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千金箓(七)

大哥您哪位啊?

雁宁被低音炮轰炸的脑瓜子嗡嗡。

她一动不敢动,生怕这突然出现的男人发现她。

这背影一看就壮实的大哥往前飘走了。

雁宁这才反应过来他不是人,一般普通人也很难随随便便长一层楼高。

她一瞅这哥们后背就有点怵,这肌肉虬结的,一拳能打死二十个她。

能打二十个她的大哥并没有理会她的意思。

他飘到结界处,伸手摸了摸下巴,约摸着思度面前的东西要怎么料理。

俄顷大手一挥,玻璃上的磨砂如水雾般被抹去。

吴雍的身影又重新浮现出来,人却没有半分省察。

钟离道:“他重构了结界,这是单向的改构,我们能看到听闻结界里,里边的人则不能。”

相当于这大哥开直播窗口了,好人啊!

恰好一心一意端看结界内的大哥侧脸,雁宁瞄到他脸上有红色颜料画出的纹样。

定睛凝睇,又是火焰纹。

“这位难道是炎焰魔神?”

雁宁开口,果然前方广颡巨目的幻影没有理她,只是兴致盎然地盯着吴雍。

钟离肯定了她的想法:“是,他是这里的主人,炎焰魔神列拉金。”

“他已故去千年,现在出现的,理应是他的一缕残念。”

雁宁心里犯起咕哝。

看上去是那种能招手把全大陆都焚了的大块头,结果大块头搁这趴结界看戏,亮红的大眼珠子就差没贴上去了。

咋回事,那么兴奋,他编的剧本?

雁宁评价:【这残念不像若陀,看上去不怎么聪明的样子。】

重逢故友的细微惆怅都快被这句评价抹没了。

钟离想起旧友的爆炭性子,倘若他还存在现世,估计会提起说他人的后襟,使劲摇晃。

至于另一位朋友,大概会推一推眼镜,说确实自己比较聪明吧。

可惜故人,或死或囚。

“满月时间是九时一刻。”

旧日幻影散去,钟离平静道出了此刻的景况。

雁宁把冒险图鉴摸出来,果不其然没什么信号,但是时间还是看得清的:

“还有一小时。”

要等的有够久的。

雁宁合上盖子,她看聚灵阵给千金箓输送元素力,纸面上的铁画银钩还差几撇几捺才亮透。

就在雁宁在想枯坐一小时要怎么打发时间,还在漫游天际,钟离含笑的话陡然在她耳畔响起:

“无妨,有人要忍不住了。”

雁宁下意识看列拉金。

趴玻璃罩瞪眼睛的魔神似乎有些不耐。

他抱臂走来走去,四指乱点胳膊,皱眉烦躁起来。

这魔神大哥一看就是个风驰电掣的急性子。

让急性子等待实在要了他的命。

臭脸的魔神灵光一闪,他快速渡步到结界前,手臂抬起,指尖一伸。

残影的魔力穿过玻璃罩,“嗖”的没入符箓中。

符箓遽然金光大作,整张纸都在狂风里绷成一条直线。

雁宁目瞪口呆看身形变得愈发透明的魔神。

她倒吸凉气:直接抽自己元素力给千金箓,玩那么大的吗?

显然魔神残念比起自身的存在与否,更期待好戏开锣。

看着吴雍颤抖着手把千金箓捧起,这会他不急了,灼灼目光盯着即将开戏的人。

原地吴雍吓了一大跳,直接蹦了起来:“岩神印!传说是真的!”

雁宁也望过去。

吴雍手里的千金箓,整张纸面都光华流转,像块熠熠的黄玉。

上面的古文字是全部亮起的状态,应当是可用状态了。

而先前的鲜红炎焰魔神朱印旁边,又多了一枚金灿灿的古印篆。

上面的纹路,是个璃月人都清楚。

——岩王帝君纹。

纵使元素力在时光中变得稀微,这如磐岩般的宏伟元素力,绝非凡人或仙家能够模仿。

正印证了石碑的传说,两人盟约,所以岩王帝君也理应落下一笔。

吴雍深吸口气,仿佛真正下定了某种决心,挺直了背脊。

“岩王帝君,尊名摩拉克斯,伟大的璃月之主,璃月的一切神,您的子民向您祝祷,愿您真灵下盼,乞听小民一言。”

随着他祝词落下,似黄玉般的千金箓再次辉芒大盛。

与此同时,光芒照耀的前方,突然浮起青灰色的烟。

烟雾氤氲成人的形状。

即便是面瘫,雁宁古井无波的脸上也流露出了震惊。

她忍不住揉了揉眼。

没看错吧?

就算浮烟颜色浅淡,雁宁还是一眼认出乌黑长衫,龙鳞纹,鎏金肩甲,那是山岩般的岩王帝君。

即使看不清人的面容,她也知道,那是老摩拉克斯的虚影站在那里。

雁宁忍不住回首找人,端坐的人却依旧在原本的位置。

见她睇来,他郁金的眼眨了眨,流露出恰到好处的疑惑,像是在询问她发生了什么。

……不是,岩王爷好生坐她对面没闪现,那前面烟雾堆里的又是谁啊!

脑补的阿崽路线飞灰湮灭,雁宁得严肃思索是不是又闹鬼了。

——毕竟那臂膀能跑马的魔神残念还在兴致冲冲地看戏呢!

吴雍可没觉得见了鬼,在烟岚化作“帝君”的那一刻,他呼吸紧促,双肩颤栗起来:

“岩王爷……”

“岩王爷”声音清冷:“你有何求?”

虽然和钟离声线有点差别,听上去更年轻点,但还挺像他本人的,等会,咦?

和炎焰魔神缔结契约的“岩王爷”,看到来人不是炎焰魔神,也会问他求什么吗?

吴雍似乎没品味到这份微妙,他只是低头自语:

“赌对了,我没猜错,岩王爷根本没死,七星的私心正当是我的机会,终于有救了……!”

他犹自咕哝,眼睛也越来越亮,贪婪几乎要溢出眼眶,连手中的千金箓被捏皱了也没发觉。

吴雍猛然抬首:“岩王爷,你果真是被七星藏起来了吧?”

“看来天劫一事是真,您身陨一事却是假的!”

他的声线陡然锐利:

“总务司那群该死的孽畜,占了您的位置,夺了您的权力,把您囚禁于方寸之间,还宣布了您的死讯,其心可诛!”

然而“岩王爷”一言不发,只是沉默地注视着他。

吴雍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他咬牙切齿:

“岩王爷,一切都不必多说了,时间紧促,为防止七星发觉,请岩王爷移步至这‘黄金屋’来——”

发觉法器不在自己手里,吴雍手忙脚乱俯身翻行囊,连手里的千金箓掉落于地都没意识到。

他慌忙拿出物什,雁宁定睛一看,确实是个翻版“黄金屋”。

缩小版的屋舍是间雕梁画栋的宫殿,悬山顶上有片片琉璃瓦,如鸟振翅的檐角挂铜质风铎,纹理清晰可见,匠人技艺高超。

也不知是什么玉石所雕,还是鎏金所镀,通体灿黄。

钟离讶异:“这种变异色泽的老石千金难寻,吴兄真是有心。”

九块老石给雁宁在游戏里找的够呛,她自然也知道老石的珍贵。

再加上这一看就不便宜的手工,这哥们的千金真和不要命的撒。

一件件一桩桩,就算图谋不轨,也下了倾家荡产的血本。

雁宁有点迟疑,难道她冤枉了吴老板?

他就一真卖血帝君厨,来救帝君于水火的?

雁宁还在脑补什么事业破产、身患绝症、最后一桩心愿就是救他此生挚爱的岩王爷。

她脑补的起劲,旁边的客卿也听得乐呵,可惜吴雍前边的“岩王爷”并不买账。

他声调不变,依旧沉冷问询:“你所求为何?”

吴雍的手似乎僵了僵,他义愤填膺的脸也垮在原处,片刻恢复了恳求的神色:

“帝君,小民知道你有苦衷,可这时间不等人,倘如整儿神识没法突破七星的阵法,也劳驾您努个力,分出片神识光顾这寒舍,就算七星发觉了,我身上还有屏蔽的法器,我会立马逃去海外,您别担心。”

“若您不满意这屋舍,怕掉了您的身份,之后出去了,外边还有更华美的居所……”

俨然一副要流亡海外的架势,准备的怪齐全的。

吴雍还在絮絮叨叨地说:“您老别怪,总务司那帮家伙锁了我的船,扣了我的货物,查了我的铺子,说什么隔日传唤,我也没法留在璃月,等我东山再起之日,亦是您收复璃月之日,也请您指条明路,码头哪条水路能走……”

可他面前的“岩王爷”依旧一句不回。

岚雾中,虚形只是启唇,话音倒像是一句质问了:“你所求为何?”

仿佛他不说清,便不会动身而来了。

金石般的话语打断了吴雍的陈列计划,他的手剧烈一顿,连捧黄金屋的手背都迸出了青筋。

吴雍的神情凝固了。

他的内心不甚平静,一对招子拼命闪烁着挣扎的光采,纠结的意味,连雁宁都看得分明。

吴雍颓然垂手,面容褪去了商人的精明:“果然什么都瞒不过您老人家啊。”

手捧黄金屋,吴雍膝盖一屈,竟跪在了尘土里,眼角溢出泪水:

“岩王爷,我做的绝不是和七星一样的事啊!他们是囚您夺权,我只是请您做客,只是您身份特殊,等我们回璃月之前,不能出这屋舍啊!”

啥?

搞半天,他也想把帝君关小黑屋是吧?

雁宁双目圆睁,听吴雍泪下沾襟:

“我承认,我是被七星盯上了,那群挨千刀的东西,非要说我运的货物可疑,我都买了五六船了,可疑个什么东西?我吴雍做生意可全凭良心!”

他就差没对天发誓了:“那不卜庐的大夫像得了失心疯,自己没整明白还开医馆,听说您隐去的时候还治死三五个……那不要脸的庸医非说我进口枫丹的调料的有什么成瘾物!”

“天杀的,他们怎么敢胡说,就是正经茴香莳萝,非说我可能做什么毒.品生意,我哪来的这胆子,不能客户说我供的东西掺汤水里吃的好,就说我做这玩意吧!血口喷人!谁听他们栽赃陷害!”

“我就是怕七星害我,玩那抄家捞钱的把戏,早转移了货物,只是不巧给个要命的东西留了一些。”

“病急乱投医下,我让个小伙子去换了下海事司手里的样本,眼下了无音讯,估计是落入贼手了,样本虽少,这转移的货迟早被发现,那七星定要陷害我,不如先出海——”

吴雍把头往地上“砰砰”磕,他磕得一股狠劲,额头都渗出血来:

“帝君放心,我在一日,除了您不能出来,必不会叫您受累!您只要像每年给璃月提策一样,教小民如何绝地翻盘就行了!我也是没办法了!”

“我向您问策,光复岩王帝君正统,您在屋里吃好喝好,不必操心外面,往后就算黄金我也给您找来,您老人家留在黄金屋里享福就行!”

“恭请帝君归位!”

“恭请帝君归位!”

吴雍的头磕得砰砰响,雁宁的脑子也嗡嗡响。

她没听错吧?

这狗东西贩毒快东窗事发了,狗急跳墙下还试图把璃月的神明带上,给他当一辈子出不来的随身老爷爷,给他提供比千金还千金的计策,压榨岩王帝君给他做奴隶?

这王八蛋说的天花乱坠,却一直在强调“出不去”的情形。

哦,如果真是岩王帝君被七星所缚,搞不好会因为想复仇,甘愿钻进陷阱里,这仙人板板的龟儿子是这样想的吧?

名为恭请,实为逼迫。

“想来是位有道行的方士翘楚提供,看这‘黄金屋’里,的确是有束缚神魂的法阵。”

钟离一锤定音,雁宁业已是圆目怒睁了,好一个狗大户啊!

【你爹的,老娘特么看囚禁play的本子也只图个裤衩飞飞,从没把这玩意当真的,你倒好,pua起我推想当你男频复仇大男主是吧?】

【想金屋锁帝君我看你是脑浆满了装不下想我给你捅捅,家里钥匙配几把你几把配吗,你个仙人板板的龟孙儿哔哔哔——】

激烈的骂人声消音成了电报。

钟离活了千年,市井粗口他并非未曾听闻,只是周遭人说的少,这绵密的电报还是头回听。

比起原来如此的吴雍兄,他更好奇雁宁说了些什么不愿意让他听的说辞。

以及,本子和裤衩飞飞是何意?

就理性而言依旧不太能理解。

钟离陷入沉思,试图学习一些天外的新知识。

“你的所求,我明白了。”

电报没完的雁宁和快滑入深渊的客卿同时打断了自己的思绪。

被诉求的“岩王帝君”冷漠给出了回应。

吴雍大喜:“岩王爷——”

是想让面前人进屋的意思。

可岚气里的人并不动,山石般的身影,竟然褪去了冰冷神容,怪异地咧嘴一笑,露出森森白齿:

“很可惜,你的所求无法实现。”

“你有没有想过,你手里的千金箓,和相关的传闻都是假的呢?”

吴雍表情瞬间冻结,半晌,他勉强笑道:“岩王爷,你这玩笑话可不好笑啊……”

虚影分明看不清,雁宁却感觉他做了个挑眉的衅谑:“不信?那我给你炸一个。”

什么叫炸一个?

雁宁念头刚到这,就看“岩王爷”的虚影扭曲消失。

那团烟雾迅速缩小,积聚成一个极亮的光点——

吴雍大惊失色,往前扑去:“岩王爷!”

他捞了个空。

“砰!啪!”

一声巨大的轰鸣。

光点里炸开了花碌碌的线条,升空的烟花在石壁的映照下姹紫嫣红。

烟花噼里啪啦地炸开。

“?”

妈耶,真炸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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