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直播间又是一连串的「该弹幕涉及剧透，已删除」，以及，【主播行不行啊，不行机会让给我】【你想得美】【主播你再耽搁一会儿，就能下播了】。艾尔海森关闭镜幕，继续听女子的介绍。

“跟你一起进来的竞逐者，都已挑中最中意的原材料，轮到你了。”

炼金术，都需要材料。

他跟着女子走到紧挨着工坊的大厅。

大厅中，一道铁围栏，隔开两边。铁栏那边，或坐或站着十来个少年，都十五六岁，穿着统一，上身是白色连帽卫衣，下边短裤，蹬着过膝长皮靴。手臂上，贴着不同的数字：29、25、23……

都一脸颓败，毫无朝气，好像经过了什么致命打击。

听见动静，才都抬起头。

突然容光焕发仿佛见到金手指一样。

一个个不再像死水，而是纷纷冲到围栏跟前，迫切地看着他和红袍女子。

“选我！选我！”

所有少年都在喊。

女子：“他们是人造人。”

原材料是人造人？艾尔海森立刻明白：副本任务，要炼成的是一个人。

炼人啊！

这合法吗？合乎伦理道德吗？

女子：“请选择一个作为你的伙伴，若你成为唯一的胜者，他也会成为真正的人——阿贝多。”

阿贝多是胜者的名字。

其他进入副本的玩家都挑完了，这十来个少年是剩者。他们迫切的呐喊，是期望能被挑走。看着一只只伸过来的渴望的手，艾尔海森的恻隐之心顿起，不知该怎么办。

红袍女子手指立在唇间，轻轻地：

嘘。

所有少年顿时安静。

这是副本，醒来就是梦，但直播断了可就是噩梦了。艾尔海森冷静下来，隔着铁栅栏观察，他要找一个最聪明机灵的。

只有一个能成为人。

毫无疑问，这个副本是大逃杀。

这些少年被噤声，不敢呼唤，只用一双双灼亮的眸子渴望着他。其中一个白发赤眸，胸口挂着13号的牌子，表现得尤为迫切，双手攥紧栅栏，指节泛白爆出青筋，左眼被遮住，应是有瑕疵——看这样子是冲动的性格。

艾尔海森略过看向别人。

13号又惊又怒，咬着的嘴唇渗出血。

最终，挑中了角落的一个少年，挂的号码是9号，看上去虽然有点文弱，但最冷静。铁栅栏打开，艾尔海森拿着女子给的金属饰品——刹那之花走过去。其他少年又嫉又恨，但畏于女子之威严，只能看着。

“跟我走吧。”

艾尔海森递给他花，转身往出走，没走几步。

突然。

疾风袭过。

艾尔海森一惊，连忙回头，只见文弱少年倒在铁栅栏旁边，胸口飚出血。刺杀者正是白发少年13号，眼看刹那之花要生效，13号毫不犹豫再次挥出利刃，砍瓜切菜一样利落。

刀光剑影。

眨眼间文弱少年倒在血泊，手中仍死死紧握刹那之花。

13号使劲抠出花，弄了一手的血。其他少年哗然，竟也蠢蠢欲动。只见13号不慌，一擦脸上的血，从脸颊到鼻子全是血痕，手持利器狠狠地说：“来啊！”其余少年就算有胆也没武器，眼睁睁看着刹那之花绽放，金色光芒笼下。

契约已成。

而艾尔海森还处于震惊中。

他未经世事、大部分人生经验来自书本，直觉反应就是：「发生了什么？那个倒在血泊中的少年死了吗？为什么女子岿然不动反而微笑？」

13号白发少年走到他跟前，鼻尖发上沾血，露出残忍的笑：

“你看，我才是最强的！”

“……”

“我们走吧。”

13号说着伸出右手，竟然想握手。

艾尔海森拍开带血的手，跑向那个倒地的文弱少年，每一处刀伤都命中要害，探一探鼻子，已没了呼吸。虽然是人造人，却是血肉之躯，身体还有温度，肌肤触上去还有弹性。

所有少年都很冷漠，仿佛那不是同伴。

各自恢复了消沉的安静。

艾尔海森浑身发颤，他也不过18岁，哪里见过这种血腥场景。不敢信，再次摸向颈弯的脉搏，期望自己判断错了。

“不用看，他死了。”13号不知几时来到身边。

“为什么杀他？”

被质问，13号却好像听不懂似的，歪了一下脑袋，竟还露出笑，又残忍又天真。

艾尔海森激怒：“你为什么非要杀他？”

“我要得到花。”

13号撩起袖子，刹那之花已变成刺青金纹缠在手腕，这是被选中可以进入下一轮角逐的象征。

“没有花的人会回炉重造，我不要死。”

这就是规则。

不同的规则约束不同的人。

-

回头。

炼金坊的大门合上，红袍女子连同少年们的命运一同关闭。

阳光刺目。

艾尔海森用手挡住。

“这样很危险，快过来。”13号扯住他的袖子往暗处拉。

“别动我。”

虽然知道13号是为了活下去，但那一幕太血腥，艾尔海森还不能适应，远离他一些。13号低头看看血糊糊的手：“你跟我来。”周围是各种半废弃建筑、塔楼、荒凉的草地，一眼就危险。

考虑到这是个大逃杀副本，艾尔海森得先熟悉环境。

他跟着走过去。

是一口井。

13号打上水来洗了脸和手：“我干净了。”

艾尔海森无语。

还以为13号要干什么呢，原来只是洗去杀人证据。他不想跟13号在一起，随便换个人都行。但红袍女子说，这是规则。艾尔海森不满，13号也不是自己挑的啊，当众明抢呢。

红袍女子：「其他人都是站在铁栏前，等少年过来取，只有你是走进去的。」

艾尔海森：「……」

其实他当时过去，是想再试探文弱少年的反应，毕竟副本凶险而他想赢，没想到让13号截胡了。艾尔海森心烦，坐到一堆废铁上，顺手划开了直播间镜幕，想看看观众多不多。

呼。

呼啸一声。

艾尔海森忽然被推开，措手不及，跌下废铁堆。

铛。

长刀砍在废铁上，发出巨大声响。

袭击者是一个高大的男人，而13号救了他。男人一不做二不休挥刀再砍，13号拿着匕首阻拦，匕首毕竟短，长刀逼人，但13号跟不要命似的往上冲，争取到了时间。艾尔海森回过神来，立刻挥起琢光镜，弧光犀利，将男人的攻势逼退。

艾尔海森和13号少年一联手。

男人就知道不是对手。

不过已迟了，男人先被艾尔海森撂翻，又被13号狠狠几脚踹断了腿骨，骨骼断裂，发出惨烈的尖叫。艾尔海森这才缓了一口气，正喘着呢，只见13号拖着男人，直接扔进井里，拿起废钢筋就往下砸，干脆又狠辣。

“……”

13号似乎感知到什么，回过头，挥了挥手：“这样就不会弄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