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异火淬炼,激发血脉最深处的力量,乃至于升华为更高等的存在,是为觉醒。
话说得好像很简单,但要知道,比起按部就班的提纯,直接淬炼血脉都不是容易事,十有九败,何况血脉觉醒这种输了一死,赢了随机进化,说不准能成为什么逆天存在的跳级方式呢,成功率用万分之一来形容都是高的不说,时至今日,即便在妖族,血脉觉醒的方式都已经失传了。
妖皇指尖微顿,微微抬首,第一次正视着面前这个元婴期的小家伙——妖族寿命比人族漫长,她确实实力不算特别高,至今也不过是个化神中期,可以她的年纪,也确实是能这么评价萧炎一句的:“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当然。”都说出口了,萧炎自然不会反悔。
“那么,你是哪里来的自信,对吾说这句话?”妖皇收拢手指,将不甘不愿的龟灵地火重新压下,语气平缓而淡漠,半条无法收回的蛇尾动了动,“即便你是天玑的弟子……吾的容忍也是有限的。”
听得出来,妖皇有些被激怒了。她虽然口口声声叫着“天玑”,但其实能听出来,她跟润玉并没有多少往来,称不上熟悉。
从这个反应上来说……如果适才真的想伤害妖皇,恐怕死的只会是他吧?也是,身为妖皇,哪怕穷途末路,美杜莎也不可能一点手段都没有。看似平和的坐在水潭里,实际上谁知道她捏着什么底牌。
不过,萧炎并不畏惧她,不卑不亢:“因为……有一次觉醒血脉的经验。”
妖皇秀丽的眉峰缓缓的聚拢,以她的阅历,当然能辨别出萧炎说话的真假,或者……至少也是萧炎自己主观确信的真假:“你?有经验?”
“……其实不是我。”妖皇的怀疑用眼睛就看得出来,但也怀疑的很正常。萧炎沉默一瞬,发现含糊不过去,不得不承认了那个有经验的主语。其实也没什么不好说的,他伸出手,青火在他手上跃动,往下一压,凝聚成晶莹剔透的莲花,轻轻旋转着,如无暇碧玉,“是它有经验。”
青色的火焰莲花旋转了一下,又蓦然绽放开,窜动的火苗灵动如精灵,大大方方的彰显着自己的存在。
在很久很久之前,青莲地心火曾经助一蛇人族觉醒血脉。
这是青莲地心火模模糊糊的灵智里透露出的意思,它没有办法传递出清晰的画面,但萧炎能听懂。
妖皇猝然坐直了身体,因为用力过猛,为此整个人都控制不住的晃了晃,扶着石壁才稳住。她凝视着自如绽放又收缩的青火,眼中属于龟灵地火的深褐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倒映出的青火。
“……这是?”
“……”这么大的反应,萧炎原本还以为妖皇是认出来了呢,“青莲地心火。”
异火刺激血脉,淬炼觉醒——这种方式妖皇倒是知晓,但知晓归知晓,脑子会了手也不会,她没有任何把握,纵然面前人族青年一脸信誓旦旦,却还是难免蹙了蹙眉。且不说青莲地心火有多少灵智,它就算“有经验”,和萧炎似乎也没有什么关系吧?
萧炎解释道:“觉醒由青莲来主导,我会与它同调辅助。”
“你疯了?”
天可怜见,妖皇此言没有半点讽刺的意味,她是真情实感的在这么问。
毕竟,异火以暴烈闻名于世,萧炎自己也心知肚明,便如当时被青纱帐主人养在西疆的陨落心炎,它都不属于生灵了,就别指望它能有生灵的同理心。杀人不见血,拿生命放烟花,于它只是最寻常的小事。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谁能与异火同调?
所以,即便萧炎的确信任被他所收服的异火就像是信任自己,却也没法指望别人也拿命来赌一出相信。如果妖皇拒绝接受,他只能想别的办法。
——但妖皇答应了。
魔战的余波蔓延了太久,大约是那场战争结束后两千年左右的光景,与人族被重创,断代失去历史传承相同的时间,妖族也遭遇了一场劫难,四大神兽血脉亡其三,大量古老的传承与仪式也都在那场大变中遗失了,即便妖族王庭一直在殚精竭虑的想办法补充,但连渡劫期都没有,想补回昔日盛法就太难了。魔战之后,修真界灵气稀薄,联络仙界也变得很困难,即便还有着代传仙神之命的天命门,但据前者所说仙神高贵,回应天命门的时间并不多,能求回来的传承就更少了。种种原因加之,如今的妖族一直在退化,万年下来,是一日不如一日。
妖族情况本来就不好,妖皇都已经沦落如此,但人族……却好似出了几个天骄啊。
“无妨,无论吾成败,都送与你了。你接触吾,不就是为了玄龟传承之火吗?”
仿佛是看懂了萧炎止步不前的犹豫,妖皇笑了一下,确定了萧炎手中是有召唤润玉的信物之后,她便同意了萧炎的提议,而且是一口答应下来,没有半点踌躇。在这个时候,才能看出她眼里属于妖族王庭的骄傲与锐气,与万年之前,第一位自命美杜莎的女王全然相同。
“妖皇陛下很有勇气。”
“横竖都是死,吾还不敢赌一把?”
但是也有可能死无全尸……这句话萧炎没说出口。
妖皇平静道:“何况,即便吾坠日……换取天玑回归四方域,也算是好事。”
萧炎没听懂:“嗯?”
“你不是天玑最宠爱的弟子吗?”妖皇的语气极为平和,仿佛说得并不是自己的生死,“吾为人族约来罡风原,一朝坠日,除非天玑回归,否则……你与吾接触过,北斗仙宗可是保不住你。”
……果然之前一副漠视他,随便他来去的模样也没安好心啊。萧炎问:“回归什么?回归四方域?”
“天玑未曾告诉你?你这‘受宠’莫非有点水分在里面?”没想到萧炎是这个反应,妖皇略带诧异的看他,轻挑了下眉,“那若是这样,吾突然又觉得这笔买卖有些亏了。”
萧炎:“……”
他本就被润玉忽远忽近的态度折腾的不轻,眼下被戳到痛楚,气得一咬牙,掌心的青莲地心火顿时猝然暴涨,恶狠狠道:“您放心!我运气很好,不会治死您的!”
“我觉得我被孤立了。”
灰色的雾气中,牧尘一路走一路下灵阵当锚点用,手中还捏着路上摘到的某颗朱红色灵草晃来晃去,语气悲伤。
洛璃走在他身前开路,警戒着随时可能窜出来的妖族或者毒兽,护持着相对脆弱的灵阵师牧尘,闻声回头:“?”
别看罡风原的战场如此广大,她和牧尘就是能碰到一起,也许这可以算是某种气运,但牧尘现在大概没有感觉到,他只感觉到自己被伤害了:“以我的观察,萧炎他成长到现在,就没有吃过几次雷劫,他也就算了,怎么现在你也开始不受雷劫了。”
“我跟你说这就是不患寡而患不均!一种天道不公——”
他也没真的觉得有什么不公,毕竟萧炎是朋友,洛璃是青梅,这句话纯粹是说顺了嘴,但下一息,就听到灰雾之外,天空中隐隐的滚动过了雷霆,沉闷悠长,连绵不绝。吓得牧尘立刻低头,滑跪的速度跟他的故作愤怒一样快:“对不起!我错了!”
洛璃噗嗤一声笑出来,眼眸弯弯。也唯有跟竹马在一起的时候,她不像是一把沉湎剑道的洛神剑,有几分人气:“别这么比,我不知道萧师兄是什么原因,但我是特殊情况,最近才有的特殊……唔,虽然不能跟你说。”
“你怎么又这样只说一点啊,干脆下次直接一点,一点都别说。”牧尘吐槽,“吊着我胃口呢。怎么说,大功德者为天道亏欠,不受雷劫?”
他会这么说,当然是因为他和洛璃一起长大,很清楚洛璃的人生经历,随便挑个最不可能的来调侃青梅了。不是他看不起洛璃,只是在年轻修士们耳熟能详的故事里,佛门的檀善居士曾舍身入西疆,将西疆从原本无天理灭人道的邪蛮地区度化成今日半妖的聚居处。大功德者不受雷劫只是流传在修士间的传说,魔道会挨更多的雷劫倒是实打实,檀善居士尚且没有这般待遇,洛璃又是何德何能呢?
洛璃浅笑,没再继续,很快的转移了话题:“牧尘,你还记得我的乾坤袋吗?”
牧尘果不其然的被吸引走了:“……这我能忘?你乾坤袋里的保命法器换算成灵石怕是都够买下一处小宗门了,你师父是真舍得。”
灵溪当然也很宠牧尘,但客观的说,灵溪没这么有钱啊!
即便是有第一灵阵师这一副业身份的灵溪都比不得,可以想象洛璃乾坤袋里到底是装了多少宝物。如果不是深信洛璃的品行,牧尘都会怀疑她是打劫了道宗的宝库。
“师父哪有这样的权限,就算是掌教,她真敢这么动用宗门资源会被长老诘问……虽然师父对我也确实很舍得。”洛璃叹了口气,道,“都是太上长老给我的,说实话,若非我剑心坚定,怕是都要被这么大量的财富动摇了。”
“太上长老?道宗还有这么个人呢,以前没听过啊?”
“据说太上长老是用特殊方式活到现在的前辈修士,数千年没有出关了,这次出关也就是见了我,之后就直直赶来了两族边境,不知道她是来做什么。嗯……是不是有一种修真界要大变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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