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孟然之后进入会议室的韩悦悦、曹颖慧和郝木兰都情绪不佳。闫菲能勉强回答一些问题，但大多时候一直在小声念叨着刘雯烨回来了。
“刘雯烨回来了是什么意思？”
孟泉如放轻声音问。
闫菲无法冷静，哽咽着开口，“我见过她，我真的见过她，我们都见过。”
孟泉如：“你们是指？”
闫菲：“我……韩悦悦、李潇、孟然，我们都见过。”
韩悦悦是在闫菲前面接受问询的，孙苑珧出事那天她和男友待在一起，两人看了午夜场的电影后来不及赶回学校，索性回家了。第二天刚回寝室就撞见孙苑珧的尸体，她有先天性心脏病，立刻被父母接回家，一直待到现在，若不是警察找上她问话，她都不知道李潇也出事了。
韩悦悦状态不稳定，她缩在母亲怀里，无法独立回答问题，不过电影票票根和家门口的监控都能证明她无罪。综合考虑后卫诚决定让韩悦悦的父母先带她回家，她毕竟是个病人，在长时间惊恐状态下待在警局对她的心脏没有好处。
因为韩悦悦几乎没开口，卫诚他们也无从听说见“鬼”的事。
孟泉如：“能详细描述一下你见到刘雯烨的事吗？时间、地点，她做了什么，她伤害你了吗？”
闫菲不自觉地向孟泉如的方向靠了靠，摇头道，“没有，她什么也没做，但她出现在洗衣房，离我大概……两三米吧，那天洗衣房的灯坏了，我以为自己看错了，她就出现了一瞬间，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不见了，但我还是很怕。”
“后来我又看见她一次，当时我想去吹头发，走到二楼拐角的时候听到有人叫我，一转身她站在转角看我，然后灯就灭了，我被吓了一跳，尖叫起来，宿管来了，检查后说是跳闸了。但我真的看到了，我真的看到了!“
“别怕，别怕。”闫菲的情绪越来越激动，语调也猛地拔高，孟泉如拍着她的手背安慰道，“这很安全。”
卫诚开口追问：“你们都看到了？她们见到刘雯烨的情形和你一样吗？”
闫菲抽了下鼻子，“差不多，韩悦悦也是在楼梯拐角看见的雯烨，她是我们寝室最早看见刘雯烨的，她吓坏了，当天晚上就回家去住，从那往后也很少回来。我们当时都以为她是没休息好出幻觉了，谁知道后来我也看见了，我们寝没有新人，雯烨的床空出来，明明上面什么都没有，但一到晚上就会传来响声，就像有什么人在上面翻身。”
死而复生？闹鬼？
眼下这个案件和一年前的刘雯烨案产生了千丝万缕的联系，一个寝室，先后死了三个女孩，若说没有蹊跷未免过于巧合了。
卫诚的手机提示音突然响了一声，他将扣在桌面的手机掀开一角扫视一眼。
孟泉如仍柔声安慰着闫菲，除非在安抚受害者时，否则卫诚很少能见到她夹着嗓子说话。除了“闹鬼”的部分，闫菲的说辞和孟然基本相同，孟泉如一边安抚闫菲一边抬眼看卫诚，直到他点头才拍着闫菲的后背扶她起来。
天色已晚，警局新址又稍显偏僻，每天路灯未亮的时候都有种诡异的阴森，考虑到几个学生刚经历过惊吓，卫诚打算派个人把学生们送回去。
他把这件事交给孟泉如，自己冲余慎行晃了下手机，屏幕中是技术发来的精细化图片。画面中的人带着黑色口罩，盖住大半张脸，因低头的动作一半眼睛被帽檐遮住，只漏出了眼瞳的下半部分。
“你的活来了。”
卫诚看向余慎行，抬起手机在他面前摇晃了一下。
余慎行注视着卫诚，眼神中不自觉就带上了笑意，“好的，队长。”
他轻车熟路准备奔向卫诚的办公室，却被队长一把拉住。这是他今天第一次在卫诚脸上看见笑容。
卫诚：“不，不去那边，我给你准备了礼物。”
他看上去一如既往地沉稳可靠，只在说到“礼物” 两个字时没忍住语调稍微拉长了一点，但卫诚很快意识到自己不能表现得太高兴，轻咳一声作为结束。
余慎行猜到了大半，但仍是配合地露出了疑惑表情。
卫诚拉住他往走廊另一端走，这是和卫诚办公室相反的方向，不如组员办公室和卫诚离得近，余慎行有点不喜欢。
直到行至尽头，余慎行敏锐地感觉到门和门之间的距离变了，最后一扇门到倒数第二扇的距离明显拉长，他不常来这个方向，看来这个房间很大。
这种身外之物余慎行本不在乎，他不介意处在任何恶劣环境中作画，甚至于让他自己选择的话卫诚的办公室就足够让人满意。可卫诚看上去很期待他的反应，所以余慎行抿起嘴角，作出一副期待又不好意思表现的样子。
卫诚满意了，他们尚在破案阶段，没有太多时间卖关子，他压下门把手拽着余慎行进屋。
这个房间前身是个会议室，因为格局缘故，它作为队内会议室太大，作为总会议室又太小，所以已经很久不用了，偶尔与一队关联的几个科室会将准备分类的文件放在这。
卫诚看上了这间会议室的落地窗，在他为数不多的记忆里海城那位画像师的画室也是落地窗，这种白日里能照亮整个屋子的阳光让他感觉很配余慎行。两人待在家时余慎行喜欢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给公主梳毛或者画画，他有个画本，在卫诚看来和孟泉如小学美术课上用的一模一样。卫诚也喜欢待在客厅，有时他打完一局游戏抬头，看见的是余慎行淋着日光的身影，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会恍惚，这人摆在那就像一幅画。
余慎行总能在第一时间察觉到卫诚在看他，他从来不介意卫诚看他时会发愣，反而会放下画本坐到卫诚身边，拿起另一个手柄，“我陪你玩一局？”
那个周末无比宁静，卫诚坐在地毯上，余慎行在他身边，他们玩了一会赛车，卫诚开始他的保留项目马里奥，余慎行对于采蘑菇这件事显然有点陌生，最开始的两局没蹦跶几下就掉了下去。好在他学习能力出类拔萃，从第三局开始就逐渐可以跟上卫诚的动作。
休闲类游戏越玩越困，重案刑警又都指着周末补觉。不知从哪一局开始，卫诚的眼皮就有点睁不开了，可能是在余慎行身边太放松，他感觉自己大脑电量告罄，几个呼吸之间意识就变得不清醒，明明上一秒还仰头瞄着余慎行的侧脸，下一秒手一松眼睛就闭上了。
眼看游戏手柄就要落到卫诚大腿上，一直盯着电视屏幕的余慎行突然伸手接住，让他免于惊醒。
他关掉游戏，没了叮叮咚咚音效声的屋子一下陷入宁静，卫诚睡得很沉，胸腹微微起伏着，余慎行看了他半晌都没醒。
余慎行盯了一会，直到确定卫诚已经睡熟了，这才缓慢地、动作轻柔地调整了一下姿势，贴上卫诚的身体。
他全身肌肉都绷得很紧，提防卫诚突然醒来，可是卫诚没有醒，余慎行就这么靠在他身边，肩膀碰着肩膀，手掌压着手掌，确保两人有一部分接触。这个姿势不舒服，他的脊骨抵在沙发上被迫蜷起来，但莫名让他觉得很安心。
卫诚感觉自己恍惚了一瞬，似乎上一秒还坐在地上打游戏，下一秒在睁眼时就躺在沙发上，身上盖了条毯子。卫诚脑子没转过来，抱着毯子直起身坐在沙发上重启了好一会，反应过来是余慎行把他搬上来的。
他打个哈欠，开始满屋找余慎行，不等眼睛发现，鼻子先循着饭香味找到厨房。操作台前的身影正在切菜，余慎行刀工熟练，刀触碰砧板的声音规律有序，凭空生出一种宁静。
卫诚走上前，看着余慎行的后背下意识想从后面抱上去，随即反应过来自己睡昏头了，他们不是那种关系。
“起来了？”余慎行早就感觉到了卫诚的靠近，可惜卫诚没有多做点什么，只是在他背后站定。
“嗯。”卫诚懒懒应了一声，继续肆无忌惮地打量余慎行的背影，要不是二人之间有层关系保不齐他真的会追求余慎行，“我能做点什么？”
余慎行抽了张纸擦干手，从一旁的水果筐里拣了两个草莓，“尝尝，看适不适合做果酱。”
卫诚咬住一个，把另一个塞进余慎行口中，红色的果实很衬余慎行的嘴唇，卫诚看着他咬下去，有一瞬间余慎行的表情凝固了，这种不可置信的表情在他脸上停滞了两秒，随即皱起眉头拱了下鼻子。
余慎行：“好酸……”
卫诚“哈哈”大笑起来。
“等会熬果酱的时候得多放点糖，再加点树莓好吗？”余慎行也不怨卫诚明知道酸还作弄他，只是半嗔怪半无奈地看他一眼。
卫诚少见的良心痛了一下，想起来好像自己年纪比较大，升起了点罪恶感。
“当然。”他在余慎行后脑拨弄了两下，可惜车祸之后这人的头发被剪短不少，不像以前那样毛茸茸了，“什么都会，跟田螺姑娘似的。”
“我都有点舍不得你走了。”卫诚在心里想。
他不渴望那种轰轰烈烈死去活来的爱情，当然如果非要来卫诚也不抗拒，只不过就本人意愿而言，他更向往这种稳定幸福的平凡生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