风筝般被震飞出去,重重摔在数丈之外的地上,个个口吐鲜血,伤势严重。
“我告诉你逍遥侯!”白杨指着虚空高喊:“你网上的毒除了我们无人能解啊!”
“区区一点小毒,能奈我何?!”
逍遥侯长啸一声,身形如鬼魅般向后山深处疾掠而去,只留下狂傲的笑声在山谷中回荡。
“白杨绿柳,还是先担心你们自己吧!”
连城璧脸色铁青,眼中燃烧着愤怒与不甘的火焰。
“追!绝不能让他逃脱!”
“城璧!别追了!”
萧十一郎蹲在一名重伤的护卫身旁,手法娴熟地快速点穴为他止血。
“还是先想办法把这些人送回连家堡医治要紧!他们已经伤得不轻,再耽搁下去恐怕性命难保!”
绿柳也在一旁紧张地检查其他伤者,抬头看向连城璧时眼中带着恳求:“少主,萧大侠说得在理。这些兄弟伤势严重,必须立即救治,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连城璧环视四周,只见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护卫们个个面色惨白,痛苦呻吟。
尽管他善于跟萧十一郎唱反调,但这一次他不得不承认。
——萧十一郎说的是对的。
“绿柳,你带人留在此地,好生照看受伤的弟兄。白杨,你看守悬崖上那个妖女,不得有误。”
他紧抿着薄唇,沉着脸望向逍遥侯消失的黑暗深处。
“贾信,立刻召集人手,将伤者妥善抬回连家堡救治,并传我命令,全面搜山护宅,加强警戒。”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萧十一郎身上:“至于萧十一郎……”
“我跟着你!”不等连城璧说完,萧十一郎便斩钉截铁地说道。
连城璧眉头微蹙,语气转冷:“你跟着我干什么?”
“我一看就知道,你肯定还想继续追击逍遥侯!”萧十一郎一语道破他的心思。
“我的事不需要你操心!”连城璧语气硬邦邦,“你回去守着璧君和阿石就够了!”
说罢,他不等萧十一郎回应,身形一展,很快消失在浓重的夜色中。
萧十一郎无奈地叹了口气。
——今夜逍遥侯虽暂退,但难保不会另有图谋。
思及此,他转身快步向着连家堡的方向赶去。
——
连家堡的药庐内灯火通明,浓郁的药草味与淡淡的血腥气在空气中交织。
十几个受伤的护卫被陆续送来,横七竖八地躺在临时铺就的草垫上,此起彼伏的呻吟声让人心头发紧。
阿石和绿柳正在为一名伤势最重的护卫诊治。
那护卫胸前中了一掌,紫黑色的掌印触目惊心,嘴角还在不断溢出鲜血。
“逍遥侯的掌力阴狠霸道,震伤了他们的心脉。”阿石眉头紧锁,手指搭在伤者的腕间,仔细诊脉,“得先用银针护住心脉,再以温和的药力慢慢化解那股阴寒内力。”
绿柳点头,迅速取出一套银针:“我来施针,你准备汤药。”
两人配合默契,绿柳在伤者胸前要穴落下银针,阿石则快步走到药柜前抓药。
东来正帮忙用力按住一个因疼痛而挣扎的护卫,一旁的家丁帮忙敷药。
萧十一郎挽着袖子,蹲在药碾前奋力研磨药草,时不时抬头看看伤员的情况。
沈璧君安静地坐在他身旁,将研磨好的药粉仔细分装到小纸包里。
连城瑾在药庐里跑来跑去,又是递纱布,又是端清水的,风风火火地和丫鬟抢活干。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出现在药庐门口。
灵鹫站在那里,脚步踟蹰。
他望着屋内忙碌的众人,又看了看躺了满地的伤者,眼神复杂。
这些护卫的伤,说到底与他那位曾经的师父脱不开干系。
一想到这个,他心头沉重,不知该进还是该退。
阿石刚替一个伤员包扎好伤口,抬头正看见灵鹫僵在门口的身影。
她立刻朝他招了招手:“灵鹫,来得正好!快来帮忙研磨药草,我们这边快忙不过来了!”
连城瑾也蹦蹦跳跳地跑过去,不由分说地拽住灵鹫的衣袖,把他往屋里拉。
“就是就是,别傻站着了!快来帮忙!”
她凑近灵鹫耳边,压低声音,带着几分狡黠。
“就当是替你那个坏蛋师父赎罪啦!”
灵鹫被她这话说得一怔,随即赧然一笑,胸口松快不少。
快步走到药碾旁,他接过萧十一郎手中的活计:“让我来吧,这个我擅长。”
萧十一郎乐得轻松,把位置让给他,自己转身去拿止血草。
不料沈璧君也恰巧想去取放在架子高处的三七粉。
两人的手在空中不期而遇,指尖轻轻相触。
刹那间,仿佛有细微的电流穿过。
沈璧君像是被烫到般迅速收回手,垂下眼帘不敢看他。
萧十一郎愣了愣,随即沉默地笑了笑,伸手取过那罐三七粉,轻轻放在沈璧君手边的桌案上。
“多谢。”沈璧君声如蚊蚋,头垂得更低了。
“不必。”萧十一郎的目光在她泛红的耳尖上停留了一瞬,这才去忙别的事。
阿石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意味深长地眨眨眼,收敛笑意,继续专注手边的事。
她检查了一下药材,微微蹙眉:“绿老头,疗伤丹好像用完了。”
正在为伤员施针的绿柳头也不抬:“你去我和白杨屋里瞅瞅,那儿应该有,就在靠窗的那个柜子里。”
“我去取吧。”萧十一郎立即说道。
阿石摇摇头:“那疗伤丹是几种药丸混合在一起的,配比很讲究,我怕你分不清楚。”她说着已经朝门口走去,“还是我去吧,很快就回来。”
萧十一郎不放心地冲着她的背影喊道:“你当心点啊!”
阿石头也不回地挥了挥手,不耐道:“知道啦!你好烦呐!”
她快步走出药庐,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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