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前 教令院

大贤者办公室的灯火几乎常亮不灭，阿扎尔站在须弥建筑的最高处，望向那陡然亮起的天光之处。

即使身隔如此远的距离，他依旧能感受到，那隐隐的，仿佛刻印在人类本能中的敬畏，正催促他献上对神明的膜拜。

他已经临时派大风纪官前去调查，而现在却还没传来一个消息。

神明降临了。

是哪一位？那个早已陨落的赤王吗？亦或是那个愚蠢的花王吗？又或者——

——您回来了吗？您愿意回来了吗？

如果您回来了，为什么您现在才回来？当初又为什么要留下这么一个无辜而无能的孩童？

阿扎尔的双手颤颤巍巍的拿过一直挂在书桌前的那枚树叶形状的佩饰，在他的胸前合拢。这是他家族传承下来的树王印迹，是他自出生就伴随着他、也是直至今日他唯一能够献上祈祷的对象。

他想要做出那个再熟悉不过的祭拜树王的手势，但却又在成型前停住了手。

他扶住自己的心脏，看着虚空装置传来消息：天空的异常现象已散去，没有找到类似神明留下的东西或只是。在场的只有一堆沙虫的尸体而已。

他正准备让大风纪官加大搜查范围，脑内却突然有个沉稳的声音响起。

[仅为‘契约’而来，失礼。]

然后，不等阿扎尔做出更多反应，声音迅速消散。

……不是树王。

契约之神——是岩之国的神明，摩拉克斯。

神明降临了。但不是须弥的神明。

阿扎尔放下了手。

——他祈祷的那位神明终究未看向这个国度。

……也是，都已经过去了大半辈子，树王从未带着知识降临过。现在即使降临了，大概也只是过了中年的老头加班过度产生的幻想吧。

他们的神，早就不在了啊。

阿扎尔慢慢踱步回到办公桌前，将树叶形状的佩饰挂回桌前，继续阅览文件。

各院派的优秀学生名单——知论派的贤者卡瓦贡提名了足足五个人，这个好大喜功的家伙永远改不了他的虚荣。但他也的确善于交际，好平衡其他人；学园庆典安排时间表——素论派发言被排在首位，是辛格给他儿子争取的吧，也罢，现在还得稳住他。

还有新一批学术成果的投放和归档许可、本年度“迦毗鸠师奖”颁奖典礼发言稿……大大小小的文件之下，是须弥各个派阀们的居心叵测。

阿扎尔娴熟的处理完这一切。他已经任大贤者数年，教令院的党派虽多，平日相互倾轧，但没有出过什么实质性的大问题。

有人的地方就会存在分歧、形成团体和派系，阿扎尔没有天真到会期待教令院的所有人都像他故友和老师那样志向远大，无私奉献。

只要不会影响到大方向的发展，一点利益，就随他们如鼠般争食吧。

——不如说，这些用蝇头小利就能收买笼络的家伙，可比纳菲斯、居勒什那些清高做派的家伙好对付得多。

正想着，一份文件传到眼下。

——大书记官办公室的学院庆典日工作安排报告。

庆典工作安排每个办公室都得提交，而唯独眼前这份是卡在庆典将要举行的死线前才刚刚交上来。

署名——艾尔海森。

和塞塔蕾一样，没有太多背景和立场牵扯，但有头脑、有才华、有能力的年轻人。

然而和迫切希望自己能做出一番事业来摆脱被轻视的沙漠血脉的塞塔蕾不同，艾尔海森没有任何参与政事的打算。

但这倒也没什么，从某种意义上，阿扎尔并不打算把他牵扯进来。毕竟，艾尔海森动真格胡闹起来，一点都不比他那爱默不作声闹腾的老爹弱，阿扎尔觉得他这辈子最大的不幸就是认识了他们一家子。

而且，助理选谁不好，偏偏选了那个多托雷中意的女孩……

想到之前降诸魔山被轰成焦土的模样，阿扎尔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将报告干脆的移到一边不看。

算了，年轻人想摸鱼就摸鱼吧。

下一份，‘造神计划’初步实验计划书。

已经被他阅览过无数遍的计划书上，须弥语清楚地罗列着计划详细。

[随着世界树枯萎，土地沙漠化已愈发严重，树王留下的防沙壁已难以维持其效力。预计五十七年后，沙化将蔓延至须弥城。届时，那场五百年前经历过的危机或许也会再度来临……]

[为了解决须弥即将面临的威胁，也为了人民更好的生活，我们应摆脱迂腐的宗//教//神学留给智慧和理性的阴霾，重新审视神明这一存在的合理性，并审慎选择应和哪一位神明联手……]

阿扎尔没有再细看，他翻到了最后一页。

这个意图推倒神明、背弃树王的计划下，各院学者和高层，除了阿扎尔、辛格、纳菲斯和另一名贤者，都已经签上了名字。

纳菲斯他们不必说，他们的确具有学识，但却无法理解现状，阿扎尔暂时不想和这两个书呆子吵架。

但辛格——

老人闭上浑浊的双眼。

“……这次庆典后，也该让他休息一会儿了。”

与此同时 愚人众营地

羽土名烈斗突然感受到一股钻心的疼痛。

就仿佛要将大脑撕成两半，沉睡在脑海中的‘某个意识’开始复苏。

[契约……完成……契约……]

“唔……”

他用手扶住太阳穴抱着自己的脑袋，想要靠忍耐来挺过这种痛苦，但没几秒他就明白这是徒劳。

[人类……管理……魔神……]

[成为魔神……代价……无法选择……]

[应完成契约……]

脑内曾经的回忆被逐渐替代，自这具身体诞生以来的完整记忆被这些外来的存在搅得七零八落。

等到挣扎着从这份精神摧残中抽出心神时，他已经满脸泪涕横流，口腔里几乎发不出完整的音节，不像样的蜷缩成一团，匍匐在营地帐篷的一角。

“我没有做这样的‘契约’——这和我无关……！不要……拿走……我的记忆……！”

零落的语句随着震颤不断落下，随之一同散发出的是与远处岩元素的‘共振’。

明明没有‘神之眼’这一引导元素的器官，但就仿佛理所当然般，以他为中心，他的身体中不断的释放出最纯粹的岩元素力量。

体内的那份被植入的‘魔神残渣’开始向容器彰显其存在，吞噬‘羽土名烈斗’这一个体的特征。

不，或许称之为‘魔神残渣’并不妥当。

毕竟，‘魔神残渣’定义的是已死的神明留下的残骸，而他却是植入了一个活着的神明的一部分，一块被某个魔神抛弃的‘断片’。

意识仿佛就此被一分为二，一个意识在激烈抵抗这种融合，而另一个意识则冷漠旁观、发出喟叹。

——啊啊，又来了。

这并非第一次吞噬。

最初只是脸型和‘本体’有些许差异，随着时间流逝，他的眼瞳从一开始的红色不可逆的变为了金色，脸型也愈发偏向璃月人的特点，几乎没了‘本体’须弥人的模样。

同时，一些他从来没遇见过的人和事会时不时的窜入他的脑海。曾经那苍凉的古战场，厮杀与离别，那一声声叹息在他脑中不断重放，代替过去属于他自己的那些窝囊又平凡的经历。

而现在，被他刻意去除了所有色素、染成白色的头发，正在以一种恐怖的速度被侵染成棕黑色，不断生长、拉长。

而被汗水和泪水打湿的黑发之下，他的五官愈发趋向于某个与他无关的、陌生但熟悉的脸庞。

——他正在变成过去曾在璃月见到过的、那名神袛化身的模样。

而随着他愈发趋近那个模样，脑海中的问责声也愈发清晰。

[摩拉克斯，你想违背契约吗]

[你应该保护的是璃月，是人类，而不是一个异种]

“我……不是……你……！”

近乎咆哮的吼声断断续续从喉间挤出。像是在和不存在于这片空间的某人争吵般，羽土名烈斗的嗓音带着哭腔。

但‘那个’不打算放过他。

[你从来没有选择权。你们是被吊上火刑柱的救世主，是为人类承受一切苦难的象征。]

[你应该再熟悉不过了。这是‘契约’，最初的‘契约’。神爱世人——神只爱人。]

“——那种‘契约’关我什么事！我才不管什么璃月！我又不是神！我只想和她一起研究！一起烦恼！一起吐槽教令院！这就够了！这份记忆……这份感情……这是我的！只属于我的！你也好……多托雷也好——谁都不会给……我谁都不会给！”

像是感受到了这份抗拒，岩元素的溢出渐渐衰弱，共振产生的震动收束。

而终于被这撕裂精神的痛苦放过的人发出短促而沉重的喘息，身体的防卫机制开始生效，意识逐渐模糊，大脑暂停活动，让神经得到休眠。

恍然间，他似乎看到那个白色的人影。

羽土名烈斗沉沉闭上眼。

“……纳伊……”

本文配角里多托雷那一栏，分别代表着纳伊的水仙线（拐走迪卢克的无名男）、很诡异的钟离（？）线、以及博士本体，切片我大概不会写特别多。

羽土名烈斗特别社畜、还怂、感情丰富、完全不像多托雷的原因：因为植入了一个太强势的社畜神的基因。

这就是过劳死命。

钟离：我建议你也早点退休（来自上班三千年的老前辈的诚恳祝福）。

羽土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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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PriVet！（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