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明明只是一瞬间而已,克莱曼汀的脑子里却如同播放了一部漫长又无聊的电影。

说到底,“前世”这种东西究竟是什么?

是她真实经历过的人生,还是这只是因为父母过世受到打击太大而产生的幻觉?在“那一刻”发生的时候,她曾经这样质问自己。

她到底是谁?

是梦到自己变成蝴蝶的庄周,还是梦到自己变成庄周的蝴蝶?

在她为了找出答案而重新审视两边的回忆时,她发现了自己与“克莱曼汀艾维沃”这个身份之间巨大的割裂感。

——那不是我。

那我是谁?

——我只是一个占据了“克莱曼汀艾维沃”这具身体的一个幽魂。

一只手抵在了她的背后,她脑中播放的那部电影消失了。庄周回到“现实”的路被斩断了,他被困在了蝴蝶的身体里。

头顶传来一个冷淡中压抑着怒火的声音:“你在做什么?”

仿佛是本能一样,克莱曼汀捂着脸,掩盖了那双眼睛中的不耐:“这是我的错,阿尔伯特哥哥。我不应该阻止威廉表哥的,我只是觉得——”

跪坐在楼梯口的女孩仍在辩解,字字句句都隐晦地指向凶手就是自己的亲弟弟。对于威廉和克莱曼汀之间的明争暗斗,表现得漠不关心的阿尔伯特其实都心知肚明——这都是克莱曼汀的把戏,虽然不知道她到底在搞什么鬼,但威廉并不是那种拒绝承认自己做了坏事的人。

想想看吧,那可是一个伯爵的幼子,就算他犯下多么可怕的过错,都能以一句“他是贵族嘛,有什么办法”而轻飘飘地被放下。以这种教育被培养起来的孩子——请注意,只是一个孩子——怎么可能会有隐瞒自己做的事情的意识呢?

可是这一次的事情打翻了他之前所有的猜测。无论再怎么说,怎么会有人会以自己生命作为赌注,只为一次无关痛痒的陷害呢?他想起这个远方亲戚的贵族身份,猜想着是不是因为这样,威廉才会拒绝承认自己正在欺负克莱曼汀呢?

“我会向父亲说明你做的事。”阿尔伯特这样说道,不理会威廉的跳脚,径自朝二楼走去。

虽然他对这种贵族之间的争斗没有兴趣,但是这一周以来,因为克莱曼汀吸引了威廉的大部分注意力,他竟然没怎么进行原本最喜爱的折腾佣人活动。就当是为了那些佣人而献上的感谢吧,即便这对克莱曼汀来说,只是无关紧要的事情而已。阿尔伯特讥讽地在心里想着。

这个世界被“诅咒”了。同是贵族的克莱曼汀,又怎么可能会幸免?

等消息传到莫里亚蒂伯爵耳朵里,他又是怎样大发雷霆然后将威廉禁足——那已经是晚上的事情了,此时先按下不表。

今天是克莱曼汀约了一众同是贵族的女孩一起在城镇里闲逛购买奢侈品的日子。她们约定的时间是下午,是打算一起喝完下午茶然后再乘坐马车前往市集。克莱曼汀忍受着这群丫头谈论着她完全不感兴趣的话题以及甜到发腻的茶水,思及这种事还要持续一个下午,她便祈祷着到时候最好有一颗陨石从天而降砸到伦敦,将整个城市化成焦土。

等到和她们逛了大半个小时之后,克莱曼汀竭力控制住放空自己的冲动,凝神听着她们的念叨,不时应和几句。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啊,她在心里叹息,要是她那两个便宜父母没有在她仍未成人之时便去见了他们在天上的主,她倒是可以稍微偷一下懒。可是现在,这已经是她为了活下去唯一能够攥紧手心里的筹码了——只要她在这些贵族之间留下个好名声,那么即便收养自己的远房舅舅就算看在这些闲极无聊只会传八卦的贵妇的份上,在掠夺完托马斯家的遗产之后也不会对她弃之不顾。

在路过一条昏暗得看不清尽头的小巷时,这群人突然加快了步伐。这种地方是他们父母再三嘱咐过,如果遇到的话千万不要往里面望——“那里面可都是些下等阶层的家伙,要是不小心引起他们的注意可是会被缠着不放的。”属于“克莱曼汀艾维沃”的记忆里,女孩的父母也曾这么说道。

虽然她本人倒是没什么所谓下等不下等的,但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还是装作和她们一样吧。克莱曼汀这么想着,提起裙子让自己跟上这群“塑料姐妹”而不至于掉队。

然而有些时候,有些事情就是发生的这么猝不及防。于某个岔点突然发生的异变,致使整个世界彻底走向另一个方向。比如未来阿尔伯特会在某个贫民学校遇到自己理想在人间的具现,亦或者——

“妖怪,吃俺老孙一棒——!”

从小巷中传出的这声大喝,在令这群贵族小姐们皱眉。果然是下等贫民,她们在心里嗤笑,粗野的、完全不懂礼仪为何物的野蛮人——

“怎么了,克莱曼汀?”原本站在克莱曼汀身边的一个女孩出声询问。

克莱曼汀几乎用尽全力,才勉强控制住自己的脸上的表情。那颗她所祈求的陨石伟业未成便中道崩殂,炸成了一只无法无天的石猴,扛着一根棍子搅得她这个异乡人心神不宁。

她垂下眼,声音里带着略微颤抖:“母亲留给我的遗物不知道落到什么地方了,我得去找找。”察觉到有部分人露出些微不满的神情,她继续说道,“没事的,各位姐姐继续做你们做的事情就好,我自己去找就行。”

那些原本露出不满神情的人神色一僵,随即不着痕迹地左右看了看,发现别人并没有注意到自己“不符合贵族礼仪”的举动之后,才讪讪地接话:“这一带都是那些下等人居住的地方,你一个人不太安全吧。”

“不,这种事情,请让我一个人完成吧。”克莱曼汀用细弱的声音回答,她的身体微微颤抖着,仿佛是无法承受那些强压在她身上的重担一样。

——那条通往桃源的路她一人知晓便已足够,又何必让无关者前往打扰。

看着这群人步履匆匆走远,又稍等了一会确定她们不会因为无聊的好奇心而折返,克莱曼汀才转过身,踏进了身后那条几乎看不到光线的小巷。

***

这一天是阿尔伯特照常前往贫民学校的日子。其实要是可以,他是恨不能每天都待在那个被贵族认为“不体面”的地方,也好过面对那个家里令他作呕的一切。走进学校唯一一栋大楼时,他听着校长诉说着这几天发生的新鲜事——前不久来了两个和他差不多年纪的孩子,似乎是附近人家的孩子,到了年纪被家里人撵过来帮忙。可能是以前阿尔伯特少爷帮忙过的人前来报恩也说不定哦?那个校长开玩笑似的说道。

听到这话,阿尔伯特笑了笑。虽然是再明显不过的恭维,他仍旧感到开心。虽然并不期望所谓的报恩——他来做慈善本身也不是为了这个,但听到自己曾经付出过的善意以这种的形式传递,无论是谁都会觉得温暖的吧。

他越过吃饭的大厅,踏上走廊,前方唯一露出些许光亮的地方就是这个学校的礼拜堂。阿尔伯特径自朝礼拜堂走去,他原本只是想看看学校里的孩子们,要是可以的话顺便给他们念一下他这次带来的书之类的。等到了门口,他的脚步却停住了。打开着一半门的礼拜堂里传出一个清亮的声音,阿尔伯特想了想,在半扇关上的门的掩护下朝里面看了一眼。

贫民学校的孩子们挤挤挨挨地坐在礼拜堂中间的走道上,仿佛是在参加主日弥撒一般静默不语。一个穿着短衬的少年盘膝坐在阶梯上,面朝大门的方向。他没有看到门口行迹奇怪的阿尔伯特,正用他尚未经历变声期的嗓音讲述着什么。他的口才很好,虽然他讲的故事里有些人名比较拗口,但好在情节出色,也令人渐渐沉浸进去——这也包括站在门口偷听的阿尔伯特,原本早已过了听故事年纪的他,却也站在门口听得忘我。

情节刚到一个**,走廊的另一边却突然响起了脚步声。阿尔伯特看了一眼离他不远的大厅,现在要是走过去倒是能够避开这个朝他这个方向走来的不明人士,但是他正在兴头上,要是突然离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听到下文。而他又不想让人发现自己躲在礼拜堂外面——莫里亚蒂府的大少爷说到底还是要些面子的,不想让人知道自己跟个孩子似的听故事听到入神。

他朝礼拜堂里面看了一眼,发现那个少年虽然坐得比较高,眼睛却是看着坐在地上的孩子们。而离阿尔伯特来到礼拜堂门外有一会儿了,他也没有往门口看一眼。要是稍微注意点的话——

阿尔伯特一边留意着坐在高处的那个少年的眼神,一边俯下身,从另一边敞开的门口溜进了礼拜堂,然后躲到了最后一排椅子的后面。他待在那排椅子后面过了几秒,又悄悄探头看了一眼坐在台阶上的少年。

好极了,他没有发现自己。

他蹲下身,放轻了脚步,一边凝神细听故事的发展,一边朝礼拜堂的角落摸过去。只要躲到另一边的走廊,那么就算这些孩子突然起身要离开,发现他的可能性也微乎其微。而等到这些人全部离开之后,他再光明正大地从礼拜堂里走出去就是了——他们一定会走的,毕竟再过几分钟就是贫民学校的午餐时间了。

那个他在走廊听到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然后在礼拜堂门口消失了。他猜得不错,这个人应该就是来叫孩子们吃饭的。只是稍微可惜了这个少年讲的故事,他没还听完就要结束了。下次再来的时候,也不定能够碰上——

“午餐准备好啰。”

阿尔伯特微微睁大了眼睛,他按捺住把头伸出去的冲动。那是一个他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只不过大多数时候,这个声音都带着令人难以忍受的娇柔做作,而内容也都是令人烦躁的——比如明面上是述说事情发生的经过,却几乎每一句都化成一把把隐形的刀子,指责他那好弟弟不干人事。

不可能的,阿尔伯特对自己说道,应该只是碰巧。世界那么大,出现两个声音相同的人并不奇怪,那个一言一行都仿佛是他最厌恶的那种类型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种他们口中“肮脏”的地方呢?

[忧国的莫里亚蒂]白莲花和反派养兄HE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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